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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庸額頭出現細密的汗滴,支支吾吾道:“這……下官並不清楚,都是陳年舊事……”


    “陳年舊事可不止這一樁!去年的春耕和秋收時期,工坊一些人離開縣城迴家務農,可彈花工坊的產量卻沒有絲毫的減少!另外,去年十月,青烏府府軍的棉衣棉被中的棉絮,都出自你的彈花工坊,但就在年後,我看到一份邸報,說京城在去年冬天給青烏府府軍調集了大量的凍傷藥,是尋常之年的數十倍!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麽聯係?”


    趙庸的手臂輕輕抖了抖。


    敖煌望著方運,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可不僅是記憶好那麽簡單,如若不具備強大的分析能力,誰會把一次很普通的官方報道跟劣質棉衣棉被聯係起來?


    最後,方運冷笑道:“更讓本官奇怪的是,密州的棉花在每年九月收獲,所以六七月的時候棉花最貴。去年七月的棉花要比九月收獲後足足高三成!但就在臨近棉花收獲的時候,你的工坊突然以高價收購一百萬斤皮棉,並且有詳細的入庫記錄。並且明確說明是鬆遠商行運載。奇怪的是,本官前幾日就命人調取鬆原商行的車馬記錄,在那幾天,鬆原商行的車馬全都用來運糧,也沒有借用其他馬車的記錄,那一百萬斤皮棉是如何入庫的!莫非鬆遠商行已經可以用飲江貝運貨了?”


    趙庸臉色如蠟,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本能地用袖子擦拭額頭。


    敖煌眨了眨眼,心道原來如此啊,趙庸先從管理皇家工坊的賬房那裏提出一筆錢,錢一分沒花,但假裝購入皮棉,然後在新棉花下來後,用其中一部分錢收購便宜的皮棉,剩下的錢都進入他的腰包。


    方運又道:“如我所料沒錯。你去年在機關折舊和棉花方麵貪下的錢,大概能有三千兩。這三千兩對我來說不多,但一家小型彈花工坊一年也就賺五六百兩而已!怪不得你所管理的工坊年年虧損。不過,讓我奇怪的是。你去年實際所得卻不是三千兩,最多是五百兩!”


    說著,方運的食指按在桌案上的一頁紙張上,手指一彈,就見紙頁旋轉著飛向趙庸。


    趙庸急忙接過。上麵清晰地列出他去年在錢莊的存取記錄,還有家裏人較大的開銷,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那麽,剩餘的兩千多兩銀子到了誰的手裏?你可是皇室工坊的坊主,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從你這裏虎口奪食?”


    敖煌恍然大悟,立刻想到趙庸的靠山,小郡王趙瀖。


    不出意外,趙庸實際不過是趙瀖的工具,用來從皇室工坊攫取利益。


    景國的趙姓親王一共有七十餘位。扣除絕嗣的,現在還剩四十一位,這四十一位親王都有封地,除了少數敗家的,財富絲毫不下於名門。


    但是,那位小郡王趙瀖既不是將來繼承清陽王王位的世子,也不是清陽王的大婦所出,而且因為年紀小,沒有被賜予自己的產業,一年的收入不過兩千兩銀子。


    這種親王之子的郡王皇室給的俸祿並不多。因為若比照真正的王給予俸祿,龐大的數量會成為皇室的負擔。


    兩千兩銀子在聖元大陸是一筆巨款,但對於一位聲色犬馬花天酒地的郡王來說,遠遠不夠。


    趙庸汗如雨下。


    最關鍵的不是方運查出他和趙瀖的問題。而是清陽王跟康王走得很近,而趙瀖之前還曾幫襯過康王。


    毫無疑問,方運一旦下手深查,別說趙瀖會被重罰,連清陽王的聲譽也會受損。


    趙庸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道:“下官趙庸。欲海難填,貪婪無度,利用彈花工坊賺取非法錢財,但念在下官自首,請大人從輕發落!”


    方運道:“你可是姓趙的,是皇室賜姓,怎能下跪,起身吧。”


    趙庸跪地不起。


    就在此時,方運收到緊急傳書,仔細一看,是趙紅妝的。


    “你……可有話說?”趙紅妝的傳書很簡單。


    方運一愣,隨後微微一笑,明白了緣由。緊急傳書,是趙紅妝表示關注此事,但隻說短短的一句,是不想影響方運,不會像蔡禾那樣勸說引導,不給方運任何壓力,十分信任方運的能力。


    “不久後自會見分曉。”方運道。


    “嗯,那我去會會那些親戚們!”


    方運莞爾一笑,趙紅妝的親戚,自然是各地的王爺郡王們,普通的宗親可不敢在這種時候炸刺,更不值得趙紅妝去阻止他們。


    有了趙紅妝出麵,皇室的壓力會減少很多,方運記在心裏。


    方運又想到文相薑河川恐怕已經知道此事,但至今卻不發傳書,比之蔡禾更高明一籌。


    方運本以為自己這時候會收到大量世家豪門或皇室的傳書,可沒有多少不熟悉的人傳書,那些人都很沉得住氣。


    這些天的強硬手段起到了效果。


    方運的手離開官印,望著下麵的趙庸,道:“若要本官輕判很容易,不過,前提是你要配合本官!”


    趙庸的頭深深低下,他年過四十,在王府廝混多年,又在工坊當坊主,很清楚方運所謂的“配合”是指什麽,是讓他把與趙瀖的所有事項一一交代清楚。


    在方運說完的刹那,趙庸還冒出一個天真的念頭,或許可以蒙騙過方運,但轉念一想方運此次的手段,心涼了半截,不可能蒙騙得了。


    趙庸一咬牙,道:“一切的罪責都在下官身上,但許多事情下官記不清了!”


    “看來你是不配合了。很好,來人!”


    “是!”就見外麵有差役進來。


    方運把令箭扔給那差役,道:“去清陽會館帶清陽王府的趙管事前來!如若敢武力反抗,就地格殺!”


    “是!”差役取了令箭,匆匆離開。


    趙庸一臉的絕望,自己與趙管事的關係無比密切,沒想到方運直接請最關鍵的人物。


    差役先把趙庸押到外麵,然後方運點名請來一位縣有工坊的坊主。


    那坊主六十出頭,頭發花白,身子倒硬朗,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恐,隻是有一些憂色。


    “學生見過縣令大人!”這是一位童生坊主。


    方運卻出奇地麵帶微笑,道:“先請梁坊主就坐。”


    梁坊主一愣,也不知方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就坐,但隻敢坐半個屁股,不敢穩坐。


    方運笑著問:“梁坊主,令堂的身體可好?”


    梁坊主又是一愣,本以為方運會如酷吏般嚴格審問,誰知道竟然聊家常,而且關心他母親的身體,立刻小心翼翼道:“家慈隻是年老,並無大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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