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執勃然大怒,奴仆阿二立刻噤若寒蟬,匍匐在地。


    安仁執眯眼看去,隻見其胸前衣袍沾染的血跡,已然凝固。破裂的衣袍下赫然可以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他本就尚武,自然知道這是被何物所傷。區區一枚石子便可將武功稍遜於他的阿二傷成這樣,那人的武功之高,內力之強,到了何等驚世駭俗的地步?


    “本以為隻是幾隻不開眼的螻蟻,沒想到……。阿二,此事不怪你,你迴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是。”


    奴仆阿二這才敢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家奴退去,安仁執登時滿臉猙獰,一把將那名妓的脖頸掐住狠狠地摔在榻上,嘴裏嘶吼道:“賤婢,老子弄死你!”


    …………


    迴到王府,楚琅沒有料到薛青還真是一諾千金,說不讓他好好睡覺還真就說到做到了。她沒有動用世子殿下的權力,而是施展了懷柔手段,讓小丫鬟阿蘿跟在他的身邊。


    小丫鬟阿蘿如影隨形,嘴裏嘮嘮叨叨,擺明了要無賴到底。


    楚琅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加上困意上湧,無可奈可就再寫了一首詩,阿蘿這才心滿意足拿著宣紙走了。


    “我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楚琅仰頭長歎,千算萬算,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想象中以詩交友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家裏的這個倒是好像已經被迷倒了。這要是以後每天都要他寫一首詩,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過想到自己剛剛寫的那首詩,楚琅臉上不由得洋溢出了一絲惡趣味的笑容。


    拿著宣紙滿臉興奮之色的阿蘿,一路小跑進了薛青的房間,邀功似得說道:


    “郎君,我到手了,哈哈……”


    “哦,快給我看看!”


    薛青眉開眼笑心情有些激動,從楚琅今晚寫的那兩首詩詞的質量來看,這首必然也是極佳之作。這家夥還真能藏拙,明明有這樣的好詩詞卻秘而不宣,學什麽韜光養晦啊。


    薛青從阿蘿手上接過宣紙還來不及細想,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念道:“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明裏不見人頭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滿臉興奮的阿蘿驚唿一聲,“啊,郎……君……這首詩也太……我不知道啊……”然後慢慢的低著頭眨著眼睛不敢說話了,嘴巴抿得緊緊的,楚楚可憐。


    薛青心直口快的念完了這首詩這才後知後覺,也是滿臉通紅,一半是氣的,一半卻是莫名其妙的羞澀,隻覺得心裏癢癢的。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楚琅這個登徒子,田舍奴!”


    月落烏啼霜滿天。又是一天的好天氣,整個晉陽城都籠罩在了一片白色的朦霧之中。當東邊的第一縷金光灑向大地開始,風雨無阻的報曉鍾聲便是如期而至的敲響了。


    “感覺好久沒有睡過懶覺了。”


    一覺起來,楚琅覺得神清氣爽,望了望天色差不多已是晌午。灑然一笑覺得自己還真是沒有當家奴的覺悟。左顧右盼了一會,院中靜謐無聲,想來人都已經出去了。


    打水洗漱了一番,覺得肚子空空的楚琅便走去外院的廚房找吃的。


    “楚琅,你起來了啊,飯菜都為你留著呢,還有阿蘿說了若你醒了便去殿下的書房一趟。”


    “好的,有勞大娘了。”


    吃完飯,楚琅來到王府裏世子專用的書房,看到薛青正在拿著一本書研讀,這個時候明知他來了也不理會。


    楚琅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古怪,不知道昨晚她看到那首詩的時候會什麽樣的情景。想來臉皮薄的她,肯定是滿臉通紅,大罵自己卑鄙無恥下流。


    許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薛青放下了書籍,淡淡說道:“坐吧。”


    楚琅左顧右盼了一會,偌大的書房哪裏有椅子給自己坐啊,看到薛青隻是盤膝而坐於書案前,心中也就了然。唐代的時候桌子椅子板凳什麽的還沒有普及。


    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還是以坐墊,坐榻為主,唐武朝顯然也是如此。


    楚琅脫了鞋,穿著襪子走到一張書案前,也學著薛青那樣盤膝而坐。薛青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麽,然後又自顧自的拿起書籍認真研讀起來。


    楚琅心中苦笑一聲,看到她神色淡淡,大抵也知道了是自己那首詩惹惱了這位女扮男裝的世子殿下了。這個時候他也不說話,故作茫然無知的神色。果然沒過多久,薛青便忍不住地開口說道:


    “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的嗎?”


    楚琅神色恭敬地說道:“呃,少爺叫我來此,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薛青眼睛一瞪,神色威嚴地說道:“楚琅你少給我裝糊塗,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楚琅一臉無辜地說道:“我沒有啊。小的一向是謹言慎行,唯唯諾諾,以少爺馬首是瞻,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何來膽大之說,我冤枉啊!”


    薛青沉著臉,恨不得將這個表演得聲淚俱下的登徒子咬死,“哦,昨晚那首詩你作何解釋!”


    本以為這位動不動就害羞臉紅的世子殿下,自己寫了這麽一首詩,以她的臉皮程度以後肯定就不會再來找他要詩詞了。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當麵質問,失算了……


    楚琅有些頭疼,最近怎麽老是時運不濟啊。他略略思考了一下,才故作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啊,那是一首好詩啊,可稱警世之作。少爺你想啊,古往今來哪個沉迷於女色之徒,能夠長壽的?”


    楚琅不顧已經漲紅了臉的薛青,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


    “雖然少爺你現在身邊隻有阿蘿一個貼身侍女,但是你貴為世子身邊總是少不了鶯鶯燕燕的。我將此詩贈予殿下,意義之重大,可見我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啊!”


    “楚琅!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我就打你!”


    終於忍不住的薛青,舉手就將手中的書籍對著楚琅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楚琅頭一歪躲了過去。薛青大怒,站起身來正要不顧形象親手好好教訓這個滿嘴汙/穢之詞,胡說八道的家夥。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咳嗽。剛才還一臉兇神惡煞的薛青,立刻迴到桌案前,正襟危坐,還不忘眼神示意,楚琅眨了眨眼,薛青低頭指了指自己。


    楚琅這才恍然大悟,趕緊雙膝跪坐。古人坐姿都很講究,如果你坐不好別人會以為你無禮,沒有教養。所謂“正襟危坐”,便是雙膝跪下,屁股壓住自己的小腿肚和腳踝。


    這種正襟危坐的方式,是最為隆重的坐姿,一般正式場合,或是尊長麵前都必須這樣坐。


    這個時候,一個老者笑眯眯地走了進來,赫然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楊盈川。薛青這才趕緊起身,躬身以學子施禮道:“學生見過老師。”


    楚琅緊隨其後,拱手作揖道:“晚輩楚琅,見過先生。”


    “嗯,請坐。”楊盈川走到主位坐下,這才神色古怪地看了薛青和楚琅一眼,臉上掛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笑意。


    看得薛青心裏有些發毛,有些不自在,她趕緊開口轉移視線說道:


    “老師,我看楚琅出口成章,好像還讀過幾年書,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如今我正好缺一個伴讀書童,以後他便隨我一起聽老師教誨。”


    楊盈川點頭說道:“嗯,如此甚好,你有個伴讀也不會覺得枯燥無味。”


    楚琅心說,什麽我讀過幾年書,還一無是處,你這分明是在貶低我。臉上卻是滿臉喜色,“多謝少爺厚愛,我一定盡心盡力陪伴少爺讀聖賢書,立君子品,做有德人。”


    薛青眼中露出一絲皎潔之色,看楚琅一眼,心說過幾天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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