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親家勾結在一起,原本是各自一個大膽,現在合起來足抵常人七八個膽子。


    他們決定直接對皇帝“入手”。


    具體策略是,待到朱泚一萬貫買馬錢到位後,先用這筆錢去買更便宜更多的胡馬,而後高嶽就負責給皇帝上表章。


    表章的核心內容是:於隴州、鳳翔、涇州複興朝廷的馬坊,來係飼每年迴紇送來的,耗費皇帝大量絹布可在禁苑內園裏又養不好的那六千匹戰馬,當然馬坊的掌控權要落在高、韋二人手中。


    這樣既可減輕禁苑內園的無謂消耗,又可讓邊軍獲取大量的良馬。


    這其實不是缺馬不缺馬的問題,而是如何把買來的胡馬轉化為真正戰鬥力,而不是把它們活活養死養廢的思維問題。


    計較已定,高嶽便告辭了韋皋的家宅,向百裏新城而去,開始籌備此事。


    同時到了秋季,各地兩稅裏的“上供部分”源源不斷地送抵京城。皇帝李適欣喜地發覺,合並課戶、不課戶,及土著和客戶後,給各道、各方鎮統一製定納稅標準,百姓民眾的負擔輕了,朝廷的收入卻顯著增加了:現在朝廷掌握的兩稅錢戶有三百餘萬,該年所得錢物總額為三千餘萬貫,其中按照“三分原則”,留節度和留州的有兩千餘萬貫,送給京師的有九百五十萬貫,如加上另外所征來的青苗錢,中央國庫所得為一千零八十九萬貫;而該年所得的斛鬥米,總數為一千六百餘萬石,其中二百萬石送到京師,一千四百萬石留存各地。


    為什麽在錢財方麵,中央所得和地方所得比例為1比2,而斛鬥米方麵卻有1比7呢?


    除去各地方鎮對上繳斛鬥米態度不積極外(錢財是身外之物,米糧才是性命根本),更多還是中央考慮到各地隨時會出現的水旱災害,和轉運的高額耗費,便把大部分斛鬥米留在地方倉庫以備賑濟救災所需了。


    當然這一千零八十九萬貫錢(布帛也折算進去了),還不包括鹽利,而是單單的兩稅錢而已。大曆末年,全天下的總財政收入大約是一千二百萬貫,其中鹽利占據一半,那麽朝廷在賦稅上的所得也就是六百萬貫,故而這兩稅法一實施,賦稅這項急速增長了八成多。


    另外,大曆年間的賦稅所得,是通過殘酷的賦斂實現的,現在兩稅法下民眾的負擔相對減輕不少,中央所得卻增加很大(其實是中央將原本地方的利益給奪來),兩稅戶平均一戶承擔的稅錢也就十貫多一點兒,而之前按照獨孤及的統計,他在舒州為刺史時,課稅戶裏哪怕是最低等的,一年也要負擔四五十貫錢。


    李適非常欣喜,很快白麻宣下,將楊炎進位為中書侍郎。


    就在楊炎興奮非常,準備找機會製桂管的劉晏於死地時,皇帝的另外道白麻也宣下——盧杞,接過了門下侍郎、平章事的位子。


    接著在紫宸殿內,李適直接問二位宰相,尚缺位禦史大夫、平章事,兩位可推舉合適的人選。


    並且李適還說,為了公正,二位塚宰各自推舉二位候選人。


    楊炎這時候才發覺,自己實在不適合舉賢:他信得過的很難推選出去,能推選出去的他卻信不過。


    盧杞那派的他不能推舉,劉晏那派的他不能推舉,崔寧那派的他也不能......


    哪怕是顏真卿這樣的耿直人,楊炎也不能推舉。


    究其原因,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可舉賢,卻是宰相的基本職責,哪怕是做樣子,也得做到位。


    此刻楊炎心中有些後悔,這是他和元載間有差距的地方——元載為相時,雖然專權跋扈,但也始終在培養接班人,作為儲備力量。


    自己就是元載鍾意的接班人,但他為相的時間太短,也沒有心思著手此事。


    曾經有位年輕人,一度入了自己的法眼,可惜的是這年輕人很快就和自己分道揚鑣。


    紫宸殿當中的楊炎,在這時卻感到格外的孤獨。


    但皇帝的催促不斷傳入耳朵,逼著他做出表態。


    最後楊炎低著頭,小聲說出兩個人選,崔昭和趙惠伯。


    其中崔昭為壽州刺史,趙惠伯上次他已推舉過了,是河南尹。


    說出這兩個名字後,楊炎似乎能聽到皇帝隱隱的不屑聲。


    趙惠伯暫且不說,那崔昭以前是犯過貪贓罪的。


    而旁邊的盧杞,十分鎮靜從容地也說出兩個人選,張鎰與嚴郢。


    張鎰父親張齊丘,曾任朔方節度使、禦史大夫,張鎰本人出身姑蘇,是經學世家,為人儒雅清簡,資曆極深。


    至於嚴郢則是京兆尹,接替黎幹後,因執法威嚴並且愛民如子,在朝野的聲望也非常高。


    盧杞的人選,可以說無懈可擊。


    “二卿所舉,都是一時瑜亮,容朕隨後思量。”


    等到兩位宰相退下後,李適坐迴書案前,在雪白的禦劄前提筆,但是還沒寫出名字,先問了身旁的霍忠唐,“楊炎功大不大?”


    霍忠唐不敢胡說,便坦白楊中郎推行兩稅法,國庫一歲內便滿盈,不可謂不是大功。


    “那楊炎會不會成為元載第二?”皇帝下一個問題,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霍忠唐頓時瞠目結舌,但是看到皇帝的眼神在盯著自己,又不敢不說,最後隻能支吾:“元載對陛下亦有定冊扶立之功。”


    聽到霍的迴答後,李適意味深長地笑笑,接著說出了這樣一句:“朕為太子時,需要元載,可朕為天子後,卻不需要元載。難道元載昔日對先睿文聖武皇帝,就沒有翦除魚朝恩的功績嗎?”


    “陛下之想,深不可測,非奴所能知也!”霍忠唐此時隻能跪下,反複喊著如此的話語。


    李適也不再與他多說,而是用筆尖落在禦劄上,宛轉寫出“嚴郢可為禦史大夫”的字樣,接著就讓霍忠唐送去翰林院裏,擬出製文。


    授嚴郢為禦史大夫製文出來的同時,李適還發出兩道敕令,一道是催促中書侍郎楊炎,對山南襄陽的梁崇義發出最後曉諭;另外一道是聽從顏真卿先前的奏請,下令在京所有的迴紇、胡商在朝廷購入他們驅來的六千匹馬後,盡快在蕃官突董、赤心的帶領下返歸迴紇,不得再於京城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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