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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試卷寫名字的位置都被紙條糊上,然後送往閱卷房。


    文院閱卷房內亮如白晝。


    這府文院的閱卷房極其寬大,兩萬多份童生的試卷擺在一排排桌子上,放眼望去像是一座造紙工坊。


    三位考官、一位科舉巡察和十位文院舉人站在孔子聖像前。


    “恭請聖裁!”


    無形的力量降下,房內生風。


    所有的考卷都散發著煙霧狀的橙色才氣,但才氣的濃淡不一,高低也不同。


    一股無形的力量拂過,數以萬計的試卷被挪到閱卷房的一側,堆疊到一起,堆成一片紙山。


    最後,才氣最高的兩百份試卷擺在桌子上。


    董知府道:“文曲五動,不知是禍是福,但既然聖人們增加秀才名額,那對我人族來說就是好事。開始閱卷吧。”


    十個文院舉人最前走過去,一人選十九份試卷,而才氣最多的十份試卷留在原處。


    和縣試不同,府試需要文院舉人交叉閱卷,每相鄰兩個人對自己的試卷評分後,要評判對方的試卷。


    三考官和一位巡察看向前十份試卷。


    排名最高的一疊試卷是兩尺四的才氣,其後分別是兩尺一、兩尺和一尺九。


    董知府微笑問:“要不要猜一猜何人才氣最多?”


    周主簿道:“還用猜嗎?第一必然是方運的。”


    “周大人所言極是。”馮子墨微笑道。


    耿巡察卻冷笑道:“那可未必。就算他才氣最高,也可能是詩詞才氣高,而未必是經義才氣高。看看其後的才氣,相差不到一尺,茂才之位屬於誰或未可知!爾等身為聖人門徒,在閱卷前就如此吹捧方運,若不是顧及爾等顏麵,早就奏請聖裁罷黜爾等閱卷資格。”


    三個考官心中憤怒,但卻無言以對,這科舉閱卷雖然嚴肅。但大家都是文人又不是木頭人,沒必要那麽嚴謹,可耿巡察說的沒錯,而且他又是翰林。眾人也隻能生悶氣。


    “耿大人教訓的是,那我們開始閱卷。”董知府突然快步走到第一份試卷麵前,另外兩名副考官相視一眼,默默地跟過去。


    按照規矩,主考官會請科舉巡察來判閱第一份試卷。一來尊重聖院的地位,二來尊重高文位的人,但是耿巡察已經撕破臉皮為難方運,要不是方運以請聖裁威脅,耿巡察會變本加厲。


    一方是本地豪強,一方是聖院官員,兩者一生恐怕也不會有第二次相遇,耿巡察翻臉在先,所以三位同在景國的考官已經沒必要再顧及什麽。


    三個人站在試卷桌前,耿巡察隻能在一旁扭頭看。


    耿巡察輕蔑一笑。絲毫不生氣。


    四人一看試卷,三個變了臉。


    耿巡察定睛一看,哈哈一笑,道:“這不是方運的字跡,我認得!方運竟然不是才氣第一人,你們玉海城果然人才輩出啊。好!好!”


    董知府黑著臉道:“耿巡察失態了。”


    耿巡察不以為意,微笑著看著排名第一的試卷,說:“我看看,經義才氣有一尺六,詩詞才氣有八寸。這字跡我不認識,我所猜不錯的話,似乎是那位童黎的?後生可畏啊。單憑這一尺六的經義才氣,在許多地方都可爭得茂才。若無人在科舉舞弊。玉海城茂才之位非他莫屬。”


    周主簿和方運關係最好,沉聲道:“耿巡察請肅靜,這裏是閱卷房,不是胡亂吹捧之地。”


    耿巡察依舊麵帶微笑,勝券在握。


    董知府道:“我等交叉判卷,等做出最後的評等後。可由耿巡察核實。”


    “請!”


    “請!”


    馮院君和周主簿相互客氣一番,沒人理耿巡察。


    董知府看經義,馮院君看詩詞,周主簿看請聖言。


    不多時,董知府在童黎的經義下用紅筆簡單地寫了兩個字。


    乙中。


    耿巡察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麽,這個評等很客觀,童黎的經義才華不錯,破題也足有乙上的水平,但後麵的部分就一般了,不過在秀才之中仍然鶴立雞群。


    耿巡察冷眼旁觀,現在的評等隻是待定,除了請聖言,最後詩詞和經義的評等最高者無論是哪一等,哪怕是丙,也會改成甲等。


    另外兩名考官也相繼做出評等。


    童黎的請聖言、詩詞和經義分別是乙下、乙下和乙中。


    之後三人交叉判卷,都沒有發現問題,最後的評等都和第一位考官一樣。


    三位考官正常情況下會誇獎童黎,畢竟三乙不常見,如果不出意外,這人必然會是一府茂才。


    不等三位考官開,開口,耿巡察道:“不錯!你們三人還算公正。”


    三人相互看了看,開始判第二份。


    字跡仍然不是方運的。


    三個人的臉色更加難看,而耿巡察的笑容更大。


    不多時,第二份的評等出現,分別是丙上、乙中和乙下。


    耿巡察道:“這人的經義評等和童黎一樣,但童黎的經義才氣高了四寸,不如童黎。”


    三人一句話不說,默默地進行第三份試卷的評等。


    依舊不是方運的。


    三個考官的臉已經和黑鍋沒什麽區別,不過三人有文膽在身,哪怕心情再差,也不會因此胡亂評等。


    第三人的評等是丙上、乙上和丙上。


    耿巡察再度評價道:“此人詩出出縣,才氣一尺一,可得乙上。第四人的字跡我看到,應該是方運了。”有聖人俯察天地,有些話說了無傷大雅,畢竟三位半聖才是真正的考官。


    三個考官帶著複雜的心情開始閱方運的試卷。


    請聖言、詩詞和經義一分開,三人的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一絲絕望。


    方運的經義之上隻有極淡的才氣,連一寸都不到。


    “繼續吧。”董知府輕歎一聲,開始看方運的經義。


    看完最前麵的破題,董知府大聲道:“好!我為考官十數年,第一次見這等巧妙之破題!若後文不差,我必然給甲等!”


    另外三人立刻看過來,耿巡察也伸長了脖子看。


    “妙!連我都不如!”


    “大才!”


    耿巡察臉上的笑容消失。


    董知府慢慢道:“才氣是詩詞的唯一衡量標準,但並非是衡量經義和策論的唯一標準。尤其是先秦的先賢、孔聖弟子,他們的經義經常毫無才氣。但卻蘊含大道理。武國的大儒衣知世考舉人的時候,經義隻有區區三寸才氣,可仍然力壓眾人,獲得甲等。”


    耿巡察知道董知府這是在說給他聽。也不迴應,繼續往下看。


    四個人慢慢看下去,耿巡察的臉越來越陰,而三個考官的表情卻越來越豐富。


    “我若是董大人,第一個評語一定是‘結構嚴密’!這個方運。從破題開始,下接冒子,之後原題,異常流暢,真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哪怕是一國狀元,單論結構也不能更好了。”


    “破題巧妙,結構嚴密倒在其次,我最喜的則是關於禪讓、世襲和眾選的發展,禪讓和世襲是大禮。有禮之變,可他從中發掘出其義,義也在變,和破題遙相唿應。這篇經義若是才氣有問題,一定是出在他假設出來的眾選。他雖然無力假設一個與禪讓和世襲同等完善的眾選製度,但卻明確指出平衡和穩定之特質,極其符合我儒家的‘中庸’之道。不過他又在眾選裏強調有聖人觀之,說明這眾選不是完美無瑕之禮,幸好如此,若是真有國之大禮可擺脫眾聖。反而不美。”


    “此子的假設雖然膽大,但論平衡和穩定,卻要超過如今的十國製。十國若沒有聖人,國家隻能靠明君才能維係。但若國君無能,則國家危矣。他也在其中闡明,既然選擇了平衡和穩定等特質,那也會有負麵特質隨之而來。若是他能取長補短、取其精華融入十國,則可以此文為根基成大儒!”


    “甲!”


    “甲等!”


    “甲等!”


    董知府在方運的經義下麵寫上:“破題神妙,結構嚴密。有變革之征兆,有興人族之契機,有可行之方式,深明禮義,甲等!”


    隨後周主簿和馮院君也在其上寫上甲等的評語,隻要後麵的試卷不出現同樣精妙的經義,則方運必為茂才。


    耿巡察卻道:“此文不可得甲等!”


    三位考官一起看向耿巡察,其他人還好,馮子墨立刻怒道:“耿巡察,此文明明是甲等之文,怎會不可得甲等?我知你勾結詩君弟子施德鴻,又想報複我景國,可你若想毀我景國大才,我必請聖裁揭發你!你有無私心,你心中最清楚!”


    “耿大人,你可要三思。方運的《陋室銘》可是半聖點評!若是這文被聖裁為甲等,你輕則失去聖院官職,重則文膽不固,此生再無寸進啊!”


    周主簿冷笑道:“董大人,馮大人,你們兩位是進士,若請聖裁失敗是大禍。我隻是舉人,哪怕失敗也無所謂,耿翰林,你不要逼我請聖裁。”


    耿巡察緩緩道:“此文的假設雖十分奇妙,但終究是假想,無人著書論證,給予甲等太過。我建議和童黎一樣,都給乙中。兩人評等相同,不偏不倚。”


    “你看似不偏不倚,實則仍然有害人之心。若兩人都為乙中,童黎那篇才氣多,必然會改為甲等!董大人,我問你最後一句,給不給方運甲等?你若不給,不用大人你再勞心,我馬上請聖裁,由三位半聖考官來定此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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