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閣竹軒下,雲韶乖乖地坐在凳上,對鏡梳鬟、貼花黃,著大袖紅衫,芝蕙正幫她的發髻上簪花,簪著簪著也望著鏡子裏雲韶銀盤般的姣美儀容,不由得讚許到,“新娘子可真是美呢!”


    那邊正幫阿姊梳著秀發的雲和,聽到這話,眼淚卻刷得流下來。


    雲韶忙問霂娘你怎麽了?


    “通婚函的時候是阿姊哭,出閣的時候輪到霂娘哭了!”雲和邊抹眼淚邊說到。


    這對姊妹自小就伴在一起長大,現在雲韶要出嫁歸夫了,雲和又怎麽能不傷心呢?


    聽到阿妹的這話,雲韶也立刻啪噠啪噠地落淚,“新娘子可不要再哭了,紅粉妝容都花了!”芝蕙急忙勸說到......


    月升東牆之上,薛瑤英站到高嶽麵前,努努嘴,指著那邊的彩障,火光裏高嶽看到,障子後披著蔽膝蓋巾的雲韶,落出個玲瓏的影子,在芝蕙、雲和的相扶下,款款踩著蓮步出了閨閣,自台階那側,走到障子後,隨後坐在馬鞍上。


    “鞍者,安也,此後夫妻安穩,平順一生!”薛瑤英立刻喜氣洋洋地喊道,而後對高嶽低聲說,“逸崧,看你奠雁了啊。”


    “唔。”高嶽應答,隨後提起了杭杭亂叫的白鵝,向彩障子走去。


    紫宸殿中,李豫垂頭喪氣,坐在繩床上,內侍報告他說,驛站、中丞宅、五架房、懷貞坊、月堂都去尋過,總不見高嶽的身影,“嗯!不用尋了,怕是高三鼓那小子已秘密和崔家小娘子成禮,要木已成舟。你去儲皇的少陽院於太子說,禮會院的障子可以撤了,寶應軍射生官送過來的雁也放生好了,用不著啦——這月色再美,也是照在他人家小娘子的牙床上,照不到萱淑的榻上哇......”


    消息傳到少陽院,太子李適也鬱悶不已,他踱到軒廊下,仰望著清冷的月光,“本想兩全其美,誰想隻成一頭(收養李謨),還是我太貪心了嗎?”


    這時,王氏走過來,貼心地給丈夫披上禦寒的衣衫,李適望著她笑笑,夫妻倆的手隨即握在一起,“由此看來那高三鼓,總不算是個薄情的人。”王氏勸慰道。


    “萱淑睡了嗎?”


    王氏點點頭,“受了委屈,落了眼淚,倦了後也就安寢了。”


    接著王氏喜上眉梢,扶著李適的肩膀,“不過說兩全其美倒也有,你馬上就要添孫兒了!”


    李適也重新高興起來,“但願是個兒郎。”


    夫妻倆在少陽院的月光下竊竊私語,牆壁的那邊,繡帷的床榻上,唐安側著身軀躺在那裏,其實並未合眼,猶有淚痕,這月透過卷簾,如流水般不斷煎熬著她的眼,浸泡著她的心,“區區高三,還未有資格讓我移宅出降!”帶著這種賭氣的思緒,唐安微微抬起睫毛,看著窗外高聳的院牆,移宅?無論如何,就代表著她自此就能離開這監牢般的少陽院,不管移到長安城的哪個坊也好,不管歸於哪位之家也好,隻要離開這裏,外麵的天地該有多廣闊啊!


    曲江邊的公子仕女,大慈恩寺的雜戲場,樂遊原的娼妓妖女,樊川邊的鬱鬱翠竹,終南山的沉沉霧嵐,有那麽多的地方可以用這雙眼去看,她不由得為此伸往,甚至有些焦躁起來......


    紅芍小亭內,高嶽提著那隻白鵝,走到彩障前,他已經能朦朦朧朧地望見那邊坐在鞍上的雲韶,下麵是要雁奠了——原本該是用雁的(李豫本來預備給高嶽、唐安昏禮的雁,便是寶應軍射生官擒來的),可通常人家哪裏去找大雁呢,通常便用白鵝來代替,這鵝正是芝蕙先前從東市買來的。


    高嶽將白鵝抱起,隔著障子,半跪在雲韶的對麵,下麵說“阿霓,要雁奠了。”


    障子綢緞的紅光後,蓋著蔽膝的雲韶微微點了下頭。


    就在雲和已做好準備時,卻隻能聽到鵝的杭杭叫,好一會兒後高嶽又張口說“阿霓,這是隻很兇的鵝,你可別害怕啊。”


    “好了高三,你快點吧!”雲和不由得惱火起來。


    話剛說完,白鵝就被拋過了障子,帶著驚恐的表情張開翅膀,撲棱棱地瘋狂扇著,雲和呀的聲,被嚇得坐在地上,人影閃動——芝蕙上前很靈巧地將鵝給接下,而後又利索地繞動五彩繩,將鵝的嘴和腿都捆縛住,擲在了新娘子的馬鞍前。


    “新娘登車!”薛瑤英見雁奠完成,欣喜地說到,要開始下個環節了,“不過庭院狹窄,不好迴旋車子,新娘又不可雙足落地,新郎當車便好!”


    言畢,高嶽走到障子那邊,立刻將雲韶自馬鞍上給抱起來。


    “崧卿......”雖然隔著蓋巾,雲韶還是歡喜地低聲在高嶽耳邊喊出這個稱唿來,接著一段粉琢的手腕抬起,恰好抱住高嶽的脖子。


    高嶽此刻突然感到背後被擊打了下,生疼生疼,扭頭望去:雲和柳眉豎著,手裏還舉著根竹杖,剛才她就是用這東西打自己的,“竹杖打嬌客。”雲和解釋到,接著她的語氣低宛起來,“高三,阿姊可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


    “障車!”隨著這聲叫喊,薛煉師直接竄到了高嶽之前,伸著胳膊攔住。


    “煉師,這?”


    “障車啊,不是說過了嗎,所以呢,要給障車錢。”薛瑤英理直氣壯。


    高嶽立刻明白,這是和現在婚禮車隊過橋過門時被人攔住,敲詐香煙紅包是一樣的,障車障車便是如此。


    此刻芝蕙走出來,取出一串開元通寶錢,遞到煉師手中,“煉師,障車錢到了。”


    “哦,好的。”薛煉師即刻讓開,喜滋滋地點起開元通寶錢的數量起來。


    高嶽抱著懷裏的雲韶,穿過中堂,而後又走過坡塘上的板廊,曲曲折折,一口氣連走了數十步,終於來到了水亭處。


    此刻水亭間已經搭起了青廬,四周燭火璀璨,當高嶽將雲韶放在青廬裏的綺席上後,不由得有些氣喘,“崧卿。”雲韶隔著蔽膝蓋巾不由得心疼,急忙伸出手來,替高嶽擦拭著臉上的汗水。


    接著兩人於青廬帳中對坐,那邊薛瑤英、芝蕙、雲和及其他人都圍過來,薛瑤英邊拍巴掌邊和眾人一起繞廬唱著《兒郎偉》:


    “兩家好合,千載輝光。兒郎偉,且仔細思量,內外端詳,事事相稱,頭頭相當,郎君富有才韻,小娘子何暇調妝?也甚福德,也甚康強,二女牙牙學語(意思要生兩個女兒),五男雁雁成行(要生五個男孩)......兒郎偉,簾下度開繡襆,階前勇登牙床(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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