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狸受死!”明懷義轉忽間,就衝到了正在迴馬奔逃的橋狸前。


    橋狸在恐懼裏大喊聲,迴身拉弓,企圖將明懷義射落馬下。


    明懷義的長臂閃電般一伸,那把環頭刀的鋒鍔,很快挾帶著他九尺高的身軀重量,並帶著駿馬衝鋒的巨大慣性,直接擊中了橋狸的腦門。


    橋狸的兜鍪頓時裂成幾瓣,右耳朵被斫得稀爛,弓也被削碎,頓時倒栽跌落馬下。


    其餘的野雞族人隊列,被斬首、斷尾、砍腰,分割為前後無法相顧的數截,很快驛馬關狹長的山穀內,馬蹄聲和刀鋒劈砍的聲音,混雜著傷死者的哀嚎與求饒聲,直衝雲霄......


    黨項人血腥的酬賽,是根本不留活口的,如果留的話,那也是要變賣為奴隸。


    臨涇直到鎮原,殺戮的煙火蓋住了天空,但高嶽約束住了麾下的唐兵,讓他們不要動手。


    因馬上若是惹起議論來,就以黨項蕃落內部互相酬賽仇殺為名目,把事態報告,不,是把解釋的表章給提交上去。


    直到傍晚時分,整個野雞族五千多人,所有壯年男丁幾乎全被殺死,老人被驅趕到天寒地凍的深山裏去,不給任何食物和衣衫,讓他們不久後“自動消失”,隻有放棄抵抗的婦孺總算是活下來。


    冬季的夜色總是來得格外早,殘餘的火光還在舔舐著天空,明懷義、明景義帶著幾名妹輕族蕃騎,拉著個網,將半死不活的橋狸抬著,扔到了高嶽的麵前。


    橋狸的臉麵鮮血直流,可怕的血痂粘滿了半邊臉頰,他的族人男丁已全遭屠戮,內心隻剩絕望,還有狂怒,側躺在草叢上,半抬著胳膊,眼神直愣愣盯著高嶽。


    良久,“你不合奪唐家的國馬。”高嶽算是給他定了論。


    “高侍禦欲為慶州六府黨項言法耶?”橋狸笑起來。


    “然也。”


    “你這是擅開邊釁,戕虐蕃落!”


    “你等蕃落既已內附,我身為押蕃落使,必具刑罰之嚴、五兵之利,以你開刀祭旗,為慶州、涇原六府二十三小州黨項言法。”


    高嶽話一說完,明懷義就雙手舉高長刀,接著劈下,橋狸的腦袋宛轉了下,就滾在亂草中,血腥染得到處都是......


    明懷義身後,那三小州黨項的酋長莫不低首撅臀,拜伏在高嶽前,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汝等勿驚,此後、靈、鹽、慶、涇、寧諸州商路,黨項蕃落膽敢再有劫奪攻殺良善者,下場有如橋狸。”高嶽緩緩起身,如此說道。


    這時候幾名田士攙扶這個花白頭發的老人走來,這老人一見到高嶽身上穿著的緋色唐家官服,便號啕大哭,跪拜下來,稱自己原是天德軍的一個烽堠裏的烽子,在上番時被野雞羌打了悶棍劫奪,轉手賣給了西蕃。


    高嶽急忙將他扶起,問到:“那老丈為何又重新淪入到野雞族裏來?”


    那老兵擦拭著眼淚,說到“先是,我被賣到西蕃的河隴地,西蕃人罵我為唐人奴,穿了我的琵琶骨,又在臉頰上刺墨字,後來給我一百蹄馬(二十五匹)叫我牧養,足足為奴十三年,西蕃人見我年老體衰,便在野雞羌再送人來賣時,又把我倒賣迴來......自此我便伺候橋狸的妻妾,因略懂些文書,便讓我拆封來往文書。”


    聽到這老兵的話,在場的涇原將士無不扼腕,高嶽憤怒的眼睛轉向了明懷義和其餘三小州黨項,這群人立刻重新跪下,稱先前沒遇到高侍禦,而今遇到了便懂得禮儀教化,此後絕不再做傷天害理的事。


    高嶽清楚,這群慶州、夏州、靈州南山的黨項蕃落,一麵遭受唐朝節度使的殘酷欺壓,一麵卻戕害著普通的唐朝百姓,罪惡的綁票、奴隸買賣也是這群人所喜歡做的。


    “野雞族有裏通西蕃的行為嗎?”高嶽便接著問到。


    “有,書信我都保管著。”那老兵說到。


    高嶽將老兵雜亂的白發掠起,果然見到對方黧黑的右臉上,刺著一行西蕃文字,老兵告訴他,這字的意思是“天子家臣”,意思他們全是西蕃讚普的奴隸。


    平日裏,西蕃人就喚他們為“溫末”。


    溫末的意思,就是賤奴。


    “河隴失陷的諸多唐家州縣,西蕃人入城後,將老弱全都殺死,青壯全部淪為溫末,並且世世代代都是溫末,無所長的人,在臉上刺字,配給各位西蕃大人為奴,自此生殺予奪全操於人手;有所長的人,在右臂上刺字,為讚普守陵、放牧、做工......“


    “韋倫出使西蕃時,曾稱河隴有五十萬唐人,如今全都淪為溫末了嗎?”高嶽痛心地問道。


    那老兵已無法言語,隻能沉重地點點頭。


    失陷的河隴,不願離開原地的唐人,全部被西蕃降為“溫末”,給西蕃耕田、放牧,生命權利得不到任何保障,遭受著最殘酷的壓榨,過著最屈辱的生活——現在西蕃還在厲兵秣馬,準備圍攻抵抗最頑強的沙州,在那裏唐朝的守軍、官民到底如何,已不得而知。


    “你們聽著,此次攻伐,是你等蕃落最後一次酬賽。以後你等身為城傍側近,應安心耕織放牧,善待人命,禁絕以血洗血,明白否?”高嶽這時厲聲對明懷義等黨項酋長要求說。


    “不敢辭!”明懷義等人趕緊伏倒,表示完全聽從高侍禦的安排。


    隨後高嶽清點了鎮平野雞族後的所得:


    得馬四百七十匹(包括先前被劫走的數量在內);


    得牛三百一十八頭;


    得羊二萬三千五百五十六頭;


    得駱駝一百二十五頭;


    虜獲子女二千二百四十三丁。


    處理上,高嶽隻是取迴了五十匹馬,其餘的馬匹全部分給助戰的黨項人,牛則全都分給屯田將士用於耕作,而羊則所有參戰力量按比例均分。


    至於虜獲的人,高嶽下令將他們全部打散,均配入城傍側近的蕃落裏,不得以奴隸待之,女子幼兒都按照標準授田。


    在此基礎上,高嶽將妹輕和小三州黨項的牧地對調下:妹輕的明懷義兄弟前往良原,而小三州則去鶉觚原——相對來說,明懷義現在和他共同聯係更為緊密,也更為可靠。


    安排妥當後,高嶽開始著手建立“馬坊”。


    但同時,鳳翔府裏的朱泚聽說高嶽私自戕戮了整個野雞族,不由得又驚愕又是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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