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去內造辦,九阿哥在西華門下了車。


    他雖不在內務府當差,可有宮牌,直接進了宮。


    路過內務府的時候,九阿哥還是進去了一趟。


    真要用內造辦的匠人,還要在本堂衙門這邊報備。


    隻是沒有準信,九阿哥也沒有去找總管丁皂保,而是去了十二阿哥的值房。


    十二阿哥正伏案書寫,聽到動靜抬頭,見是九阿哥進來,忙站起身來。


    “九哥……”


    “忙什麽呢?”九阿哥說著話近前,看了書案上的筆墨,麵上露出古怪。


    十二阿哥沒有處理公文,而是在抄經。


    九阿哥臉色有些難看,道:“丁皂保什麽意思?”


    這是當穩了總管,開始排擠十二阿哥了?


    十二阿哥見他誤會,忙解釋道:“公務早上已經看過了,是弟弟想著在藥王菩薩聖誕之前抄幾本經供佛……”


    不是十二阿哥被欺負奪權,九阿哥臉色舒緩下來,關切,道:“好好的,怎麽想起抄經,是嬤嬤身子有什麽不舒坦麽?”


    十二阿哥點頭道:“這陣子睡不實,叫人不放心。”


    那是十二阿哥的養母,又是連禦前都敬著的老人。


    九阿哥就沒有說什麽,隻道:“估計是換季的緣故,叫太醫多請兩次脈,過陣子就該好了。”


    關鍵是蘇麻嬤嬤已經年過九旬,這個年歲還硬硬朗朗的,隻是夜不寐這樣的小毛病,也算是極有福氣了。


    像裕親王那樣,五、六十歲臥床的老人大有人在。


    他想到了昨日太後在百望山的歡喜,跟十二阿哥道:“我跟五哥在海澱支了幾個蒙古包,還挑了幾個蒙古廚子跟蒙古樂師在那邊,你要不要抽一日時間,帶嬤嬤過去轉轉。”


    好像人老了都念舊。


    皇祖母如此,那蘇麻嬤嬤會不會也如此?


    十二阿哥聞言一愣。


    在諸皇子中,他是唯一沒有隨扈北巡過的,自然也沒有見過蒙古包。


    不過在蘇麻嬤嬤的口中,他卻是聽過多次的。


    遼闊的草原。


    蜿蜒的河水。


    迅猛的雄鷹。


    白色的氈房……


    “這……不妥當吧?那是五哥跟九哥給皇祖母預備的……”


    十二阿哥心動,又有些猶豫,怕給九哥添麻煩。


    九阿哥道:“不礙事,昨兒皇祖母已經遊過了,那蒙古包我折銀子留下了,做個郊遊歇腳的地方……”


    說到這裏,他想到蘇嬤嬤嬤不是尋常宮人,還是皇父尊重的長輩,就提醒道:“你要是有這個打算,也不好自專,還是要跟汗阿瑪報備一聲。”


    十二阿哥點頭道:“嗯,我曉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先過去看看,迴頭好跟嬤嬤說說……”


    九阿哥道:“當然能了,看你也閑著,中午跟我迴海澱,那莊子距離暢春園就十幾裏,騎馬用不了兩刻鍾就到了。”


    十二阿哥不愛出門,也不愛麻煩人。


    可是蒙古包對他還是有巨大的吸引力。


    “皇祖母昨兒高興了?”


    十二阿哥斟酌著問道。


    “嗯,笑得合不攏嘴……蒙餐吃著,聽著科爾沁的那個潮爾琴什麽的,還有五哥找來的唱酒歌的,連帶蒙古鹿棋都找出來了,皇祖母高興,孩子們也跟著長了見識……”


    九阿哥說道,若有所思。


    除了汗阿瑪不請自來之外,其他都好。


    好像汗阿瑪的到來,也有好處。


    那是汗阿瑪對皇祖母的孝心。


    皇祖母不是汗阿瑪生母,宮裏的奴才最會欺上瞞下。


    隻有汗阿瑪再三表示對皇祖母的尊敬,寧壽宮裏的人才不敢出幺蛾子。


    十二阿哥聽了,帶了向往。


    太後喜歡的地方,嬤嬤應該也會喜歡吧?


    那是嬤嬤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就比如自己,搬到乾西五所十幾年了,可是最懷念的地方,還是寧壽宮的後配院。


    九阿哥說完家常,想起了正事,就道:“對了,陪爺去趟內造辦……”


    十二阿哥沒有多問,立時應了。


    等出了內務府,十二阿哥問道:“九哥是要看瓷器麽?”


    他想到的是官燒鍋的藥酒需要器皿,肯定是越精致越好。


    九阿哥搖頭道:“那個不用內造辦的瓷,宮瓷放到外頭,也是一品官以上準用,太隆重了,不合規矩,爺是去鍾表處。”


    十二阿哥見何玉柱跟周鬆等人都空著手,自家九哥不像是來修鍾的,一時猜不到緣故。


    九阿哥見他麵帶疑惑,就說了發條機械之事,道:“外頭賣的西洋玩具,要幾十兩銀子一個,爺就想著用在佛像跟神像上,做的精細些,到時候賣到蒙古跟江南去。”


    真要規模生產,這產銷其實掛在內務府更合適。


    隻是九阿哥覺得,這是塊肥肉,還是自己費心琢磨出來的肥肉,要是讓內務府的那些人貪墨敗壞了,那自己得惡心死。


    最好是成為私產。


    那樣的話,不用那麽多人經手,中間就少了弊端。


    至於用了內造辦的匠人……


    可以給禦前幹股分紅……


    九阿哥恍然大悟。


    自己這陣子有些太兢兢業業了。


    這要是算官營,掛在理藩院下,那一年之後自己輪部了,那不是虧了麽?


    短短兩、三百步,九阿哥已經有了定奪。


    他跟十二阿哥道:“這幾年沒聽說鍾表處做了多少新鍾,是匠人不夠麽?”


    十二阿哥還真知道些,道:“四十年之前,雖也有洋人進宮當差,可隻是修鍾匠,連帶著鍾表處隻能修鍾,不能造,就算有十來個太監學徒,也就是造鍾殼子的手藝,四十年進來兩個法蘭西跟意大利的洋和尚,是造鍾匠人,這才開始試著做鍾,前年就製出來了,就是數量不多,宮裏得了新鍾的,就是寧壽宮、毓慶宮、延禧宮跟翊坤宮這幾處,還有嬤嬤那裏,也得了一座。”


    九阿哥聽了,道:“這迴選了多少學徒?這洋人也不能老在宮裏,別迴頭學不會怪可惜的。”


    十二阿哥道:“選了十五個太監,都是銅作那邊有些技術的,應該能學得差不多。”


    九阿哥點頭道:“那就好,也不是什麽難破解的東西,都漂洋過海來了一百多年了,總不能咱們用著洋鍾,兒孫也都用著洋鍾,讓洋人將咱們當冤大頭。”


    兄弟兩個說著話,到了內造辦。


    總管郎中得了消息,忙迎了出來。


    九阿哥想起管理大臣之事,問十二阿哥道:“這裏安排人管了沒有?”


    要是安排了管理大臣,九阿哥想要用這裏的人,就要先打個招唿。


    十二阿哥搖頭道:“沒有,如今內務府總管隻有兩人,哈大人也忙,丁總管管著其他幾個衙門。”


    九阿哥想想也是。


    這內造辦,之前也多是禦前直接過問,所以九阿哥才對鍾表處的消息不熟。


    兄弟兩個跟著總管郎中到了鍾表作。


    這是個五間的屋子,算是內造辦中比較大的作坊。


    裏麵的洋人不止兩個。


    除了十二阿哥提及的兩人,還有那兩人的四個助手,兩個通譯。


    再加上宮裏選派出來的十五個太監學徒與一個管事太監,屋子裏二十來個人。


    九阿哥會法蘭西語,也會意大利語,就跟兩個洋師傅問起三年鍾表處的發展。


    年長的洋人五十來歲,頭發已經花白,帶了興奮道:“前年產量少,半年下來才十二座;去年略高些,有二十七座;今年學徒可以上手了,一個春天下來,就做出了二十二座,這樣下來,今年我們能為皇帝陛下造出超過一百座的鍾……”


    如今旁邊的成品間裏,就擺著二十二座還沒有驗收入庫的新鍾表。


    九阿哥聽著,既是高興,又是心裏發酸。


    第一年的產量少,不患寡而不均,是不好賞給他們這些皇子。


    可是第二年,不是有二十多座鍾麽?


    怎麽還沒有輪到他們?!


    太子就是太子,他們這些兒子,跟太子的待遇差了不是一年兩年。


    洋人說完成品,也露出無奈來,攤手道:“不過我們做不出一百座鍾了,內務府撥下來的銀子是去年的兩倍,等到七月裏,我們就要沒有材料了……”


    九阿哥望向那管事太監道:“沒往上報麽?”


    管事太監道:“九爺,下半年還要留著各宮鍾表檢修的時間。”


    “愚蠢!之前鍾表處的老人呢,用他們檢修鍾表還不夠麽?”


    九阿哥道。


    這些洋神父漂洋過海傳教,並不在一個國家逗留,誰曉得什麽時候就走了。


    趁著他們在宮裏,就應該不停的製新鍾,讓十五個太監學徒,將這手藝都吃透了。


    九阿哥望向旁邊的管事郎中道:“汗阿瑪極看重鍾表處,你迴頭寫個折子報喜,也提提材料不足之事,別耽擱了。”


    那管事郎中忙應下。


    九阿哥又望向幾個洋人。


    跟發條玩具相比,還是這製鍾工藝更重要。


    按照這樣的速度,用不了幾年,別說他們這些皇子,就是皇孫也都能輪到宮裏賞賜的鍾表。


    九阿哥就不急著叫人了。


    還是等禦前消息,看看有沒有其他安排。


    要是皇父覺得要限製自製鍾表數量,那自己再來借人。


    要是皇父跟自己一個意思,那自己明年再來借人好了。


    這輕重緩急,九阿哥還是能分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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