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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安城外,一隊甲牛車隊正在趕路,牛蹄聲聲,塵土飛揚,與普通的商隊毫無區別。


    在第五輛甲牛車內,坐著三個身穿員外袍卻氣宇軒昂的人,中間一個大胡子老人大馬金刀,看著不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倒像是馬賊悍匪。


    “將軍……您真要親自動手?不如您隔斷聖廟才氣,讓我們動手!此事與普通的刺殺讀書人不同,聖院最多把我們二人發配到古地。自打從軍起,我們就有了赴死的覺悟,更何況這種無所謂的懲罰!”左麵的進士道。


    “是啊,有了文曲星天降,您能在短時間內晉升大學士,最後必然能成大儒。”


    那大胡子老人嗬嗬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我張破嶽想殺人,當然親自動手!敢在寧安作亂,汙蔑方運,這仇不能隔夜,也不能讓別人代替。就是易容有點不像老子的作風,殺完人就解除。”


    “那意味著,您至少十年無法迴聖元大陸。”


    張破嶽反倒很欣喜,笑道:“在古地磨練十年後,我迴來殺柳山!殺完柳山,再去古地關二十年,出來後,我去雷家走一圈!”


    兩個打扮成商人的進士將軍哭笑不得,兩人跟隨張破嶽多年,都知道這位將軍是出名的肆無忌憚,可聽他說出這些話,還是感覺跟不上他的思路,實在是太狠了。


    “聽說刺殺柳山的那些人,都被關押在景國。刑殿閣老以聖議未完為借口,暫不派人審案,看樣子是在故意拖時間,等眾聖出手相救。我看,不如您也拖拖。”


    張破嶽無奈道:“要是李文鷹在,用不著我來殺計知白,他三劍兩刀就跟剁菜似的解決,然後……大概是率領各路大軍攻破玉陽關,迴京勤王。逼柳山告老還鄉。那個時候,我就當個跟班,搖旗呐喊,無論怎樣都不用去古地受苦。可現在劍眉公不在。我忍不了,隻能親自出馬。唉,方虛聖走的真不是時候……”


    兩個進士將軍聽著直翻白眼,李文鷹加張破嶽聯手,真可能率領大軍先於妖蠻把京城圍住。說是逼柳山告老還鄉,指不定在什麽地方將其誅殺。


    “您殺計知白,有點掉價,我看,不如等您晉升大學士或大儒,直接宰了柳山那奸相。”


    “殺雞用牛刀,不得已而為之,畢竟染血的牛刀比剪子更駭人。此時此刻,隻能我上!反正老子已經厭惡景國這個爛攤子,早點去古地修習磨礪更好。”


    “唉……”


    “寧安縣快到了……”


    一人掀開窗簾。探出頭,看到寧安縣的城牆。


    寧安縣衙前人山人海,喧鬧如潮,大多都是身穿文位服的讀書人。


    自從方運殿試以來,陸續有讀書人慕名前來,有的是為了修習,有的是為了保護寧安,有的則是仰慕方運。


    周圍讀書人無比悲憤,有少數讀書人目光堅定,眼中偶爾閃過殺意。


    縣衙門前的大坑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讀書人往裏麵跳,一些讀書人甚至還手舉方運的詩詞文章。


    寧安縣衙大門敞開著,門口站著兩排衙役,這些衙役一聲不吭。都低著頭黑著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兩頭獅先生身上的黑漆格外醒目。


    “計知白出來!”


    “計知白出來!”


    ……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許多讀書人開始齊聲大喊。


    過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從裏麵走出來,有人開始舌綻春雷。


    “計知白出來!”


    “計知白出來!”


    ……


    一聲聲整齊的舌綻春雷的聲音在寧安城的上空迴蕩。


    隨著讀書人的喊聲越來越多。莫名的力量與聖廟共振,與天地共鳴。


    城北的一個庭院中,一個滿麵風霜的中年人穿戴整齊,背上獵弓,正對著自家門口。


    門檻內,一個中年婦女的兩手分別拉著兩個女兒的手。


    一家四口,腰間都纏著白布,兩個小女孩甚至身穿孝服。


    中年獵戶慈祥地看著兩個女兒,道:“爹去獵鹿,迴來給你們燉肉吃。我不在家,你們要好好聽娘的話,聽到沒?”


    “聽到了!”兩個可愛的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乖巧地答應。


    “我……走了。”中年獵戶看了一眼妻子,不知在害怕什麽,隻敢看一眼,然後猛地轉頭,大步離開。


    “娘……你怎麽哭了?以前爹出門打獵,您從來沒哭啊。”大女兒仰頭奇怪地看著母親。


    “娘沒哭,隻是眼裏進沙子了。”婦人急忙鬆開女兒的手,用衣袖擦拭眼淚,可是無論如何努力,都擦不盡。


    “騙人!”小女兒怯生生道。


    “我去把爹爹叫迴來。”大女兒邁步出去,但手卻被母親死死抓住。


    兩個女兒懵懂地看著母親,不知道母親為何流淚,看著看著,慢慢跟著哭起來。


    “王家嫂子,俺家那口子身體弱,也不求別的,您有空去看看,跟他說說話!”


    兩個女孩詫異地抬起頭,看到門口站著鄰居家的父子,正對母親說話,那兒子剛剛年過十八,聽說本年有機會考中童生。


    而現在,父親手中拿著鋤頭,兒子手中握著鐮刀。


    王家嫂子冷了刹那,哇地一聲捂著臉大哭。


    那對父子沒有再說什麽,大步離開。


    兩個小女孩眨了眨眼,擦幹眼淚,感覺這對父子和自己的爹爹很像很像。


    隨後,兩個小女孩看到,門前不斷有人路過,有的人拿著鋤頭、鐮刀和鐵鎬之類的農具,有人拎著菜刀、木棍,還有人什麽都沒拿,但是衣袍裏鼓鼓囊囊。


    這些人,腰間都纏著白布。


    “姥爺、舅舅……”兩個小女孩突然開口。


    路過的老人和中年男子停下腳步,兩個人都手持木棍,棍子的一端削尖,老人口裏還叼著銅煙袋鍋子。


    中年男子看過來,麵色複雜地看著妹妹和兩個外甥女。


    那老人目光淡然,吸了兩口旱煙,又把煙袋鍋子從嘴中拿出,輕輕吐出白煙,雙目直直望著前方的天邊,頭也不轉,沒有看門內的女兒和外孫女。


    兩人隻隔著幾步。


    那王家婆娘看著親人熟悉的麵孔,再也忍不住,一邊哭著一邊大喊:“這些棍子頂什麽用!菜刀頂什麽用!鋤頭頂什麽用……”未等說完便嚎啕大哭。


    兩個女孩仿佛聽到,周圍的鄰居家裏都有人在哭。


    那老人吧嗒吧嗒嘴,依舊望著前方,慢騰騰道:“才氣總有用完的時候。走!”


    老人說完,右手拎著棍子,左手背在腰後,慢慢悠悠向前走,如同拎著鳥籠去散步。


    中年人緊緊跟上。


    兩個小女孩不明白,隻是覺得很難過,和聽到小方縣令逝世的時候一樣難過,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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