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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時候有人能透過垂簾與麵紗,可以看到太後的麵龐,一定會從她的雙眼中看到無法掩飾的驚怖。


    太後此刻非常清楚明白,一旦自己阻撓此次革新,那麽,法家必然會與方運用出最激烈的手段。


    聖道鎮封已下,方運與法家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選擇,任何擋在前方的人,都會被粉碎。


    曹德安看了看太後,又掃視法家眾人。


    身為景國三朝元老,曹德安對政事與官僚的了解甚至遠遠超過方運。


    他一開始隻是以為方運在利用雜家引出法家,但是,若更深一層地思考,何嚐不是方運在逼法家融入景國,何嚐不是在利用法家對抗雜家?


    曹德安想到這一點,突然變得心安。


    因為曹德安從為官開始,就有一項立身的準則,知難而退。


    所以,他才能在柳山擅權的時候不敗,能在方運掌權的時候不倒。


    曹德安至今也不清楚方運的真正目的,甚至也無法理解方運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的立身準則告訴自己,沒有必要去在意這種事,因為方運的實力與境界遠遠超過他,無論方運使用了什麽樣的陰謀陽謀,自己這個右相完全無法對抗,不如和以前一樣,繼續跟隨方運。


    不用多想,便會心安。


    實際上,在場的極少數的幾個法家官員,也已經意識到方運也在利用法家。


    但是,他們隻能繼續鼎力支持方運,因為方運給法家的利益太大,大到法家明知被方運操控,也願意跟著足之蹈之。


    方運弈棋,百家為子。


    太後長長一歎,道:“還請方虛聖細說這最後的革新。”


    方運道:“依法治國。”


    太後沉默不語。


    一開始,所有非法家官員皺起眉頭,法家官員眉開眼笑,但是數息後,所有官員開始深思。


    沒過多久,蔡禾終於忍不住,問道:“方相,是依法,還是以法?”


    “依法。”方運答道。


    蔡禾輕輕點頭。


    太後這才意識到,這依法和以法的不同。


    法家官員臉上的笑意消失。


    律法向來被認為是法家的工具,若是以法治國,幾乎等於說是用法家來治理國家,很容易造成法家一家獨大的局麵。


    若是依法治國,則不同,是整個朝廷在依照法律治國,是集體依照法律,不是依照法家,法家隻是集體之一,實際地位將低於法律。


    法高於法家。


    這意味著,法家無法壟斷法律。


    法家官員心中充滿矛盾,若是依法治國,法家的權力是大了,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地位有些下降。


    “還請方虛聖具體解釋。”太後道。


    方運道:“很簡單,大理院獨立於內閣,嚴格遵循律法。但律法的製定和通過與否,則交由內閣。而且,每一個官員甚至每一個議政學士,都有上書之權,每一個讀書人甚至每一個普通百姓,都有資格討論。”


    眾人聯係到方運之前的《政史》大都明白這是分權之法,但分得又不夠徹底,按照書中所言,大理院掌握了司法權即主要側重審判權,而內閣既掌握立法之權,也掌握行政之權。


    眾官也明白,這是革新,不是重建,若是真的完全學習一些族群的方式分權,景國必然會出現大問題。


    以景國實際情況為基礎,吸收融合外來優秀的部分,才是最正確的方式。


    人族曆史數千年,有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甚至直達血脈深處,完全照搬外族的模式,必死無疑。


    學者生,似者死,事事如此。


    眾多官員陷入沉思,大理院獨立於內閣,用另一種說法便是,大理院獨立於朝廷,甚至獨立於皇室,論地位,與內閣相等。


    大理院的權力和地位,已經無以複加。


    法家官員細細咀嚼方運話裏的意思,忍不住麵露喜色。


    實際上,法家最討厭的事,便是朝廷其他官員對法家無休止的幹涉與控製。


    沒等眾人完全想通,方運道:“當然,此事不宜急,理當從上到下,慢慢改進,或許幾十年,甚至可能上百年,景國才能真正做到依法治國。而本相認為,如今首要目的,便是製定一部國家的根本**或者說最高法律,可以命名為憲法,用以作為一切法律和規章製度的依據。若我所料不錯,一旦景國決定製定憲法,那麽,法家力量必然會增加,國運必然會強盛,或許能抵擋住雜家的聖道鎮封。”


    張破嶽略有不滿地看了一眼法家眾人,道:“敢問法家眾人,我景國如此支持法家,法家為何不以聖道偉力抵擋雜家的聖道鎮封?”


    一名法家官員苦笑道:“對抗雜家聖道,需要刑殿所有閣老同意才能出手,而現如今,一位閣老反對,一位閣老棄權,所以法家根本無法幫景國直接抵擋雜家聖道,但是,隻要景國與法家合作,便等於間接幫助景國。”


    其餘官員默不作聲,其實現在誰都知道,在刑殿和法家眼裏,景國不值得也不配得到相助。


    整個景國隻不過是一片試驗田。


    法家之所以如此支持景國,全因為一個人。


    方運。


    太後問:“隻要與法家聯合,便可抵擋雜家的聖道鎮封嗎?”


    方運搖頭道:“僅僅如此,無法抵擋。”


    “那方愛卿可有完全之策?”


    “並無。”


    “如若失敗,當如何?”


    “失敗便是失敗,與其他失敗者並無不同,立於一條錯誤道路的盡頭,讓後來人知道此路不通,便不負此生。”方運的語氣無比坦然。


    其他人聽得卻是心中一緊,同時覺得方運果然真豪傑。


    太後也是一愣,沒想到方運完全不在乎失敗,甚至還認為即便失敗,也能幫助後來者,依舊有功於人族。


    太後想起前幾天趙紅妝說過的話。


    我死隻留尺許高,但使離天近十寸!


    太後臉上突然浮起慚愧之色,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隻是沒想到,自己與趙紅妝和方運相比,竟然猶如天壤雲泥。


    太後長長一歎,道:“方虛聖放手去做吧,三天之內,拿出一份憲法草案,或許,會引發聖道變化。”


    眾官暗暗鬆了口氣,都期盼著法家聖道因此壯大。


    但是,有幾個了解聖道的高官眼中卻泛起波瀾。


    如果方運真去做,可不僅僅是聖道變化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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