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各阿哥所就迎來了侍衛傳話。


    聖駕明日迴京,諸皇子送駕。


    等到人走了,九阿哥就跟舒舒道的:“又要早起了……”


    舒舒想了想,道:“要不爺明兒就別迴來了,直接迴貝勒府?”


    初二要去信郡王府吃席,明天下午迴來,也是折騰。


    “那你呢?要不也明兒迴去?不用趕早,下午迴去就行。”九阿哥道。


    舒舒搖頭道:“不妥當,明兒七嫂過來,我後個兒迴去就行。”


    總要將三格格姊妹兩個好好交迴到七福晉手中,還有就是給七福晉道惱。


    這殤了庶子,影響的是七福晉的名聲。


    即便隻是意外,不是人禍,可是七福晉也要落個照顧不周、治家不嚴的罪過。


    九阿哥擺手道:“那爺明兒還是迴來,反正老十也要迴來。”


    貝勒府空著,他一個人迴去,也不放心妻兒,何苦來哉。


    舒舒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說。


    次日一早,九阿哥早早醒了。


    眼見著舒舒要跟著起來,他壓了舒舒的肩膀道:“好好歇著,別起來跟著折騰。”


    昨晚夫妻兩個四更才睡。


    舒舒確實有些乏。


    到時沒有做什麽,就是九阿哥拉著舒舒,在書房裏翻譯《三字經》。


    翻譯成蒙文版、國文版、法蘭西版跟意大利文版、梵文版。


    舒舒聽得頭暈眼花的,還真有些擔心了。


    擔心九阿哥用這個教孩子,估計孩子會混亂。


    即便這個時候是學語言的好時候,也不好這樣填鴨。


    想到這個,舒舒看著九阿哥嗔怪道:“爺真是的,曉得要早起,昨晚還不肯早睡。”


    她夢裏都是九阿哥說外國話。


    九阿哥昨晚的狀態確實有些不對勁兒,過於亢奮。


    九阿哥打著哈欠,得意道:“爺這是‘未雨綢繆’,要是汗阿瑪想訓人,爺就直接告病……”


    舒舒:“……”


    實沒有想到是這個原因。


    九阿哥熬不得夜,如今就很明顯,眼下眼圈發黑,臉色也少了紅潤。


    “何以至此?”


    舒舒並不讚成:“什麽也比不得爺的身體重要。”


    九阿哥道:“還是爺的一些小算計,不想要騎馬,還是打算繼續坐車,又不想旁人借題發揮……”


    這騎馬有了一迴,就有下一迴。


    風吹日曬的,屬於沒苦硬吃。


    舒舒坐在炕上。


    看來九阿哥要將“病弱”的人設堅持到底。


    也罷。


    如今,山雨欲來,避開也好……


    等到九阿哥出了院門,十阿哥已經在了。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也在。


    看到九阿哥臉色兒不對,十阿哥不由擔心,道:“九哥身子不舒坦?”


    九阿哥揉著太陽穴道:“昨晚蛙聲太吵了,走了困……”


    如今春夏交替,正是田蛙繁殖的季節,蛙鳴聲晝夜交替。


    十四阿哥在旁,心有餘悸道:“是挺吵的,宮裏這個時候有貓叫,也是隔三差五的,這邊蛙鳴聲實在惱人,一晚一晚的。”


    他昨晚輾轉反側,都有些後悔。


    南五所那邊挨著的是禦稻田,不比北五所這邊水泊多,雖也有蛙鳴,卻沒有這邊動靜大。


    十三阿哥想起了去年放鴨子之事,道:“讓內務府那邊繼續放鴨子罷,現下還能關窗,過陣子天熱要開窗睡覺,到時候更吵了。”


    大人還罷,小孩子估計受不住。


    九阿哥點頭道:“是,這水鴨子今年還得放……”


    十阿哥看著九阿哥,曉得不會是這個緣故。


    這蛙鳴聲早就有的,九嫂那邊也有應對方法,就是在寢室釘羊毛氈隔絕聲音。


    現下卻拿這個說話。


    等到兄弟兩個上了馬車,九阿哥不等十阿哥問,就道:“不用擔心,爺故意的……”


    他低聲說了緣故:“汗阿瑪又將兒子攏在一處了,爺懷疑他憋著火,想要訓兒子,爺可不想挨訓。”


    早先挨訓就挨訓了,如今自己是當阿瑪的,迴頭讓孩子們曉得,那麵子上多掛不住。


    還是舒舒那裏,如今跟嫂子、弟妹們同住海澱,別再因自己的緣故丟臉。


    十阿哥:“……”


    十幾個皇子在,哪裏就會輪到九哥頭上?


    這不是未雨綢繆,更像是杞人憂天。


    等兄弟幾個到了大宮門,這邊已經不少人候著。


    包括住在南五所的幾位皇子,還有方才沒有見著的五阿哥。


    大家也都發現了九阿哥臉色不對。


    五阿哥看了看黑漆漆的天,道:“是不是起太早的緣故?一會兒在車上好好補覺。”


    九阿哥點頭道:“嗯,一會兒上車就睡。”


    大阿哥看著九阿哥,道:“如今不冷不熱的,這裏又挨著禦馬場,這每日裏騎射也該撿起來了。”


    這身體越嬌貴越虛。


    這夏怕熱、冬怕冷的怎麽行?


    還是該好好操練,才能結實起來。


    九阿哥連忙求饒,道:“大哥您可饒了弟弟罷,真要每天去禦馬場操練,那剩下的時間就要趴窩。”


    三阿哥看著九阿哥的青眼圈,帶了打趣,道:“是走了困,還是別的?老九你也掂量著,想要身體好,還是要多修身養性。”


    他就是如此,這幾日沒有迴郡王府,就是歇在南二所,素了幾日,這臉色都養過來了。


    不是多個內寵才是好色。


    這守著一個,不知節製,也該教訓。


    九阿哥聽著三阿哥陰陽怪氣的,小臉就耷拉下來。


    哪有這樣當哥哥的,老往弟弟的房中事兒上扯?


    關鍵是這次來海澱,他沒有帶格格,隻有嫡福晉,這樣說話就輕浮了,好像福晉怎麽不愛惜他的身體似的。


    他就上下打量三阿哥兩眼,道:“剛好想要說三哥臉色兒不錯,結果您就來這一句,嘖嘖,看來您這難關還得過過……”


    三阿哥聽不得這個,忙道:“老九你別什麽都說,好好的怎麽咒人呢?”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四阿哥在旁,摸著手腕上念珠,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


    口為福禍之門。


    三阿哥犯了口孽。


    八阿哥在旁,看了眼三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


    他早就看出來三阿哥對九阿哥的拉攏之心,隻是九阿哥明顯瞧不上三阿哥。


    如此也好,他並不希望九阿哥摻和進來,那樣事態會不可控,因為十阿哥會與九阿哥同進退。


    三阿哥博覽群書,自然也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不服氣道:“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得了,你怎麽還多心呢?”


    娘們似的,一句話不中聽就惱了。


    九阿哥輕哼一聲,望向別處,不搭理三阿哥。


    三阿哥還想要說話,十阿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三阿哥的話又憋了迴去。


    大家都安靜下來。


    十四阿哥看在眼中,心中嗤笑。


    三阿哥還真是老樣子,一如既往的欺軟怕硬。


    十阿哥對九阿哥真是沒得說。


    得罪九阿哥不怕,九阿哥小心眼歸小心眼,可不是心狠的,十阿哥就不好說了。


    同理,想要拉攏十阿哥也不難,隻要能拉攏住九阿哥。


    三阿哥眼見著沒人說話,自己都不自在了,輕咳了一聲,跟四阿哥道:“汗阿瑪恩典,給了幾位才子進士身份,允其一體殿士。”


    四阿哥不置可否。


    虛有其名的大儒罷了。


    若是真才實學,也不是會試落第。


    那三人給了恩典的舉人,一個是納蘭容若至交好友,一個是李光地舉薦,一個是行走內廷多年,得禦前所喜。


    這樣的恩典,雖沒有占用已有的進士名額,可四阿哥心中並不讚同。


    這開了先河,給了文人鑽營幸進之路。


    三阿哥還在喋喋不休,道:“這三個才子,一個擅畫、一個擅書、一個擅詩文,早已名聲鵲起,就是時運不濟罷了……”


    旁人聽著,都百無聊賴,隻有八阿哥心下一動。


    這三人是汗阿瑪欽點的,參加完殿試,即便隻在三甲,應該也會入翰林院為庶吉士。


    同樣是貝勒府,九阿哥的貝勒府能掛兩個典儀陪九阿哥讀書,自己的貝勒府典儀還有一個缺兒。


    那何焯背後就是李光地,李光地快入閣了……


    隨著靜鞭聲,康熙坐著肩輦出了大宮門,下輦換車。


    眾人都跪迎聖駕。


    康熙登車,望向臣子前的諸皇子,視線在大阿哥身上頓了頓。


    大阿哥有所察覺,卻沒有抬頭。


    他已經不再是禦前誇上幾句就雀躍幾日,而是會想那稱讚背後的用意。


    今早諸皇子過來送駕,不見太子。


    這叫大臣們見了,少不得猜測太子無禮?


    可太子真的無禮麽?


    大阿哥心裏平靜如水。


    等到聖駕起行,眾人也上馬隨行。


    九阿哥這裏,拉著十阿哥鳥悄地退下去,依舊是上了馬車。


    “今天送,過幾日殿試完是不是還要接?汗阿瑪怎麽跟小孩兒似的……”


    九阿哥忍不住跟十阿哥小聲嘀咕道:“旁人有離不開爹娘的,沒聽說有離不開兒子的?”


    說到這裏,他想了想這幾年禦前出巡,發現了古怪之處:“這幾年太子爺一次不落啊?怎麽迴事兒,平日裏發作的還多,這什麽意思?熬鷹呢?”


    十阿哥眼神眨了眨。


    赫舍裏家、佟家、鈕祜祿家三家子弟,差不多都清退出侍衛處跟護軍營。


    汗阿瑪老了……


    神武門為什麽叫神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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