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功夫,院子裏又有動靜。


    九阿哥他們原本在東次間說話。


    九阿哥炕邊坐著,十四阿哥坐在另一側,十三阿哥坐在圓凳上。


    九阿哥很有哥哥的樣子,囑咐十四阿哥道:“那你院子挨著你十二哥的院子,他是個書呆子,平日裏就捧著本書看,你平日也別太鬧騰了,吵了他看書,這邊院子牆薄,院子裏說話,隔壁都能聽見。”


    這話是囑咐十四的,也是暗中提醒十三的。


    頭所也安安靜靜的,別吵了這麵。


    就是他想著弟弟大了,不好直接說,就拐了個彎。


    十四阿哥歎氣道:“弟弟倒是想鬧騰呢,也沒有那個功夫啊,整日裏上書房,一年歇不上幾天。”


    “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十阿哥挑了門簾子進來,後頭跟著不苟言笑的十二阿哥。


    屋子裏從堂屋到次間都是燈火通明的。


    眼見著大家在東次間,十阿哥與十二阿哥就右轉過來。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原本坐著,都站了起來。


    舒舒也放好了盆景,帶了核桃從稍間出來。


    大家都望十二阿哥的懷中。


    他懷中鼓鼓囊囊的,好像抱著個小棉被。


    “這是帶吃的了?怕涼了?”


    十四阿哥湊上前去,好奇的問道。


    十二阿哥不緊不慢的將東西放在炕邊,而後對著舒舒躬身道:“九嫂安……”


    舒舒避開,微微屈膝道:“十二叔安……”


    十二阿哥這才打開上麵販覆蓋的小被子,還有個簡易的框架,露出裏麵是,綠油油的,是一盆水仙。


    不是寶石盆景,就是一盆真正的水仙。


    底下是上好的青瓷,可上頭就是水仙。


    這是冬天最常見的花了。


    並不顯得金貴。


    這禮,乍一看,有點薄。


    他客客氣氣道:“也沒有別的東西,就送這個給九嫂養著玩兒,正合時令……”


    舒舒雙手接了,仔細看了幾眼,真心讚道:“鱗莖肥大,葉片蒼翠,水仙中的上品,謝謝十二叔……”


    水仙花不僅賣相好,寓意也佳。


    按照士林說法,水仙有仙人之姿、君子之德,送水仙花來,就是極好的盛讚。


    舒舒心中小小的美了一下,對十二阿哥的好感漲了一大截。


    萬萬沒想到,看著冷冷清清的,還挺會討好人。


    十四阿哥看了好幾眼:“這沒開花呢,有什麽好看的?”


    舒舒笑著說道:“沒開花賞葉,開花賞花,正是兩全其美。”


    十四阿哥有幾分嫌棄。


    他覺得十二阿哥不厚道,糊弄人。


    也就是九嫂和氣不勢利,要不然話,誰樂意要一盤便宜的水仙花。


    十二阿哥臉上,波瀾不驚。


    十阿哥在旁笑著說道:“我倒是跟十二想到一塊去了,也在熏房給九嫂定了兩盆迎春,估摸著要過幾天才能送來,到時候花期也到了。”


    宮裏也有暖房,專門種植花木的,稱之為“熏房”。


    弟弟們都尊敬舒舒這個嫂子,都沒有空著手來,九阿哥很是滿意,看著十二阿哥也帶了笑。


    十四阿哥在旁不幹了。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看了看十二阿哥,又看十阿哥,道:“不對啊,十哥與十二哥怎麽隻給九嫂帶東西!我們倆的那份呢?今兒是我們搬家,這吃的不是‘接風宴’麽?怎麽你們當哥哥的,都空了手?”


    十阿哥笑道:“不著急,早預備下了,沒往這邊折騰,明兒你們自己去三所挑……”


    “還能挑?”


    十四阿哥眼睛放光,磨拳擦掌:“那是什麽樣?”


    十阿哥道:“一人一把蒙古刀!”


    十四阿哥眼珠子轉了轉,道:“是科爾沁那邊給的,還是阿霸亥那邊給的?”


    十阿哥掃了他一眼:“不都是蒙古刀麽?問這個做什麽?”


    十四阿哥笑著說道:“要是都有,那弟弟我挑阿霸亥的!哈哈,十哥是貴婿,阿霸亥這邊肯定預備的更好!”


    十阿哥輕哼道:“沒得挑,就一人一把!”


    阿霸亥台吉是給了他一把蒙古刀。


    刀把是黃金的,上麵鑲嵌了的狼王的牙。


    十阿哥早收好了,是不會送人的。


    要是九哥要,他還琢磨琢磨,老十四這裏做夢也別想。


    十四阿哥帶了失望,道:“好吧,沒挑就沒挑吧……”


    他又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道:“《大清律》,一人一套!”


    十四阿哥的臉僵了,皺眉道:“十二哥在說笑麽?好好的,預備這些?書房裏師傅講就夠了,還看這個做什麽?”


    十二阿哥忍不住眼角瞄了九阿哥一眼,帶了幾分認真道:“不是壞事,不會吃虧!”


    沒想到九哥、九嫂還有前緣,跟話本子似的。


    十二阿哥看著穩重,年歲在這裏,心裏也有些八卦。


    十四阿哥聽得越發糊塗。


    “吃什麽虧?我是汗阿瑪的兒子,不看這個就吃虧了?”


    九阿哥在旁的,覺得有些微妙。


    他也是汗阿瑪的兒子,他就吃虧了!


    十二剛才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十二阿哥看著平靜,實際上麵對十四阿哥的嫌棄,心裏有些亂。


    他是真沒有準備禮物,方才提及這個,是正好想起自己預備了兩套《大清律》,就直接說那個了。


    後頭那一句,好像說多了。


    九哥不會惱吧?


    十二阿哥抿著嘴,不肯吱聲了。


    九阿哥忙道:“行了行了,膳桌都擺上了,過去坐吧。”


    說罷,他就前頭帶路。


    眼見著舒舒沒動,其他人也都沒動。


    舒舒笑道:“你們去吃,我這兩天有些咳,吃藥怕犯衝,之前吃了餑餑了……”


    屋子裏確實有些藥味。


    實際上是四物湯。


    十阿哥皺眉,帶了擔心,道:“那太醫怎麽說?”


    舒舒道:“就是早上看雪景,出去吃了風,有些咳,吃三天藥發發汗就好了。”


    十四阿哥立時道:“弟弟那有柿霜,那個也止咳,比吃藥好……”


    說著,他就等不得,吩咐跟著的太監:“你都取了來!”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已經不怎麽咳了。”


    柿霜是貢品,不在皇子分例裏,這肯定是德妃貼補給小兒子的,舒舒怎麽好意思要?


    十四阿哥對身邊人擺擺手,眼見人出去了,才道:“您就別跟弟弟客氣,又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就是正好有罷了,難道九哥去禦藥房討不來麽?”


    這話一說,舒舒倒不好說什麽。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大大方方的,這可真是好習慣。


    九阿哥就招唿大家去了西次間。


    地上擺著圓桌。


    上麵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碗碟。


    裏麵裝著各色食材。


    中間是兩口黃銅鍋子。


    不是常見那種中間帶孔眼的,而是像湯鍋似的。


    裏麵的湯都咕嚕咕嚕的。


    十四阿哥看著碗碟的數量,驚住了。


    昨晚他剛見識了兄嫂飯菜的簡樸,今天就見識了什麽是奢華。


    他簡單數了數,詫異道:“四十多盤,汗阿瑪的膳桌也沒有這麽多樣吧?這得花多少銀子?”


    皇子的份例都是固定的。


    皇子福晉的份例多些,也不會這樣富裕。


    那湊這一桌菜,就要自己掏銀子。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這有什麽,不是給你們倆接風麽,肯定要可好的吃,管他銀子是多少?”


    十四阿哥看著幾樣食材眼生,指了指道:“九哥,這幾樣是什麽?”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鈴卷,素雞,釀豆腐泡,凍豆腐……”


    十四阿哥不高興道:“怎麽好幾樣豆腐?不愛吃豆腐,想吃肉!”


    門外,康熙原本有些不虞,此刻也舒展開來。


    梁九功連忙挑了簾子,揚聲道:“九爺,九福晉,皇上來了……”


    西次間的幾個皇子都出來了。


    東稍間的舒舒聽到動靜,也帶了核桃迎出來。


    實在是今天下午二所的人去禦膳房折騰了好幾迴,大包小包的。


    動靜太大。


    就有人說到了禦前。


    康熙本就有些不放心十四阿哥。


    到底是幼子,如今又是剛分出來一個院子單住。


    他就帶了幾分好奇溜達過來。


    沒想到趕得正巧,正好二所宴開。


    聽著四十多盤菜,康熙就覺得有些過了。


    加上九阿哥昨天才從乾清宮庫房搜刮了大量海鮮食材,康熙就當是燕翅席。


    聽到後頭這一句,他覺得不對勁,倒是越發好奇了。


    康熙不動聲色,看了舒舒一眼。


    穿著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裳,看著幹淨簡樸,還是從東屋出來。


    康熙心中,微微滿意。


    阿哥們都在西屋出來,並不混在一處。


    本該如此。


    十四阿哥已經上前,拉了康熙的胳膊道:“汗阿瑪是不是來看兒子的?來的正好,方才兒子還想著,要是汗阿瑪在就好了。”


    兒子這樣親近依賴,康熙點點頭,覺得沒有白疼一迴。


    眼見著十二阿哥也赫然在列,他神色不變,心裏頗為意外。


    老九長進了,到底像個做哥哥的,沒有落下五所。


    要不然這邊四個兄弟抱團,落下五所,成什麽了?


    九阿哥心裏犯酸,嘀咕道:“汗阿瑪您還真是偏心小兒子,當年兒子同老十挪宮時,可沒見您過來瞧瞧……”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偏心怎麽了?誰讓你生在中間,不上不下的?”


    九阿哥不服氣,很想要提醒他一句,十四阿哥不是老兒子,後頭還有三個呢。


    還真是薄情,誰不曉得他老人家沒有封王庶妃高位,可牌子沒少翻。


    結果生的兩個兒子,就給抹了?


    十阿哥則道:“汗阿瑪您屋裏坐,嚐嚐新式鍋子……”


    在圍場行在養傷的那些日子,他吃過兩迴。


    覺得挺好的。


    康熙被兒子們簇擁著進了西次間。


    眼見著擺著圓桌,上麵滿滿當當都是碗碟,康熙的臉色有些沉。


    奢靡!


    等看清碗碟裏裝的東西,不是什麽做好的海參鮑魚,而是各色食材。


    他不動聲色的看了一圈。


    這就是四十多盤?


    各種豆腐就占了七、八盤。


    一隻雞,也分裝著,雞皮、雞肉、雞胗這就是好幾盤。


    菜這裏,菠菜、香菜、小油菜是洞子菜,剩下白蘿卜片、白菜心、山藥、疙瘩白,都是禦膳房常有的。


    看著滿滿當當的,壓根就沒有值錢的食材。


    老九方才在說大話,聽著還以為這一頓飯要多大拋費,結果就是這些,也就糊弄糊弄十四阿哥這種沒見識的。


    五套碗筷。


    康熙看了兒子們一眼,西五所的皇子都在這裏。


    董鄂氏不錯。


    八旗雖不像漢人那樣規矩多,一家人吃飯,男女也有不分桌的。


    可是董鄂氏畢竟是新媳婦,桌子上還有十阿哥、十二阿哥,叔嫂年歲相差不大,董鄂氏這樣守著規矩,才更讓人放心。


    在北巡途中也是,她待兩位小叔子親近歸親近,行事卻端莊不輕浮,所以兩個小叔子都尊敬她。


    看著跟著來低眉順眼的舒舒,康熙神色就和緩了,道:“你歇著去吧,朕與阿哥們說說話。”


    舒舒巴不得,福了福身,退了下去的。


    這可不是找存在感的時候。


    實際上,這已經不合規矩了。


    康熙要是過來,就該在前院書房,等著兒子、兒媳婦過去請見。


    而不是直接到正院來。


    也就是今天阿哥們多,要不然的話,還不知傳到旁人耳朵裏,能編排出什麽髒話來。


    誰叫他是皇帝,他就是最大的規矩。


    舒舒迴了東稍間,心裏有些後悔。


    不應該表現得兄弟親近就將席麵設在正房,應該擺在前頭去。


    隨即她也放下心來。


    就算宮裏的人愛扯閑話,也不敢扯到康熙頭上去。


    *


    西次間裏,康熙被請到上座。


    左手是十阿哥、十二阿哥,右手是十四阿哥、十三阿哥。


    按照規矩,本該十二阿哥在右邊挨著坐的,誰讓十四阿哥是幼子,就挨著康熙坐了,於是就是這樣次序。


    九阿哥這個主人家,坐在下首作陪。


    小棠早已經將旁邊放著的備用碗碟擺上。


    除了盤子與碗筷之外,每人前麵還有四個料碟,分別裝芝麻醬,辣椒幹碟,蘑菇醬碟,香油蒜泥碟。


    禦膳房的鍋子,也有這種現煮的,如魚片火鍋。


    就是第一次見這麽多味碟。


    向來穩重的十二阿哥,看著眼前一排小碟子,都多了好奇。


    等到康熙動了筷子。


    大家就跟著動起來。


    十阿哥直接奔紅油鍋。


    裏麵已經有不少煮好的食材,酥肉、肉腸、炸豆腐、血豆腐。


    菌湯鍋裏,則有煮好的白蘿卜、海帶、豆腐泡、木耳。


    十四阿哥夾了兩筷子菌湯鍋的,不幹了。


    他要吃肉。


    他夾向了紅油鍋,直接就是兩塊酥肉。


    霸道的香味兒,滿屋子都是。


    十四阿哥覺得口水都留下來。


    他剛要直接往嘴裏送,十三阿哥忙攔下道:“裹了香油碟吃,要不燙嗓子。”


    十四阿哥咽了下口水,從諫如流。


    本來就是看著紅透透的,實際上就是微辣的程度。


    香油裹住,辣味就十分的不明顯,反而更加增味。


    十四阿哥的臉上,露出心滿意足來。


    康熙在旁不動神色,卻是聽了進去,也夾了一筷子,是一塊炸豆腐。


    他將豆腐沾了香油,吃了一口,以為會油膩,結果剛剛好。


    這會兒功夫,小棠低頭上前,恭恭敬敬的在每人手邊放了一個杯子。


    康熙看了一眼。


    應該不是酒。


    吃飯是吃飯,有酒就出格了,董鄂氏知書達理,不會犯了這樣疏漏。


    十四阿哥連吃了幾口紅油鍋的,正覺得有些鹹,隻當是白水,帶了嫌棄,問小棠道:“這是白水?怎麽上這個?”


    小棠道:“迴十四爺的話,是蜂蜜水,這個甜,可以解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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