其實這個謀劃,皇帝一直在讓張延賞和崔造著手辦。


    現在也快到了攤牌的時刻。


    一番秘密計較後,張延賞和皇帝取得一致:扳倒韓滉的關鍵,在於淮南節度使杜亞,和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另外還有判度支崔造的精心布局。


    “韓滉失勢後,就按照張卿所言,將鎮海軍重新一分為三,即宣歙、浙西和浙東,各自委派觀察使前去,讓度支司和鹽鐵轉運使重歸一統。”這便是皇帝的願景。


    張延賞即刻受命。


    最終皇帝對張延賞說:“郜國公主那邊如何?”


    “臣正與樞密使尹誌貞,指麾整個金吾司,日夜打探。”


    孰料皇帝這時深深歎了口氣,說張卿啊,朕想要借著郜國公主的案,乘機更換太子,不知卿以為如何?


    張延賞一激靈,急忙拜下叩首,哀求說:“此陛下家事,勿問於外人。”


    皇帝若有所思,然後對張延賞說,既然如此,朕不勉強於張卿,但需張卿勿要將此宮闈內事外泄於他人即可。


    結束召對後,歸第後的張延賞不由得意氣奮發,走路都恨不得要腳不沾地飛起來。


    不久,他的兒子張弘靖迴來,張延賞就問兒子:“吏部注擬的如何?”


    張弘靖垂頭喪氣,稱平判入等、書判拔萃和博學鴻詞三科孩兒都已參加,然則情況似乎都不理想。


    張延賞一時沒按捺住,就興奮地對兒子說,你也不過過於擔心,等到來年,你父宰執這個天下時,吏部銓選也好,天子製科也罷,你絕對會一帆風順的。


    “真的嗎?莫非父親已得到風聲?”張弘靖也滿臉寫著高興。


    “近在咫尺,你不要亂說,哪怕是對鄭文明也是如此。”張延賞指著兒子,指尖都激動得抖起來。


    等到兒子千欣萬喜離開中堂,張延賞背著手,胸中滿腔的“宏大敘事”:


    馬燧這個武人,對政治一竅不通,不過既然皇帝讓他擔當和西蕃的會盟使,隻要讚普能將會州按照承諾割還迴來,早晚在我幫助下,他會和康日知一道,主持整個西北軍政;


    對韓滉的圍剿,我也精心布置這麽久,十有七八會成功,然後杜亞在淮南,分割鎮海軍後的宣歙、浙東、浙西,都要安插我的人去當觀察使,那樣就等於度支司和鹽鐵轉運使都歸我一手掌握,財權就穩當了;


    最後借著郜國公主的事,能扳倒太子,讓我暗中運作支持的普王當上儲君,再過三十年我張氏的權勢都不會倒。


    至於韋皋和高嶽,假以時日,何足道哉!


    等到入夜之後,一群巡街的金吾子弟來到張延賞宅第所在坊牆時,張宅對外開著的朱門旁側,稍稍轉開道小門,領隊的郭鍛急忙踏著台階而上,東張西望會兒,轉入到張宅內。


    月下,張延賞對郭鍛細細地詢問了番,然後又對他說:“你兒子是在高嶽的麾下吧?”


    郭鍛抱拳說是。


    “再貞現在何處呢?”


    “他和高嶽一道入京,現在宣平坊高嶽的甲第內,還是他的中虞侯。”


    接著張延賞嘖嘖兩聲,很無恥地對郭鍛說,“你是再貞的生父,此後高嶽有什麽舉動,不可以讓再貞代為打聽嗎?”


    一聽這個,郭鍛心裏就有些不快,“請張門郎勿要為難。”


    張延賞知道這號人是在夾縫裏求存的,隻能利用,不能過分信任,也就幹笑兩聲,準備繞開這話題。


    可誰想郭鍛頓了頓,又對張延賞說,“如小鳳對什麽話對本人說,定會轉述給張門郎。”


    “好,等到我獨秉國均的那天,就讓你當金吾將軍。”張延賞當即許諾。


    同時,在十王宅的睦親樓處,忽然唐安公主的內閨裏,氣氛轟得爆炸。


    公主府家丞程衍,終於打探到了胡賁的來龍去脈。


    當唐安和義陽等兩三位妹妹正打雙陸時,程衍匆匆趕到,立在帷帳外,匯報說:“主,高嶽的堂妻弟崔遐在吏部南曹銓選後,遇到了我,寒暄了數句。”


    “哦,崔遐銓選的結果如何啊?”


    “這次南曹銓選是吏部侍郎董晉親自所掌,但聽說高嶽在內裏打通了關節,隨即要注擬崔遐為長安一畿縣縣令。”


    唐安鄙夷地說,“現在婦家狗出息了,升平坊崔氏都通不了吏部關節,張延賞也沒法讓兒子通關節,他倒可以,果然爺擢升了他後,這位氣焰更加囂張,墜了牙後,真的是寡廉少‘齒’。”


    義陽插了句,“阿姊啊,這高三正在當路,這次又在西蕃戰事裏獲得大捷,隨即少不得要授節旌,或入台省為侍郎啊!”


    “主所言不虛,這崔遐本無學術,可他在興元府考內都是佳績,聽說是陛下親自出麵,給高三的恩典。”


    “算了,管他呢?胡賁的事,崔遐是如何說的。”


    “我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崔遐幾句,可怪的是,崔遐說自己阿妹,也即是叫雲和的,高嶽的堂妻妹,並未出嫁!”


    “什麽?”唐安的頭頂好像騰出一團火來。


    周圍的其他公主,也都麵麵相覷。


    唐安接著瞪著眼睛,站了起來,呐呐自語道:


    “胡賁這個人是婦家狗勾連中書省甲庫令史偽造出來的身份,他又是什麽崔雲和的夫君,這麽巧在高三出陣西北時落水死了,埋在興元府。可就是這個崔雲和的夫君,崔雲和的親兄長卻說不知道,說他阿妹並未嫁人。”


    說著說著,其他公主特別是義陽,好像都明白了什麽,看著幾乎都要神經質的唐安,各個頭皮發麻,不曉得這時該走,還是該留下來。


    可唐安依舊在原地,說著:


    “我看過高三的槐北疑案錄,這些事雖然紛繁複雜,但我也知道,所為者隻在高三一人,所向者隻在崔雲和一人。”


    很快,唐安就明白了。


    義陽驚恐地看到,她的姊姊忽然低聲笑起來,笑聲格外地恐怖,這讓義陽心裏咯噔不寧,像是擊打的鼙鼓般咚咚咚的。


    “阿姊!”


    “主!”


    帷帳內的公主們,和其外的家丞幾乎同時喊起來。


    唐安咬著牙,從閨閣的牆壁上搶下角弓和胡祿袋來,吼道:“今日誰也不要攔我,我要親手把這無恥婦家狗給射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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