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琦隨著禾嬤嬤向殿內走去,還未入殿,就已經聽見裏頭傳來笑聲。


    「嶸兒,你小心一點,那個球又不會跑。」


    這是太後的聲音,聽來似乎有些慈祥。


    「太後,崇州王妃來了。」禾嬤嬤先首走進殿內,並且對太後通傳道。


    太後抬頭看了眼,臉上溫和的笑容收了起來,淡漠的道了句,「來了!」


    凰琦盈盈俯了俯身,不語,隻是打量著殿內。


    宮殿裏設了一個小小的蹴鞠場,紅嶸正在殿內高興的玩著,當他看見凰琦,紅嶸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沒像以前那樣高興的跑去,而是嘟著小嘴,丟下球,生氣一哼之後撇開了頭。


    見狀,凰琦一愣,然後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嶸兒,不理我啊?那我走了。」


    這個小鬼頭,還會鬧脾氣呢!


    說著,凰琦故作要離開,紅嶸趕緊跑上前揪著她,一雙烏黑的大眼可憐惜惜的眨了眨眼,「姐姐!不走!」


    「好了好了,鬧你玩的,姐姐不走,姐姐今天可是特地來看你的哦。」


    「真的?」


    「真的真的。」


    「那會跟我一起用膳再走嗎?」紅嶸又問。


    「這個……」凰琦看了看天色,「好吧!今天一起用膳。」


    今天還早呢!看來要陪他玩很久。


    凰琦讓人拿來一些紙,教他折飛機,摺紙船,五角星……


    對於這些新奇又沒見過的東西,紅嶸顯然玩得很高興,以至到了餐頭,他都不肯靠近餐桌,若不是凰琦威脅他說,如果不聽話,以後都不陪他玩了,紅嶸恐怕還沒肯吃飯呢!


    「先洗手吧!」飯前,凰琦笑說道。


    聞言,紅嶸乖乖的走到宮婢麵前,讓宮婢給他洗了個手,然後才走向餐桌,但是……


    「啊--」


    紅嶸突然發狂了,抱著頭,惶恐的蹲在地下,瘋狂的叫喊著,「姐姐,血,好多血,救我,姐姐,你在哪,快來救嶸兒,姐姐……」


    「嶸兒!」凰琦一驚,趕緊上前抱著他,「姐姐在這呢!姐姐在這呢!乖,別怕,姐姐在,姐姐在呢!乖,不怕不怕,我們不怕!」


    「姐姐,血,好多血,姐姐,我怕……」


    凰琦紅了眼眶,「乖,不怕,這裏沒有血,什麽都沒有,姐姐會陪著你的,乖,不怕,我們嶸兒是最勇敢的,所以不要怕……」


    「怎麽迴事?又病發了嗎?」這時,太後在禾嬤嬤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了進來。


    「嗯。」凰琦隻能發出單音,深怕開口,聲音會出賣自己,她緩緩抬手,用銀針讓紅嶸睡了過去。


    「這孩子看見類似血的東西就會發病,因為家中變故之時,他親眼目睹父母的身亡。」


    聞言,凰琦看了桌上的飯菜一眼,裏頭,有一道菜是紅菜,似血一樣的紅菜湯。


    紅嶸就是看見那道菜才發病的,可是……


    凰琦抱著紅嶸的雙手緊了緊,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森冷的陰霾。


    太後,你這個毒婦。


    看來鳳煜說得沒錯,太後給她免死金牌果然是有目的的,她是在試探她與紅嶸的關係。


    這次也是,北央宮裏,如果不是太後開口,誰敢明知故犯?可是太後明知道紅嶸怕似血之類的東西,但她還是讓人端了上來,這是何等的惡毒啊!


    雖然心裏恨得想殺人,可是凰琦卻依然隻是一臉淡漠,「原來如此,那他還真是可憐呢!」


    「可不是,親眼目睹父母的死,那可不是什麽好受的事,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父親做了不該做的事,所以才會招來殺身之禍。」太後淡淡的輕語。


    凰琦沉默著,沒有迴應太後話,太後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然後又道:「聽說你今天在金鑾殿又鬧事了?」


    凰琦冷冷的勾起了唇,「我隻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太後看了她一眼,然後意有指指的道:「還是收斂點吧!民始終鬥不過官,更何況這個官並不是一般的官。」


    聞言,凰琦隻是淡淡的迴道:「凰琦一會還有事,太後若沒什麽事,那凰琦迴去了!」


    太後點了點頭,也沒有挽留,直到凰琦離開之,太後身旁的禾嬤嬤才道:「太後,老奴怎麽覺得崇州王妃好像沒什麽反應啊?」


    太後沉思,「又或者是不能有反應。」


    如果凰琦真的是她的話,她不僅不能有反應,還要漠視眼前,否則她就暴露了。


    「您的意思是,崇州王妃可能是裝的?」


    「也許,又或者不是。」太後臨摹兩樣的語氣,說著又道:「重新準備一些膳食,這些以後別端上來了。」


    「是!」禾嬤嬤恭敬的應了聲,然後退了出去。


    這廂,走出北央宮,凰琦瞬間冷下了臉,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就連指甲刺入掌心都不自知。


    「怎麽去了那麽久?」凰琦剛迴崇州王府,鳳煜就已經向她走來。


    凰琦緩緩的抬頭,看著他,忍無可忍的淚水落了下來。


    「你怎麽了?為什麽哭了?」鳳煜一驚,趕緊問道。


    在他眼裏,凰琦是個無所不能的女人,不管遇到任何事,她都可以很好的處理,隻除了……


    「難道紅嶸出什麽事了?」鳳煜猜測道。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他?他已經變成這樣了,為什麽還不放過他?她是惡魔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啊?為什麽,為什麽啊?」凰琦咆哮著,掄起拳頭就往鳳煜胸前打去。


    如此失控的凰琦,鳳煜眼中透出心疼,隻能抱著她,任由她那大小的拳力落在身上,發泄著內心的不滿與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發泄夠了,又或者是覺得這個模樣太丟臉了,凰琦吸了吸鼻子,離開了鳳煜的懷抱。


    鳳煜低著頭,看了眼胸前那片濡濕與血跡,嘆了嘆氣,「走吧!去上點藥。」


    鳳煜拉著凰琦走進院子,院內,聽見門口有些動靜,花希走出來,可是卻不想,自己會看見如此狼狽的兩個人。


    凰琦一眼紅腫,明顯哭過的痕跡,鳳煜胸前一片水漬,而且上麵還帶著些許的血跡。


    「姑娘?」花希一驚,趕緊上前,「你怎麽?你……你手流血了?」


    發現凰琦的手心流著血,花希趕緊拿出醫藥箱,一邊替她處理,一邊問道:「姑娘,你不是進宮了嗎?發生什麽事了?」


    「嶸兒自從看見爹娘去世後,隻要看見類似血的東西就會發狂,可是他們怎麽可以這麽可惡?明明知道嶸兒怕什麽,他們竟然還在餐桌上擺上紅菜湯。」想起當時的情景,凰琦纖細的小手再次緊緊的握起,憤怒染上了眼睛。


    鳳煜與花希心疼的看著她,兩雙手同時向她伸來,一人握著一邊,給予安慰。


    凰琦迴看著他們,淚水再次流了出來,但這次卻不是悲傷的,而是感動的。


    有人說過,當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有些安慰不需要語言,隻要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你就可以感受到,而現在,她感受到了。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哭了?」鳳煜替她抹去淚水,有些無奈與心疼。


    凰琦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是看到這個人你會心跳加速,看不見的時候又會想念,情緒總會因為這個人起伏不定,思考會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深受影響,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了。


    看到她的眼淚,他的心裏就咯吱咯吱的,好像被有什麽東西緊緊的揪著,捉著,明明不是很痛,可是卻忽視不了。


    處理傷口之後,凰琦梳洗一番就睡下了,然而也許是因為紅嶸的事,又或者是出於愧疚,夢中,凰琦睡得很不安,她又夢見紅芙了。


    紅芙指著她,哭得好傷心,一直在指責她沒有照顧好紅嶸,還說紅嶸現在會這樣也是因為她,而她,一句話也辯駁不了。


    凰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她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原本大冷的天,她卻已經汗濕了一身。


    看著窗外依然漆黑的夜色,凰琦沒有把花希叫醒,自己去找了件幹淨的袍子換上,可是躺迴床上,她卻已經了無睡意,腦海裏也總是迴想起夢中的情景,還有紅嶸那恐懼的表情。


    「叔父睡了嗎?要是我現在去找他,他會不會說什麽?」凰琦喃喃自語,突然很想去找紅莫初。


    這麽一想,凰琦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穿上鞋子就出門了,然而她卻不知道,在她從牆邊飛身出去的時候,鳳煜卻站在長廊的轉角。


    「這麽晚了,她去哪?」鳳煜一陣疑惑,然後飛身跟了出去,但越是跟隨,他的心就越是深沉,因為她竟然又去找那個男人了。


    他本是擔心她,所以守在屋外,不想會是如此,看來她心屬之人果然是那個男人。


    雖然那麽想著,可是鳳煜卻沒有離開,而是默默的守候門外。


    屋內,凰琦剛一腳踏入怡春院的後院,一道淩厲的劍光已經向她飛射而來,凰琦側了個身,偏頭躲過,「碧柔,是我!」


    聞言,碧柔趕緊收迴劍鋒,「閣主,您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叔父睡了嗎?」


    「他……」


    「進來吧!」


    碧柔還沒有迴答,屋內已經傳來紅莫初的聲音,顯示也聽見院外的動靜了。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凰琦原本煩躁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就像迴到家,那種安詳的感覺讓她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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