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新人入了新房,男客都在前院兒裏止步。


    賀承交代了身後的趙二一句,自個不動聲色地跟在灰色長衫的陸格後頭。


    他以為陸格已經死了心,主動退出,未料到此番會迴來。


    不敢是出於一種怎樣的目的,在這一日,無論是斐斐還是安郡王,看到他,都會有變數發生。


    安郡王先前便預料到今日不會太平,郡王府裏頭,一早便加強了護衛,陸格從小徑試圖進入二門,便被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對護衛攔了下來。


    冷著臉道:“這裏是後院,閑人莫進!”


    陸格謙謙地笑著,拱手道:“這位大哥,小生一時內急,不知茅廁在哪裏?


    那護衛頭子絲毫沒有被陸格一張溫潤的臉所蒙混,齜著牙道:“郡王府裏頭,也是可以亂轉的嗎?還請這位貴客,和我們去一趟前頭見見老管家!”


    陸格臉上的笑意遲緩了一點,手不由微微捏緊。


    “哎呀,陸兄,你怎麽跑到這來了,本王可好找!”賀承遠遠地喊道。


    晉王爺常來郡王府,一對侍衛當下立即見禮:“見過晉王爺!”


    賀承微微點頭,攬著陸格的肩膀,道:“走,走,咱哥倆商量會,一會怎麽灌新郎!”


    既是晉王,那侍衛頭領忙道:“是卑職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這位貴人!”


    賀承擺手道:“既是誤會,各忙各的去,今個安郡王大婚,府裏的守備可得抓緊了!”


    說著,便帶著安郡王往後頭走,轉到一處假山處,賀承放了手,淡淡道:“陸弟,今個來此,怎地還喬裝打扮起來了!”


    陸格一雙略含滄桑的眼,盯著假山上緩緩留下來的澗水,滿是諷刺地道:“怎地,晉王爺還不許我陸某踏進安郡王府不成?”


    先前他和斐斐兩情相悅,這些人並不過問,等安郡王迴來,所有的人,都讓他讓步,這不是一個腳步,也不是一個官位。


    而是一個妻子。


    爹爹本來是要得晉王的推薦,因著他,太後掐著遲遲沒有拿到調任書,娘親每天都在他窗戶底下哭泣,言他苦讀十載,難道就要為了一個女子而功虧一簣嗎?


    他的祖父是先帝太傅,當年也曾在帝都顯耀過,時過境遷,如今,他連追求一個女子的資格都沒有。


    京城的水,汙濁濁的讓人緩不過來氣。


    賀承見原先溫潤如玉的一個翩翩佳公子,竟被逼的此番憤慨,心裏也有些歎息,緩了語氣道:“陸格,你我二人也相識於危難,原先,我和王妃,還有太後,都是願意尊重你和斐斐的感情,隻是,中間插了一個阿魯特……”


    “哈哈哈!阿魯特,阿魯特隻是你們的一個契機!”陸格忽然尖銳地打斷晉王!


    滿眼通紅,圓睜著眼,熊熊的火苗像是要燃燒掉這安郡王府刺眼的,喜慶的,紅!


    冷冽的風如刀子般劃在二人的臉上,賀承,恍惚間,竟覺得火辣辣的疼。


    陸格仰著麵看向萬裏無雲的天空,長歎道:“她是郡主,我陸家便算高攀,也是能攀的上的,我隻是,不明白,為何,你們認定了安郡王?”


    見晉王不語,陸格冷笑道:“是籌碼?她是你們二人手上的籌碼,對不對?程校尉?”一雙銳利的眼直直地看向晉王。


    賀承被陸格冷冷的眼神看的心頭一刺,他竟然探出來他是的程修!


    所以,他知道,斐斐是她的親妹妹!


    他以為,他是拿斐斐來交換什麽?


    賀承堅決地搖頭道:“不,我黎賀承不會做出此等齷蹉之事,我承認,感情上我更傾向於安郡王,但如若此間沒有發生變故,便是斐斐執意要嫁你,我也不會阻攔!”


    見陸格臉上神色輕蔑,極為不信,賀承也不願多說,隻道了一句:“你該知道,我和王妃,也是曆經波折,但是我們互相都沒有退縮!”


    便是他和太後借了阿魯特之事的契機,也是陸格自個,先主動放棄的。


    說完這一句,賀承便看見趙二帶了兩個侍衛趕了過來,晉王對趙二道:“過了今日,隨他去哪!”


    陸格像木頭人一般地跟著趙二從側門出了安郡王府。


    從今以後,他心愛的女子,便要成為別人的嬌妻!


    ******


    新房裏頭,安郡王正拿著喜秤,按著冰人的如意話兒,手微微發抖地伸到新娘的鴛鴦戲水紅蓋頭下。


    旁邊看熱鬧的宗室夫人便笑鬧開了:


    “平哥兒今個要露怯了!”


    “可不是嘛,真是頭一迴見,可稀罕著呢!”


    “下迴進宮,可得給太後老人家好好描補描補!”


    安郡王盯著麵前的大紅蓋頭,耳邊的戲謔聲充耳不聞。


    一旁的冰人也看的愣了眼,急道:“郡王爺,再不挑,等新娘吃的餃子都要化了!”


    安郡王手心微微發汗,眾人便見他,右手微抖,輕輕地上挑,一邊急著的小孩兒,幹脆調皮地上前吹著氣兒。


    紅蓋頭緩緩落下,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瓜子麵盤兒。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連跑到前麵鬧著要見新娘的小孩兒也不敢吱聲了。


    麵前桂香袖手床沿坐,低眉垂眼的準新娘子,不見雲一渦,玉一梭,也沒有淡淡香味薄薄粉。


    頭上發髻淩亂,胡亂地套著個璀璨奪目的九龍九鳳金冠,晃得人眼兒發蒙!


    席斐斐露著一排如貝殼般的牙齒,頂著一張蠟黃的臉兒,笑的極為尷尬!


    隻有那一雙眼睛一派清明。


    鬼能想到,她被塞進車裏的時候,裏頭竟一個人也沒有,那個給她代嫁的新娘子竟也不見了!


    外頭催新娘出轎,她鬼斧神差地拿出先前藏在轎子裏的大紅嫁衣和頭冠。


    她壓根沒想到要逃婚,便是今個能逃得了,日後,哥哥和外祖母又該如何,她隻是厭煩,安郡王一副明知她不會做,還故意做出一副讓她走的大度姿勢!


    真是吞了一隻蒼蠅一般惡心!


    站在最前頭的一個小孩兒,“哇!”地一聲喊道:“新娘子錯了!明珠郡主是個膚白貌美的姊姊!”


    這小孩剛喊完,忙被身後的一個婦人捂住了嘴,急道:“小兒開口雌黃!”


    有那眼尖的婦人,認出斐斐頭上的那頂金冠,寓意非凡,一時暗暗留心,隻是實是想不通,這般大喜的日子,這鳳冠,嫁衣,鞋履,手串兒,便是每一根發梢都是被精心打扮過的,怎地,新娘子的那張臉!


    冰人饒是頭一迴遇到這事,心裏暗暗腹誹,還是睜眼說瞎話地道:“呦,新娘子豔光四射,一下子可晃了各位貴人的眼了!”


    從旁邊丫鬟手裏接過,一早備好的餃子,夾了一個給席斐斐,席斐斐鬧了一天,也著實有些餓了,咬了一大口。


    忽地皺了臉,怪異地看著冰人和安郡王。


    冰人一張笑成千層花瓣兒的臉,喜滋滋地問道:“郡王妃,生不生!”


    這老婆子是故意的,斐斐頓時怒火中燒,猛地吞了下去,恨恨地道:“生!”


    “哈哈哈哈哈!新娘子答得這般幹脆,以後可不得三年抱兩!”剛才捂著小孩嘴的那婦人笑道。


    席斐斐頓時明了什麽是“生不生”!雙頰頓時染了紅暈,別扭地看了一眼安郡王,抿著唇不語。


    熱鬧中,冰人帶著眾人陸續出去,屋裏一時隻剩了安郡王和斐斐兩人。


    待房門“吱呀”一聲,被帶上,斐斐就勢往床上一仰,想起頭上的鳳冠,又立即坐直,小心翼翼地要將它下下來,可是,鳳冠怕是絆住了頭發,一扯,頭皮就揪心的疼。


    “別動!”安郡王上前,拍下斐斐的手,極為輕緩地一根一根地解開斐斐的頭發。


    頭皮一點兒知覺也沒有,仿佛,頭上根本就沒有絆住什麽似的。


    斐斐忽然體悟到了,一種被珍惜的錯覺。


    就像舒緩的頭皮,這般讓人踏實,安定。


    安郡王盯著那逐漸發紅的耳根,眼裏笑意漸濃,待取下鳳冠,裝作不經意地道:“我以為,今個要娶另一個明珠郡主,怎地,郡主,又迴心轉意了!”


    斐斐一聽這話,所有的迤邐氣氛瞬間頓消,氣道:“你把那代嫁的弄走了,又把我塞到馬車上,我還能怎麽辦?穿著一身丫鬟服飾出來拜堂!”


    斐斐越想越氣,這人真是好手段,便是她想穿著那身宮女衣裳出來,可是,以後京城裏的人會怎樣看待席府!她爹以後還怎般見人!”


    一旁原先還帶著幾分笑意的安郡王一呆,“什麽?你說馬車裏沒有人?”


    “你自己弄走的,你還問我?”斐斐白了安郡王一眼。


    安郡王卻顧不著,一把抓住斐斐的胳膊,急促地道:“不是我,是有人,想弄走你!這個房間不能待,我們去隔壁!”


    也不顧斐斐的反對,一把將斐斐抱起來,就往壁櫥裏頭走去,斐斐見安郡王表情凝重,也覺得事有蹊蹺,乖乖地不敢動。


    像一隻收了利爪的小幼虎。


    隻見安郡王輕輕地轉了一下壁櫥裏的一個格子,忽然門板便向裏翻過去,竟又是一間房子!


    安郡王輕嘲道:“一早提防著這麽一天,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他沒說的是,這是用來提防他爹和他哥的!


    將斐斐放在床沿上,輕聲道:“你好好地待在這兒,先別動,我一會給你拿些吃食和水過來,外頭是上了鎖的,旁人不會闖進來,等我安排好了外頭的事兒,就過來接你!”


    等遞了水和吃食過來,安郡王深深地看了斐斐一眼,如若不是他怕她心有不甘,做了一手欲擒故縱,隻怕,今個馬車裏,丟的便是她了!


    安郡王派人和晉王說了一聲,便立即進宮稟報淵帝。


    不一會兒,宮裏便傳出話兒來,言,明珠郡主身邊跟轎的一個宮女,帶著明珠郡主的房契地契失蹤了!


    而,從安郡王的迎親隊伍裏,悄無聲息地盜走了新娘子的阿魯特王子,已經快馬加鞭地帶著人馬,出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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