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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育低著頭,沉默片刻,抬頭看著計知白,緩緩道:“老夫並非完人,這普天之下,完人少之又少,老夫隻是凡人,所以有私心,甚至方虛聖與諸位半聖也做過錯事。情、理、禮、法,四者相通相連,但又會矛盾衝突,老夫愚笨,做不到遊刃有餘。你們既然認為證據確鑿,那就請公正處罰,老夫絕無怨言。但,讓老夫出賣方虛聖,老夫做不到!”


    計知白麵帶微笑,道:“劉老先生,您可要想清楚了,為了一個死人讓自己身敗名裂、一家人陷入困境,值得嗎?”


    劉育堅定地迴答:“莫說我一人身敗名裂,哪怕千萬人身敗名裂,隻要保方虛聖一世英明就值得;莫說一家人陷入困境,哪怕是萬家身陷囹圄,若為方運,一切都值得。計知白,老夫勸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人死為大,更何況是一代虛聖,功德無量。你若繼續一意孤行,萬民不容,天地不容!”


    計知白露出猙獰之色,伸手指著自己的額頭,道:“他功德無量,難道我計知白就活該倒黴碎文膽?他人死為大,難道我計知白就注定聖道盡毀?他流芳百世,難道我計知白就要遺臭萬年?”


    劉育輕歎一聲,誠懇地道:“老夫可否說句實話?”


    “說吧。”計知白麵色緩和。


    “實話實說,這些事不怨方虛聖,都是你自找的,的確活該。”劉育無比誠懇,如同認真迴答問題的小蒙童。


    “放肆!”費昌大怒,猛地一拍驚堂木。


    啪……


    計知白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但隨後壓下,道:“那麽,方運既然死了,一切也是他自找的,我報複他,也是他活該!”


    劉育輕聲一笑。道:“你們當我人族無人嗎?當我人族讀書人都是窩囊廢嗎?一旦劍眉公迴返,必然會重懲你們!”


    計知白哂笑道:“李文鷹?他的確堪稱同輩文戰無雙,但那又怎樣?他敵得過宗家還是雷家?他難道敢抗拒東聖閣的命令?更何況,他若敢大開殺戒。宗聖一個字就能讓他身死道消!”


    “你如此下作,難道就不想想民怨?”劉育的雙眼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的文位或許不高,但長年累月的人生閱曆卻讓他智慧大增。


    計知白既然一愣,沒有立刻反駁。


    那費昌眼中閃過驚色。不知如何迴答。


    劉育緩緩道:“連我這個老童生都知道,你所遭遇一切,未必不是民怨所致!”


    計知白沉默半晌,道:“未成大儒,未碰觸聖道邊緣,民怨並無太大影響。更何況,一旦成為大儒,便可殺妖滅蠻來消除民怨,或者請半聖出手解決。”


    “攻擊方虛聖所積累的民怨,殺妖滅蠻可消除不了。半聖雖不染民怨。但終究不是聖人,那些民怨,終究會作用在他的世家。哪個半聖會讓世家承受那般恐怖的民怨?除卻孔聖有定世之功,孔家不染民怨,連六大亞聖世家都竭力避免被民怨拖累。當年荀家與方虛聖結怨,荀家之所以妥協,甚至不惜流放長房子弟,怕的就是承載十國民怨!”


    “你以為你是大儒半聖?我計知白做事,用得著你嘮叨?”計知白冷冷地看著劉育。


    劉育歎息一聲,道:“老夫說過。隻要懲罰公正,老夫絕無怨言。但是,老夫不忍方虛聖為人族為景國創下的偌大家業,因為你們的私欲而毀壞。這寧安縣。不僅是方虛聖一人的心血,也是人族未來的方向,一旦劇變,那便是人族罪人!更何況,蠻族隨時都會打到這裏,這種時候由方虛聖的敵人掌管寧安縣。任何人都能看到寧安縣的結局!”


    費昌一愣,看了計知白一眼,隱隱有所悟。


    寧安縣在人族的地位如日中天,天天都有十國各地的讀書人前往這裏,隻為堅守寧安,對蠻族迎頭痛擊。


    甚至可以說,寧安縣已經成為景國的精神屏障,一旦寧安縣被破,景國所有人必然會遭到毀滅性的精神打擊,鬥誌會降到低穀,士氣全無。


    下一步,就是玉陽關,偏偏負責玉陽關的大學士童巒早就投靠柳山,玉陽關堅守與否隻在柳山一念間。


    一旦玉陽關失守,蠻族就可長驅直入,抵達京城。


    到那時,陳觀海必然會與狼戮進行生死之戰,陳觀海重傷在身,必敗無疑。


    之後,慶國與武國就可聯手出擊,驅趕蠻族,瓜分景國。


    到那時,寧安縣已經化為焦土。


    到那時,方運遺留在人族最珍貴的痕跡就會消失。


    到那時,那些驚心動魄的事件會逐漸淡出人族的視線。


    到那時,人族隻記得那些詩詞文章,隻記得那些功績,卻未必清楚有個叫方運的人在寧安縣做過什麽。


    “一縣之利,怎比得上人族之利?若為人族,不要說區區寧安城,哪怕整個景國都可舍棄!你們這些井底之蛙,怎知我雜家聖道壯偉!劉育,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招是不招?”計知白大聲道。


    “劉育有錯,方運無罪,我招無可招。請判決吧!”劉育道。


    計知白道:“劉育,你看看這些文書,你敢說你清白無辜?你敢說你一塵不染?你不敢說!但是,你這種汙穢之人竟敢理直氣壯維護方運,還自以為正直,竟然瞧不起我等,令人作嘔!”


    劉育道:“計大人,衣服同樣是髒,沾染灰塵和掉進茅坑裏,並不一樣。這些文書中都是事實,但卻無一事是謀害他人、強奪寧安巨額資產,老夫自知小節有虧。老夫並未出賣人族有功之臣,並未栽贓人族虛聖,這,便是大節不失。誰若能如聖人那般,做到小節無虧,他自然可以瞧不起老夫。老夫大節不失,就是瞧不起你們這些人族敗類、景國叛逆!”


    “來人,把劉育押進大牢!劉育,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一過,你若依舊死不悔改,那我隻能做出讓你後悔一生之事!”


    “老夫臨走前就用方虛聖的一首詩迴答你。朔風吹度秦時關,鐵衣映雪夜更寒。生吞六國建功業,死臥北疆鎮河山!你們永遠不懂為何方虛聖可以作出《詠秦民》,更不知道為何他可以被萬民景仰,而你們卻被萬民唾罵!”


    計知白淡然一笑,不屑道:“可惜他死了,我還活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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