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公元前73年六月某天

    地點:未央宮

    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參與者:幾乎所有的大臣

    劉賀不斷考驗著霍光的忍耐力,終於有一天,霍光忍受達到了頂峰,再也不想沒日沒夜地忍受下去了,就在自己的府邸召集心腹大臣,商量廢除劉賀的事情。

    既然老大都發話了,手下的知道,爭辯什麽都是廢話,隻有聽從命令才是硬道理!

    結果是田延年爽快地承諾支持霍光,田延年在關鍵時刻表態支持霍光,到後來田延年因為收受賄賂犯了事,霍光雖然想感恩保他,可是所有的眼光都瞧著霍光,霍光最後隻能免除了他的官職。這是後話。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車騎將軍張安世也答應在必要的時候全力支持。

    作為朝廷大腕的丞相楊敞,依照自己的想法,想保持中立,可是他碰到的是霍光,逃也逃不掉了,再三番五次地往霍家的廁所跑了好幾次之後,實在無法繼續承受廁所的汙穢之氣,被逼無奈,隻好表態支持霍光。

    作戰的時候,《孫子兵法》講究“擒賊先擒王”,霍光把中央幾個領頭人搞定之後,心裏立即有底兒了:原來不是自己一個人想要廢除劉賀,而是有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想法!霍光的左右膀臂都活躍起來了,那剩餘的那些大臣呢?霍光相信,他們也是支持的!

    可是,怕就怕他們一旦不支持呢?老練的霍光自然有辦法。

    憑借自己在朝廷效力二十多年的巨大影響力和號召力,霍光親自寫信,召集丞相、禦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在未央宮開會,由在霍府參與商議的丞相楊敞、車騎將軍張世安、田延年等人,擴大到了朝廷裏幾乎所有的官員,把廢除劉賀的計劃向他們公開。

    在霍光的彈劾團隊裏,我們不難發現,除了劉賀是皇帝外,他的團隊包括了漢朝所有領域裏的官員。

    漢朝實行三公九卿製,宰相權利較大。丞相、太尉、禦史大夫,稱為“三公”:丞相管行政,是文官首長;太尉管軍事,是武官首長;禦史大夫掌監察,輔助丞相掌管政治事物。

    而在漢朝,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即必須做禦史大夫後才能做丞相。而在禦史大夫之下,還設有禦史中丞,掌管宮內事務。九卿則是太常(掌祭祀鬼神)、光祿勳(掌門房)、衛尉(掌衛兵)、太仆(掌車馬)、延尉(掌法律)、大鴻臚(掌禮賓)、宗正(掌皇帝族譜)、大司農(掌全國經濟)、少府(掌皇室財政)。漢武帝時期,皇權開始大幅膨脹,尚書令的地位大幅抬升。漢武帝將身邊重臣如嚴安、主父偃、朱買臣等為郎加以侍中,與尚書令共議軍國大事,組成中朝。原以宰相為首的三公九卿組成外朝。

    霍光現在居然站在未央宮的大殿上,這裏是皇帝才可以呆的地方,他竟然先占領了!可見,這個時候的霍光,廢除劉賀的決心已經非常的堅決:要與皇帝劉賀拚個魚死網破!

    “大將軍令,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所有的人不得請假,生病的就是抬也要抬到未央宮,裏麵有禦醫,急救護理都準備全了!”命令隻有一個意思:必須都到!

    見人到的差不多了,霍光下了第一道命令:關門!閉門會議正式開始。

    未央宮裏頓時像到了黑夜,人看不清人,氣氛有些神秘靜瑟,不過這倒不妨礙說話。

    霍光臉不紅耳不赤地站在高處說:“這次開會的目的很簡單: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你們說說該怎麽辦呢?”

    明白人一聽就聽出來是個什麽意思了,於是所有的人都很吃驚,這哪裏有我們商量的份兒啊!於是誰也不敢說一句話,一邊是皇帝,一邊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隻有明哲保身。

    田延年是霍光的部下,早就表態支持霍光,現在隻不過把事先安排好的戲劇重新排練一遍而已。他見大家都不表態,心裏一著急,就站起來,手裏握著青銅劍,情緒激昂地說:“先帝臨死的時候讓霍將軍輔佐後世之君,把天下都托付給了將軍,以將軍的忠賢,一定能把國家治理好。可是眼下到處鬧騰得烏煙瘴氣,社會混亂,漢朝以“孝”來治理天下,使大漢江山長期存在下去,漢朝宗廟香火不斷。”

    田延年這出戲演得太逼真了,接著為了更加迷惑觀眾,就直接對著霍光說:“假如讓漢家絕後,即使將軍死了,你又有什麽麵目見先帝於地下呢?”

    “今天的會議,不能沒有結果。凡是猶豫不決的人,我就用手裏的劍殺了他。”田延年最後特意把手裏的青銅劍晃了兩下,雖然在大殿裏光線不是太好,但是還是寒光閃閃,令人心驚膽戰!

    霍光見其他官員都嚇毛了,就趕緊賠罪說:“田延年責備我很對,天下不安穩,我應該去死才對難。”

    田延年唱白臉,霍光唱紅臉,演出了一處絕好的雙簧戲。

    平時都聰明絕頂的百官,現在正常思維都被嚇傻了,但是他們唯一清醒的是:保命要緊!

    看看今天的架勢,凡是來到未央宮裏的人都清楚了,要想活著出去,結果隻有一個:接受!

    大門緊緊地關閉著,即使是孫悟空變的蒼蠅,難說也能飛進來。

    於是所有出席會議的人都小聲地商議著,其實這個時候商議都是多餘的,至多發點牢騷而已,最後他們隻能說出一句話,而且早已被安排好了的一句話。同意,就可以立即迴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等著呢;不同意,那今天就可以到地下跟剛死去的先帝團聚。

    幾乎沒有僵持多長時間,所有的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叩頭說:“天下的安危都關乎將軍您一個人,我們都聽您的就是了!”

    霍光常常噓了一口氣:總算有結果了!

    “可是,我們該怎麽做呢,大將軍?”群臣問。

    “啊,首先,我霍光向大家道歉了,真覺得對不住大家,等事情成功之後,我會親自一一到府邸上陪酒謝罪的!”霍光覺得自己逼迫群臣,也有點尷尬,就勉強笑著說。

    “哎呀,大將軍,有話你就直說嗎,用不著這樣。”

    “哈,哈,真是為難大家了,我這裏有草擬好的彈劾書,大家隻要在上麵簽字就行了!”說著,霍光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彈劾書,擺到了群臣的眼前!

    群臣一看,登時明白了:原來這霍光早已有準備呀!

    既然上了一條船,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想跑都跑不掉了,隻有聽從霍光指揮了!

    “文房四寶伺候!”霍光又讓人拿出筆墨紙硯拿來,“空口無憑,各位,你們還是把自己的大名簽上吧,省得以後咱們有什麽不痛快出現!”

    “嗬嗬嗬,委屈各位了,煩勞各位大人動動手,耽誤一分鍾時間,我保證,隻要你一簽完名,你們就可以迴家!”田延年也皮笑肉不笑地在旁邊軟硬兼施。

    “草書不行,必須用正規的小篆,省得以後麻煩,您還得重簽一次!”狡猾的楊丞相也在一邊添油加醋,生怕有人應付差事。

    人生的大賭博沒有幾次,可是這一次卻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賭博:如果皇帝勝利了,他們的下場就會被五馬分屍,然後暴屍於街頭,扔出去喂狗;如果霍光勝利了,什麽都好說。

    三公九卿,大小官員能感覺到,他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們的未來,此時此刻,竟然把握在自己握筆的手上,多麽奇怪啊!可是現實就是這樣。

    “時間不多了,一、二。。。。。。。”田延年一邊在百官中間走來走去,一邊故意把手裏的青銅劍在未央宮的柱子上敲打得亂響。

    “簽完了!”有的官員簽完了,不管將來是死是活,不過今天總算能活著出去見一麵老婆孩子了。

    “別忘了按個手印!”楊敞早就啥都考慮周到了。

    “對,對,手印,手印,還是楊丞相考慮周到啊!”

    名字簽了,手印兒也按了!一份彈劾書就水到渠成了。

    所有的臣子都歸附了霍光,劉賀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可是到這個時候,這個當皇帝的主兒還是聞不到一點血雨腥風的味道!

    本來說話,簽名按手印就讓迴家的,可是啥都依照霍光的意思作完了,還是不讓迴家,甚至上廁所都有人看著!

    霍光乘熱打鐵,又馬不停蹄地率群臣進宮參見上官皇太後,請求廢掉劉賀皇帝位。霍光在這一點上,想得比較周到:如果這個時候放群臣迴去,夜長夢多,恐怕許多大臣又會生變!

    太後一方麵是霍光的外孫女,自然向著霍光。另一方麵,劉賀曾經想鬧騰自己,想起來就情不自禁地害怕。如果劉賀勝利了,那自己隻有做劉賀的“妃子”或者“皇後”的路可以走了,這也正是劉賀日夜想著的事情。

    等著受辱,還是廢除劉賀?上官皇太後很自然選擇了後者。劉賀親自把上官皇太後塑造成自己的敵人的,而且這是一個強大的敵人!

    現在皇太後的命運跟霍光聯係在了一起。她早以派人守侯在宮門口,一見霍光率領群臣來到,趕緊親自迎接了出來。

    諸位大臣雖然簽字畫押,但是心裏還是不舒服,一看到漢朝朝廷的另一位象征代表上官皇太後出現了,而且上官皇太後是主張廢除劉賀的,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許多!跟隨霍光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從關係網上講,霍光首先取得了統治集團內部最核心人物上官皇太後的支持,其次有了群臣的宣誓效忠,使霍光的“廢黜計劃”的成功實施有了更加安全的保障。

    從實力上講,霍光自己本身是大司馬、大將軍,掌管著整個朝政。而支持他的群臣,掌管著從政治到經濟,從文化禮儀到軍事的全國所有行業。

    相比劉賀,他隻是有一個皇帝的空頭名號,手裏一點實際權力也沒有,而且狂妄自大!

    廢黜的第一步成功了。

    第二步正式拉開序幕。不過這依舊是演戲給天下人看。

    我的收藏一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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