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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奇異的氣息自計知白身上湧出,蘊含雜家兼容並包之念,護住計知白的文宮和文膽。


    但是,計知白的文膽依然搖搖欲墜,薄如青瓷,隨時可能破碎。


    於八尺充滿快意地看著計知白,聖道之爭兇險,但讀書人之間當麵爭論政道同樣有巨大的危險,方運的話雖然看似稍稍出格,但也僅僅出格半步而已,不僅不違背仁義禮智信忠勇,反而還無比契合。


    於八尺又望向方運,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之前方運的說辭,細細品來並非驚世駭俗,可卻有一種莫大的力量讓人信服,同時又沒有徹底顛覆“親親相隱”的固有觀念,從禮入手,以法終結,開創禮法理念。


    “這個場麵,大概就是計知白舉著一麵因循守舊的破損盾牌,而方虛聖手持鋒銳無匹的革新之劍,一劍斬下,無物可擋。”於八尺在心中想。


    方運不去管計知白,看了看宮掌櫃,然後又望向門外的眾人。


    大堂外的官吏百姓隻覺前方是天威所在,本能低下頭,恭聽聖訓。


    “禮,前定國家之儀式,後立人族之規矩,為族群,為政體,為人人。殺妻弑子,如妖如蠻,天理不容,不配為人,豈能用禮來論定!”


    計知白胸口起伏,腦海中出現數不清的措辭,終究不敢再反對,因為一旦被方運反擊,自己修煉多年的雜家力量絕對無法再保護自己,無論是用縱橫家的朝秦暮楚還是兵家的兵不厭詐,無論是儒家的此一時彼一時還是城下之盟,都不可能起效。


    進士的力量本來有限,更何況對麵是一位童生、秀才、舉人和進士四聖前,更是貨真價實的虛聖!


    方運望向宮掌櫃,一拍驚堂木,道:“堂下之人,你還有何可說?”


    宮掌櫃已經徹底被方運擊潰,如小雞啄米似的不斷磕頭。同時求饒道:“小的錯了,求虛聖爺爺饒命!小的錯了,求虛聖爺爺饒命……”


    方運道:“既然你已認罪,那本官便可宣判。”


    計知白略一猶豫。不能反駁,但不代表不能求情,要是輕歎一聲,道:“方縣令所言極是,宮掌櫃的確犯下大錯。但也罪不至死,人族之所以比妖蠻更有智慧,進步更快,就是因為我們有一顆仁者之心,可以寬恕他人的錯誤。大人若是見過刑場上劊子手殺人的場麵,一定會知道那是何等殘忍,所以,請大人手下留情,不要做那殘忍之事。”


    方運望著計知白,微微眯起眼。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冷漠,道:“你若見到宮掌櫃無辜的妻兒慘死的場麵,你若見到那血跡斑斑的宅院,便不會說出這等殘忍之言!你所給予兇手的仁,便是刺向死者的惡!”


    計知白身體一震,隻覺眉心一疼,心道幸虧自己是求情,若是反駁,文膽恐怕會出問題。


    “大人英明!”縣丞陶定年突然向方運深深作揖,至此。心服口服。


    “大人英明!”眾多官吏不管年輕年老,不管是否曾是左相一黨,無不欽佩萬分。


    計知白死死地咬著牙,盯著方運。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國狀元,竟然被方運駁得啞口無言,最讓憤怒的不是別人的反應,而是幾乎連自己都差點被說服!


    你所給予兇手的仁,便是刺向死者的惡!


    計知白甚至連嘴都不敢張開,因為他知道。此刻哪怕稍有反駁的意圖,文膽都可能崩碎。


    但,計知白不甘心認輸,他扭頭看向宮掌櫃的親友並使眼色。


    那些人猶豫片刻,紛紛下跪。


    “求方虛聖輕判宮掌櫃,他在糧鋪顧客中口碑極好,從不缺斤少兩!”


    “我要作證!宮老哥雖然打他的老婆孩子,但平時也好吃好喝供養著,什麽都不缺。”


    “對,前幾天我還聽三哥說要給嫂子買點金銀首飾。”


    “堂哥說過,他覺得三叔挺好,他沒有怨三叔打他!”


    “是啊,弟媳前幾天還跟我嘮叨,說老三雖然脾氣大,但人不壞。”


    “他們可以作證,我們也可以……”


    待宮掌櫃的親友說完,計知白上前一步,拱手道:“方縣令所言極是,知白受教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兩人結婚多年,又養育其子多年,心裏終究還是有一份感情,還望方縣令免除宮掌櫃的死罪,留他一命,以顯您的大仁大義。”


    方運思索片刻,點點頭,道:“計大人所言有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對妻兒還是有感情的,量刑需要考慮這一點。”


    計知白大喜過望,道:“方縣令英明!”說完也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不對。


    宮家人紛紛感謝方運。


    但是,宮劉氏的家人望著方運,難以置信。


    一些官吏輕聲歎息,不知道該說什麽。


    敖煌懸浮在方運身側,非常詫異。


    “嚶嚶?”細微的聲音從側門傳來,就見小狐狸正坐在側門的門檻之上,眼中充滿了疑惑。


    “謝謝虛聖爺爺!謝謝虛聖爺爺……”宮掌櫃感動得大哭起來。


    方運問:“宮掌櫃,你真的對你的妻兒還有感情?”


    “有!天地良心,真的有!我真的把他們當我的親人啊!”宮掌櫃哭著道。


    方運點點頭,道:“那本官正式宣判。開源糧鋪掌櫃宮蕪,為泄憤屢屢毒打妻兒,終在今日將妻兒活活打死,罄竹難書,擢發難數,禽獸不如,按律,此獠當斬。但……”


    方運突然停下,環視四周。


    宮掌櫃的眼中閃過一抹抑製不住的喜色,計知白嘴角微微翹起,宮家人長長鬆了口氣。


    宮劉氏的家人無比悲痛,孩子的同窗咬著牙,握著拳,眼淚盈眶。


    方運繼續道:“但!此人明明對妻子兒子有感情,卻依舊下得了如此毒手,那對待其他毫無感情的人,豈不是更加喪心病狂?連至親至愛之人都可殺,天下誰人不可殺?此人一旦活著,對所有人都有巨大的危害!本官宣判,宮蕪殺至親之人,罪加三等!淩遲!”


    “你……”計知白指著方運,頭暈目眩,身體劇烈搖晃。


    宮掌櫃茫然地看著方運,不敢相信這個結果。若是死刑,可能隻是絞刑或砍頭而已,沒有太大的痛苦,可淩遲是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最成功的淩遲要割三千六百刀,在最後一刀讓犯人斷氣。


    在民間,淩遲就是俗稱的千刀萬剮,是人族最極端的懲罰之一。


    宮劉氏的親友們哭著跪下。


    “多謝方青天,二姐在天之靈一定在給您磕頭!”


    “多謝方虛聖!畜生宮蕪早就該死了!您要不判他死刑,我就要為我二姐血親複仇,殺死這個畜生!”


    “二姐啊,你看到了嗎?方虛聖幫你報仇了!”


    “好!”門外的眾人紛紛叫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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