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二月初五。


    舒舒要去宮裏請安,九阿哥也要去內務府。


    十二阿哥跟高衍中初二去通州,昨天下午迴來,九阿哥要去問問如何。


    這個羊毛廠看著平平無奇,卻是連接蒙古羊毛羊絨生意跟江寧羊絨織場不可或缺的一環。


    羊身上,羊絨產量有數,更多的是羊毛。


    隻有羊毛也用上了,賣上價格,養羊的整體收益才會升上去,促使蒙古王公多養羊。


    牧場是固定的,養羊多了,馬匹就少了。


    長久以往,北疆越發安定。


    夫妻兩個吃了早飯,估摸著時間,就一道出來。


    十阿哥夫婦還沒有迴來,不用等他們。


    意外的是,八貝勒府門口有馬車。


    九阿哥見了道:“這是從海澱迴來了?難道是為了擺壽酒?”


    舒舒道:“估摸就是好挪動了,就迴京養著,海澱到底不方便。”


    至於擺酒,八阿哥還在養傷中,應該不會張羅。


    夫妻兩個上了馬車,等到前頭的車挪動了,他們也出發。


    九阿哥道:“提及擺酒,外放地方習慣借著擺酒斂財,其中父母壽酒最是名正言順,爺聽說噶禮還專門接了他額涅過去,為的就是這個,八旗不少看笑話的。”


    舒舒撫額,道:“這貪財的名聲都傳了好幾年,也確有其事,真不知皇上怎麽選的,給了山西布政使,那不是老鼠掉米缸了?”


    山西因地理位置的緣故,元末明初、明末清初,都沒怎麽經戰火,是北方的富裕省份。


    九阿哥尋思了一下,小聲道:“難道噶禮跟爺行事差不多?大頭孝敬了汗阿瑪?”


    舒舒看著九阿哥,覺得不無這個可能。


    倒不是說噶禮貪了十成,進上了幾成。


    真要那樣的,康熙也不能容他。


    但要是換個說辭,隻說是晉商豪富,孝敬多,代為孝敬皇上主子,那康熙應該還是會收的。


    九阿哥牙疼道:“到時候別連累了汗阿瑪的名聲?”


    舒舒道:“真要動靜大了,禦史會彈劾,爺別操心了。”


    現下君臣正相得,這個時候針對噶禮,會被當成是嫉妒不容人,或者別有用心什麽的。


    等到旁人彈劾噶禮,康熙偏護的時候,就可以找機會揭開噶禮養子的真實身份了。


    如果康熙曉得他一手提拔起立的心腹臣子早早就傾向了太子,他能容才怪?


    他將噶禮劃給太子,與噶禮自己偷偷抱太子大腿,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等到了神武門外,九阿哥就扶舒舒下了馬車,道:“爺去衙門轉一圈就來接你,咱們中午不迴家,去百味居吃了再迴。”


    也對比下自家酒樓跟安家酒樓的差別。


    九阿哥要強的很,別的不在意,這生意好賴還是在意的。


    否則三十七年的時候,也就沒有夫妻兩人不打不相識的那場官司了。


    舒舒點頭道:“好。”


    百味居也好,安家酒樓也好,生意都興隆。


    民以食為天。


    雖說賺的是辛苦錢,可是細水長流的,也是不菲的收益。


    可以琢磨琢磨,將其他不賺錢的鋪子收迴來,位置可以的都改成酒樓。


    前頭四福晉與八福晉已經下車了,正手拉手的說話呢。


    九阿哥上前打了一聲招唿,就上馬車離開了。


    妯裏幾個,一道進了神武門。


    五福晉與七福晉已經到了,兩人站在甬道旁邊,正頭碰頭的,小聲說著什麽。


    見三人來了,妯裏相見,七福晉就快言快語,道:“這幾日京城都是四處撞鍾的人家,求到你們跟前沒有?”


    大家看著四福晉,四福晉點頭道:“有想要入府請安的,我們爺不在,我抽不出身待客,就迴絕了。”


    五福晉道:“有個老親家的伯母上門過,打聽留宮之事,倒是沒有說旁的。”


    八福晉搖頭道:“我跟八爺昨兒才迴京,還算安生。”


    舒舒道:“嫂子們曉得我的,最是懶了,我也直接退了帖子沒見客。”


    七福晉搖頭道:“這個時候,前程差不多就定了,上躥下跳的,倒是叫人笑話。”


    舒舒想起了三年前,因阿瑪在禦前求了恩典,他們闔家也以為算是過了選秀關。


    誰想到,居然還有變故!


    咦?


    不會是開了不好的先河吧?


    要是有心人琢磨了當時的變故,曉得這福晉人選能更換,那翻出幾家的毛病,或者其他,說不得這人選也就不定了。


    大家說了這兩句,四福晉與七福晉往東六宮去了,舒舒跟著五福晉、八福晉往西六宮來。


    七福晉挎著四福晉的胳膊,道:“如今外頭提及這一茬的秀女,差不多也都知根知底了,好幾個大姓出身,阿瑪官職也高的,就是皇子福晉,宗室福晉跟夫人,要在剩下的人裏選了。”


    四福晉道:“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估摸都是今年大婚,到時候就又多兩個弟妹了。”


    七福晉道:“剛才忘了問舒舒,記得那個張佳格格麽?那是三十七年‘記名’秀女。”


    四福晉道:“舒舒的性子,不是愛四下裏張羅的,她既沒提及,多半沒什麽印象。”


    七福晉道:“歲數比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大,多半是直郡王府了。”


    一時之間,妯裏兩個都安靜了。


    上一屆的秀女中,大的也不過是十八、九歲,擱在外頭,也是正常出嫁的年歲。


    這記名指婚,說不好是榮耀,還劫數了。


    皇家福晉的滋味兒,誰做誰知道。


    她們還是原配發妻,尚且戰戰兢兢,至於繼室,尤其是直郡王府的繼室,還真不好當……


    *


    西六宮這裏,到了翊坤門,舒舒就跟五福晉進了翊坤宮,八福晉去了長春宮。


    翊坤宮裏,宜妃心情正好,小幾上放著好幾個冊子。


    這都是十七阿哥的東西。


    是打小的玩具,還有生辰時長輩的賞賜與同輩的饋贈,宜妃都叫人登記造冊、


    幾年下來,也攢了十來口箱子了。


    她叫人清點核對,重新裝箱,過幾日好送到寧壽宮去。


    進了二月,寧壽宮後頭的福來居修整,十七阿哥搬家的日子也快了。


    淑惠太妃才曉得自己開口求的小格格,換成了小阿哥。


    太後喜歡宜妃,連帶著淑惠太妃跟宜妃也相熟。


    淑惠太妃也沒說不養小阿哥的話,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入宮半輩子,淑惠太妃曉得皇命就是皇命,隻要受著就好了,不是能商量或反駁的。


    她也不樂意跟宜妃結怨,初一的時候就留了宜妃說話,算是說開了。


    入上書房之前,每月送十七阿哥迴翊坤宮請安;入上書房後,從其他小阿哥例,小阿哥生辰、貴人生辰跟大年初一,小阿哥去翊坤宮請安。


    這已經是意外之喜。


    宜妃並不是貪心之人,曉得如此正好。


    少了一層母子名分而已,也是好事。


    見舒舒跟五福晉來了,宜妃就跟舒舒道:“讓九阿哥盯著內務府,快些修整屋子,省得太妃心急。”


    舒舒起身應了。


    宜妃又看著五福晉道:“弘升六歲了,聽說正月裏說話行事也有不妥當的時候,你們夫妻商沒商量著怎麽辦。”


    五福晉也起身,道:“五爺說了,直言快語的,不憋屈,也不受人欺負。”


    宜妃道:“你們心裏有數就好,隻是該教的規矩還是教足了,萬不能養成口無遮攔的性子。”


    五福晉恭敬應了。


    宜妃平時並不插手兩府的家務事,今天說到孫輩上,也是有十四阿哥這個不好的例子的,才提醒了一句。


    眼下早春時節,雖還有些涼颼颼的,可是也沒有冬日苦寒。


    外頭隻停了一架輦。


    這就是宜妃的謹慎了。


    冬日裏是省得寒從腳下起,也是因五福晉出月子不久。


    可要是一直大喇喇的用輦就不好了,一堆貴人可都是腿著。


    婆媳幾個往寧壽宮去了。


    太後今日心情大好。


    外間候著的貴人嬪妃,都聽到太後爽朗的笑聲。


    原來榮憲公主請旨還朝賀壽,皇上允了,三月上旬之前就能迴京。


    等到大家如常請安後,太後就留下了舒舒,道:“跟九阿哥說,讓他叫人收拾公主別院,到時候榮憲要住陣子,操持了她小叔子的婚事才迴巴林。”


    舒舒道:“皇祖母放心,一會兒我就告訴我們爺。”


    巴林三台吉多大,舒舒不曉得;不過公府大格格,比自己小兩歲,今年十七了,確實不小了。


    兩人也是皇上指婚,那是前年秋天的事情了。


    太後還留下了太子妃,道:“等到榮憲迴來的,就將寧壽宮的日用挪一半過去。”


    太子妃忙道:“那邊也有例可循,不會短了姐姐吃喝,您就放心吧……”


    太後還記得巴林白災之事,要不是朝廷撥了糧食過去,都要斷頓了,可憐見地。


    “受苦了,如今大長公主也薨了,榮憲也不容易……”


    人上了年紀都念舊,太後自然也不例外。


    除了親自撫養五阿哥之外,前頭這幾個年長的孫子孫女,早年也常來她宮裏,祖孫感情更深些。


    舒舒在旁,聽著太後跟太子妃絮叨,想到了鍾粹宮。


    聽說去年榮憲公主就請旨還朝,皇上沒允。


    舒舒還以為,要拖延到四十二年,康熙五十整壽的時候,沒想到今年就允了。


    不知道榮嬪能不能“母以女貴”,改變封宮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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