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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運不僅命劉育擔任寧安縣“總攝寧安縣工坊諸事”,負責所有的機關運作,提高每月酬勞到四十兩,並且在寧安縣現今淨收入的基礎上,每年提升一定的營收,則給予一定的分紅,最後獎勵一套價值八千兩的大宅院。


    昨日方運也獎勵了一些坊主,但遠遠不如對劉育的獎勵重。


    申洺立刻道:“縣令大人,劉育雖然美名遠播,頗有聲望,但終究隻是縣衙的小吏員,驟然升到如此高的位置,又如此厚賞,怕是不能服眾。依下官之見,不如先從坊主開始,等幾個月之後,再升任……總工之職。”


    縣丞陶定年道:“申主簿此乃老成之見。縣令大人,屬下雖讚同劉育升任總工,但現在工坊人心浮動,劉育經驗不足,不如延緩數月之後再說。”


    “下官讚同陶縣丞的話。”捕頭路弘少見地開口。


    方運掃了一眼路弘,早在左相柳山任密州州牧的時候,就改變了寧安縣縣衙的結構,由府軍的營校兼任捕頭,所以使得寧安縣經常會出現七品進士捕頭,對寧安縣的治安有強大的掌控力。


    不過,路弘終究是軍方中人,哪怕算是左相門人,做事也遠比主簿申洺有規矩,平時方運調動捕快從不反對,這次突然開口,顯然不是為了左相,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這種時候,方運若直接開口反駁,便等於親自下場與這些低品官吏爭論,失去對場麵的掌控力,於八尺見機立刻道:“三位此言差矣!劉育恪盡職守,任勞任怨,在寧安縣紮根幾十年,他曾挽救的機關,價值不知多少萬兩白銀。那些與其說是獎勵,不如說是補償!”


    “給予他工坊總工的職位已經是補償加獎勵,那些銀兩。未免太多了。”路弘道。


    於八尺突然麵帶譏笑之色,道:“當年計知白任縣令的時候,以經營不善為名,把一座織布工坊賣給那個導致工坊經營不善的坊主。你也是反對,結果如何?兩位縣令的做法,如若要比較,你認為誰更合理?”


    路弘沉默,但敖煌突然輕輕“啊”了一聲。聲音裏充滿了疑惑,好像聽不懂於八尺的意思。


    縣衙十房之一的工房的總書輕聲道:“劉育老先生是在下敬佩之人,更何況,他是工家大儒相裏源的助手,與工殿人員一起打造新式機關,又是新式軋花機和彈花機的開機人,地位,夠當上總工了。”


    陶定年和申洺等左相一黨的眾官吏一愣,工房總書的話說到點子上了,新式機關的開機人也好。大儒相裏源的助手也好,這都是實打實的力量。


    別說秀才,就算一個舉人麵對童生劉育,恐怕也不敢比較,畢竟劉育是得工殿大儒親自稱讚的人,對工家來說,相裏源的一句稱讚比國君下旨表彰更有意義!


    於八尺看了一眼工房總書,心道不愧是工家相關的官員,的確比他這個驟然當典史的人更能看透這裏麵的門道。不過,於八尺突然望向方運。


    在和相裏源見麵的時候。正是方運特意讓劉育加入工殿的隊伍,明顯是故意讓相裏源認識劉育,強行幫劉育提高地位。


    左相一黨的官吏差點氣壞了,工房總書就算被方運抓住把柄。閉著嘴就行了,可為什麽還幫著方運說話?


    過了十幾息的工夫,這些官員才紛紛明白,在場的人可以反對一位縣令,但誰敢反對工殿大儒?工房總書這是兩不相幫,也可以說兩方都幫。


    一眾官吏在心裏暗罵。方運做的準備太充分了,看來那群幕僚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方運的幕僚沒有資格在會議就坐,但有旁聽權,他們站在四周,吃驚地望著方運,幕僚商議劉育之事的時候根本沒有提及這件事,不曾想方運悄無聲息地鋪墊好,讓縣裏的官吏完全無法反對,吃了大虧。


    敖煌趕緊拿出小本,鄭重記下這件事。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大誤。欲要取之,理應先偷偷算計……”


    縣丞陶定年望了望其他官員,最後不得不說:“縣令大人目光長遠,我等不如,您的賞賜合情合理,若如此大功之人不得賞賜,必然讓臣民寒心。”


    “縣丞大人說的是。”申洺不甘心地說完,把此事偷偷發給計知白,盛讚方運的幕僚團隊強大。


    哪知計知白的傳書充滿諷刺:“你也不看看他的幕僚都是什麽人物,除了少數人是為了磨礪自身,其餘讀書人的眼界和胸懷,會想到利用大儒?他們敢嗎?不是我瞧不起那些幕僚,除了方運,他們誰都想不出來!哼,暫時壓製我計知白的人,豈會如此簡單?”


    申洺看完計知白的傳書,心驚肉跳,他原本以為方運隻是有才能,對官場並不了解,不知官場的手段,可針對劉育的這一步步,把工殿大儒都納入算計之列,實在遠遠超出殿試進士的能力。


    方運點點頭,道:“既然諸位讚同,那本縣就下發文書,並且親自擬一篇文章送交《文報》,將此事傳遍天下,揚我寧安縣之名。”


    申洺疑惑不解,方運怎麽特意提到《文報》,於是把這話傳書給計知白。


    直到會議散了,申洺才收到計知白的傳書。


    “幸虧我有恩師相助,不然根本拿方運毫無辦法啊。你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奧妙。前些天的《文報》,有關嘉國殿試進士雷述山的文章裏寫到,有位老工匠,一心撲在機關上,為工坊帶來巨大的收益。但是,那位老工匠卻偏偏沒有得到獎賞,沒有任何怨念,安貧樂道,成為雷述山的宣傳重點。可方運卻反其道而行,把劉育打造成一位不僅沉浸在機關之中的能工巧匠,還助其脫離貧困,生活富足,全家安樂,這種境界,已經超越安貧樂道,直指天下大同啊!”


    “可是,安貧樂道不是儒家極高的精神境界嗎?”


    “蠢貨!儒家之人要是不知變通,早就被其他百家取代。春秋戰國時期,天下大亂,稍有智慧之人都難以實現自身抱負,會遇到重重困難,為了度過苦難,他們自然要宣揚安貧樂道。但現在人族內部大定,空前繁榮,若還要讓普通人安貧樂道,這就是逆曆史潮流大勢!雷述山那個蠢貨終究看不清形勢,方運的眼光才叫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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