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幫貨場。


    門房裏三個小子正在打牌,聽到外麵響起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當班的那個順手打開小窗,抻腦袋往外瞅去。


    “帶點兒笑模樣,好好跟哥嘮兩句。”全程都表現的有氣無力的柳辰,說話時人已經精神了起來。


    “……”


    觀月秀美略微遲疑了下,隨即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看向柳辰的同時,臉上綻起了笑容……


    兩人的“表演”,持續了差不多有一根煙的時間。門房裏已經擠了七八個人,連打算去夥房倒水泡茶的刀片兒,都被吸引了進來。


    一幫小子眼睛瞅著西洋鏡,嘴裏小聲議論時,柳辰終於從車上下來。


    關上車門後,往後退了兩步。人站在那裏,臉上帶著笑容,衝車裏的人擺了擺手,然後目送轎車調頭後離開。


    “都瞅夠了沒?開門!”柳辰轉身衝著門房吼了一嗓子。


    “哎~五爺稍等,馬上,馬上!”


    當班的那個大聲應和著去搖手柄,剩下的那幫小子則悄悄的出屋,向院裏的弟兄們,散布最新的花邊新聞去了。


    王廣源正和盧大財主,擱屋裏喝酒呢。


    瞅見柳辰進屋,彈起來的同時,嗷的就是一嗓子:“你小子,跑哪兒野去啦?”


    “就是,讓人送張破紙條就沒影了,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小子這麽不靠譜!”盧森也跟著直嚷嚷。


    “別~別生氣!別生氣!小弟突然逮著了個機會,事情緊急,來不及迴來說啊!”柳辰趕緊嬉笑著解釋。


    “機會?啥機會?”王廣源搞不清狀況,顯得有些緊張。又看到杵在門口的刀片兒,一個勁兒的在跟他做口型。


    分辨了一下,看出來那小子是在說:“姑娘~”


    盧森同樣看清了刀片兒的口型,原本嚴肅的表情,瞬間往銀蕩的方向轉變。


    好好打量了下柳辰身上的西裝、皮鞋,又伸手幫他正了正領帶結。


    拉著長音兒問:“姑娘?小子~老實招來,你這幾天到底是幹啥去啦!”


    “去去去!”柳辰轉身趕走了嬉皮笑臉的刀片兒。


    迴過頭繼續陪著笑臉解釋:“真是辦正經事兒去了,我跟說你們啊……”


    “你真能把案底消啦?”王廣源聽完柳辰的說辭,滿臉的錯愕。


    盧森的表情更為直接,他壓根就不信。


    黃家的案子鬧得多大啊!


    不提年前柳辰幾個殺進黃家,弄死了黃美仁。


    單之前棋盤山的那次,直接幹了黃耀祖外加安國軍一百多號人呢。炸藥都用上了,那是多大的動靜。


    這麽大的案子,哪是說消就能消的。


    “我說辰兒啊,你可別讓人給忽悠啦。”琢磨了一下,盧森提醒道:“要是說幫你們改頭換麵,另弄個合法身份啥的,這事兒還算說得過去。


    幫你們消案子……太不靠譜啦!”


    “就是!”王廣源也跟著說:“讓人耍了不要緊,你可別給人平白當了槍使!”


    王廣源這麽說是有根據的。柳辰說沒就沒了,還傳了封信給寶順。


    而寶順看了信後一聲不吭,召集人手連夜就沒影了。


    就一溜鞭那十來號人集體出動,打場小型伏擊戰都富裕,這明顯是幹事兒去啦。


    “不會~放心吧。”柳辰安撫了兩人一句,然後對盧森說:“你不是認識警察廳那個薑科長嗎?問問他你就踏實了。”


    “那幫黑皮子的話你也敢信!”盧森聞言不但沒踏實,反而更急了。


    指著柳辰又急又氣的說:“那幫癟犢子,就沒可信的時候!這麽大的事兒!你……你!


    跟我說,你被他們忽悠著都幹啥啦?”


    “不是他,他就一小科長,有啥用啊!”柳辰被鬧得哭笑不得。


    隻能故作神秘的說:“我啊,這次找的是黑皮子們的太上皇,放心吧,絕對保靠。”


    柳辰辦事一向保靠,現在又說的如此篤定,王廣源和盧森心裏可算踏實了一點兒。


    正想多問兩句,就見柳辰打了長長的哈氣。


    擺了擺手說:“有啥想問的明兒再說吧,我跟你們講,連著這麽多天,我一個踏實覺都兒沒睡過。”


    王廣源這會兒才發現,柳辰確實是滿麵的倦容。


    一想人既然都迴來了,有啥事兒也不急在一時,便點了點頭:“行,你先踏實睡一覺吧,咱明兒再說。”


    見柳辰轉身出屋,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嗓子:“寶順他們人呢?”


    “都囫圇著,明後天就見著啦~”


    ————


    柳辰之前坐車時,那迷迷糊糊的模樣並不是跟那裝犢子。在滿鐵大院二號樓的五天裏,他就從來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


    獨處時,腦子裏要麽反複捋順情節、說辭。要麽,思考著遇到各種意外時的應對方法。


    巨大的腦力消耗不算,人前還要時刻保持著思維清晰、且心大無懼的模樣。


    就算最後釘死了韓斌,迴到屋裏後,還時刻擔心著最後關頭,再出現什麽岔子。根本沒法靜下心思,踏踏實實的休息一會兒。


    當坐上觀月秀美的車,出了滿鐵大院的那一刻,心神瞬時間的鬆懈,讓他整個人猶如虛脫了一般。


    尤其是腦子,昏昏沉沉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終於強挺著迴到木幫,哪還有心思去管其它的啊,迴到屋鞋都沒脫,一頭紮到床上就迷糊了過去。


    這一覺直接悶到了第二天中午,在盧森不知道第幾次進屋看他醒了沒有時,終於憋不住尿。


    爬起來晃晃悠悠的撞進茅廁,痛快的放空了來自膀胱的巨大壓力。


    迴頭看了眼看守在茅廁門口的盧大財主,打了個哈氣問他:“我說,這才幾天沒見,你咋還多了個瞅人上廁所的毛病啊?”


    “瞎扯!”盧森一砸吧嘴,轉瞬堆起了一臉的笑模樣。


    小意的問:“高橋圃樹真是你老師啊?”


    盧森今天半上午才去了土木署上班,眼瞅著十一點多了,正思考著著中午吃啥的時候,忽然想起了柳辰昨晚的話。


    坐那琢磨了一會兒,愣是沒想明白,黑皮子的太上皇,到底是個角色。


    好奇之下,拿起電話打給秦科長,打算側麵的打探幾句。


    結果,秦科長那麵比他想到要痛快的多,直接就點出了柳辰和警察廳副廳長高橋圃樹的師生關係。


    還似模似樣的向他形容了,高橋圃樹對柳辰的喜愛和看好。


    盧森這才明白,原來柳辰說的“太上皇”居然真的是“太上皇”。


    怪不得他說起撤案時,語氣是那麽的篤定。


    再一細琢磨,也終於明白了,柳辰為什麽犯下那麽大的案子後,還敢滿奉天城的瞎逛遊。


    感情不止是藝高人膽大,人家是真的有底氣!


    有了這個巨大的收獲後,盧大財主哪還有心思琢磨什麽午飯啊,開著車就跑到了木幫貨場。


    半個來小時,跑柳辰屋裏瞅了不下五迴。完全是一副老子不好意思叫醒你,但絕對有招兒吵醒你的架勢……


    然而,讓盧大署長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就在他纏著柳辰打聽高橋圃樹的時候,王廣源也冒了出來。


    扯著柳辰直接去了他屋,關上門後,頂著一臉說不清是個什麽表情的表情問:“老弟啊,你跟哥說,昨晚送你迴來的到底是誰?”


    “啥,誰送……”盧森不覺得哪個送柳辰迴來這事兒,值得這麽正兒八經問的。


    可他了解王廣源,知道他擺出這陣勢特意的問,肯定是有原因的。


    昨晚柳辰去睡了以後,盧森沒多待,趕在宵禁以前就開車迴去了。


    於是,他錯過了刀片兒跟王廣源學話的過程。


    王廣源聽了送柳辰迴來那車的車牌,又聽了刀片兒對開車那個女人的形容,小心肝好一通的亂顫。


    要不是柳辰睡的實在太死,他真恨不得馬上就把人薅起來問個明白。


    見柳辰擺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王廣源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


    居高臨下的瞅著柳辰,瞪著一對兒大眼珠子說:“別想跟我打馬虎眼啊,車牌是7073,開車的是個女的!長頭發,帶著點兒卷,賊漂亮!”


    “嘶~”柳辰牙疼似得抽了口氣,瞅著門外說:“刀片兒個小兔崽子,還真是當密探的好材料哈。行,迴頭我讓寶順好好操練操練他!”


    “噠噠噠~”


    走廊裏一串極輕但很急的腳步聲遠去,顯然是某個偷聽的“小兔崽子”受驚後,著急忙慌的潛逃了。


    “別打岔,問你正經話呢!”王廣源對柳辰試圖轉換話題的行為,表示嚴重的不滿。


    而站在一邊兒的盧大署長,這時候表情已經木了。


    “7073”這個車牌他知道是誰的。而且女的、長頭發、帶著點兒卷、還賊漂亮!


    這些特征,也非常符合那位車主的外形。


    但是事兒……他怎麽就那麽不敢相信呢?


    開什麽玩笑,毒…啊不!南滿之花親自開車送柳辰?


    這是玄幻話本裏的內容嗎?


    “二當家的,二當家的不好啦!”走廊裏忽然響起了一陣啞著嗓子的喊聲。


    王廣源聽聲就知道,是康平那麵白石山小林場的王琦。


    正想去開門,王琦就撲開房門,跌跌撞撞的衝進屋。


    衝著王廣源焦急的大叫:“二當家的,趕緊想招,強子和一幫弟兄被黑皮子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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