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駕在杭州駐蹕三晚,第四日啟程。


    九阿哥坐在船窗口旁邊,氣成了蛤蟆。


    四阿哥見他七情上麵,提醒道:“趕緊收收,操心得太多了,不過一個女子罷了!”


    九阿哥站起來,憤憤道:“又讓李煦那王八羔子得逞了!”


    原來這次返程,禦前吩咐人將備用禦舟收拾了一個艙室,還撥了兩個宮女子,兩個小太監過去。


    這是給蘇州那邊的女子預備的。


    這是要帶人迴宮。


    李煦再次獻美成功。


    九阿哥本就厭惡這個,聽著就覺得憋氣。


    “再一再二再三了,汗阿瑪到底是怎麽想的?”


    二十八年帶迴了王貴人。


    三十八年帶迴了高庶妃。


    今年又要帶人。


    四阿哥搖頭道:“涉及宮眷之事,不是你我該說的!”


    皇父身邊的人,即便是沒有位份的庶妃,也是他們這些皇子的庶母。


    九阿哥輕哼道:“八旗選秀就選不出好的了?想要漢女,內務府包衣中旗鼓女子也不少……”


    四阿哥卻能猜到幾分皇父所想。


    八旗秀女,多是出身勳貴高門,留了牌子,就要給位份。


    皇父年歲在這裏,再選八旗秀女有貪色之嫌。


    內務府秀女那邊,這幾年劣跡斑斑,皇父對包衣也起了芥蒂,看不上眼了。


    江南漢女這裏,如今能送到禦前的,也不再是王貴人那樣出身卑賤的,多是士林閨秀。


    有士林的投誠在裏麵,收下這些女子,不單單是因美色,還開了一道口子。


    自古以來,惦記著裙帶關係的,就不是一個兩個。


    四阿哥道:“你也別老惦記李煦了,本也打不上交道。”


    九阿哥道:“孫文成怎麽迴事兒?這織造當得鳥悄的,接駕送駕都湊不到前邊了……”


    幸好那個羊絨呢場孫文成截胡了。


    隻是明顯能看出來,這人不大機靈,還沒有什麽才幹,沒有什麽聖眷。


    曹寅也好,李煦也好,在江南都是地頭蛇似的人物;到了孫文成這裏,就跟尋常官吏似的,絲毫不出挑。


    四阿哥道:“汗阿瑪真正信重的,隻有曹寅,李煦不過是取他的出身跟圓滑,才給曹寅做臂助的,到了孫文成這裏,更是湊數的,不掣肘曹寅就行……”


    聽見這個,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朝廷也挺逗,還挺推崇前朝貞烈之士……”


    對於那些歸順大清的臣子,反而看不上眼,覺得大節有虧。


    四阿哥看著九阿哥道:“這是儒家推崇的忠孝之道,收天下人之心的。”


    九阿哥不以為然,道:“就是一個糊弄罷了,真有骨氣,不仕本朝啊,結果呢?有幾個舍得富貴前程的?就算有老頭子求名,也沒有幾家攔著兒孫進學。”


    四阿哥道:“之前你已經發作了李煦,就行了,這嫌隙擺在明麵上,想來他也不敢進讒言。”


    九阿哥也不想再提這喪氣的人,隻是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道:“四哥,汗阿瑪要帶漢女迴京,那太子爺那邊會帶麽?現下還沒有動靜,不知道到了蘇州會不會想著將人帶上……”


    四阿哥搖頭道:“應該不會。”


    太子正值盛年,子嗣不繁,要是帶民女入宮,就礙八旗勳貴的眼了。


    皇父春秋在這裏,膝下皇子十八個,再多幾個民女所出的小阿哥也無關大局。


    九阿哥想不到這些,道:“想想也是,太子爺心硬,也沒有什麽憐香惜玉之心……”


    *


    太子船艙中,太子跟身邊人也正在提蘇州織造府時服侍過太子的兩個婢子。


    眼見著就要再到蘇州,怎麽安置兩人也要有決斷。


    太子心軟了。


    賣身為婢的女孩,都是苦過來的。


    這兩個婢女,都是喪母的苦孩子。


    前一個是被繼母欺淩發賣,後一個父母都沒了,被叔伯發賣。


    因此,在身邊人問起那兩人的安排時,太子就道:“跟李煦說,迴頭送她們進京吧!”


    不能帶進宮,安置在宮外就是。


    總能遮風避雨,不讓她們凋零在外。


    沒娘的孩子太苦了。


    隨即,太子的神色有些發冷,道:“迴頭你查查,往其他處送的婢子都是什麽出身?這喪母的也太多了……”


    若是巧合還罷,要是李煦故意安排的,還真夠惡心的。


    “這就是佞臣啊,倒是會揣摩上意……”


    太子自言自語道。


    李煦討好自己,也是揣摩上意麽?


    他想起了幾次給李煦寫信要銀子,李煦都痛快孝敬了。


    這迴呢?


    看到自己如今處境,李煦還會孝敬麽?


    太子眯了眯眼,吩咐身邊人道:“迴頭傳話李煦,讓他幫孤置辦個宅子,再給兩個丫頭預備些脂粉銀子……”


    *


    兩日後,禦舟到了蘇州。


    九阿哥心中的火氣,早就散了。


    聖駕依舊駐蹕蘇州織造府。


    正好蘇州織造府貢了新緞與新綢,三日之內,禦用就賞了兩迴。


    第一天賞內大臣、侍衛、護軍、內務府執事等人。


    第二天賞扈從皇子、文武大臣、來朝官員等。


    九阿哥作為隨扈皇子,得到的都是上等賞賜,有不少好料子,有織金四匹、閃緞四匹、妝花緞四匹、貢緞四匹,另有高麗紗八匹、素紗八匹。


    九阿哥每樣都看了,其中有好幾種,是蘇州織造局特有的料子。


    他依舊厭惡李煦,可是也不能不說李煦的差事完成的不錯。


    這個時候預備新料子,也夠取巧的。


    還有萬壽節的孝敬在裏麵。


    想著自己福晉愛用鬆江布,尤其是幾個孩子的裏衣,都是鬆江布,他就問曹順道:“上迴你去鬆江買了多少鬆江布?”


    曹順道:“按照爺跟福晉擬的單子,甲等一百匹,乙等一百匹。”


    九阿哥點頭道:“那夠用了。”


    曹順道:“爺,李煦預備了孝敬,爺這裏的也送來了,各色綢緞十六匹。”


    九阿哥挑眉道:“都送了哪幾處?”


    曹順道:“太子爺與三位爺,還有丁大人跟高大人,總共六處。”


    九阿哥嗤笑道:“還真是圓滑!”


    包衣是天子家奴,孝敬幾位小主子不是錯。


    內務府的兩位,一位是上官,一位是同僚,禮尚往來,也說得過去……


    *


    織造府衙門。


    李燦得了太子近人的傳話,過來找兄長。


    “大哥,太子爺叫人傳話,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不直接帶迴京城,反而讓我們過去送人……”


    不過是兩個丫頭,太子有單獨的坐船,隨便一個艙室就安排了。


    李煦想著前幾日禦前挨訓斥之事。


    太子的處境不大好。


    太子自己心裏有數,這是在乎名聲,又舍不得女色。


    太子少了底氣了。


    很是不妙。


    誰不曉得太子打小驕縱,如今行事卻是束手束腳。


    李家想要保住富貴,還要想法子。


    不過太子這裏,還是要恭敬著。


    “聽吩咐就是……”李煦道。


    李燦皺眉道:“送人還罷了,預備宅子,這個怎麽預備?還有那脂粉銀子,要預備多少?”


    李煦聽著,心裏也發沉。


    太子隨口吩咐,做安置外宅之用。


    可是那不是尋常的外宅。


    要是太子登基,那就是天子嬪禦,要進宮的。


    這宅子就不能太小,四進是最小的。


    必須是在內城。


    南城的話,太子出入不方便,也不安全。


    還要距離皇宮不要太遠。


    李煦覺得肉疼,跟李燦道:“你迴頭進京吧,從戶部借兩萬兩銀子,一萬兩置宅,一萬兩銀子做脂粉銀。”


    實在是銀錢不湊手。


    李燦聽了,有些著急,道:“大哥,三十八年接駕借了七萬兩,今年接駕借了十四萬兩,這虧空越來越多了……”


    李煦吐了口氣,道:“那有什麽法子,皇上不想驚動地方,點了我跟曹寅迎駕,曹寅那邊借的更多……”


    “那這虧空怎麽補呢?”


    李燦很是發愁。


    戶部與內務府每年撥下來的銀子隻有幾萬兩,那是負責采買布料的。


    其中,能插手的部分,最多兩、三成,一萬兩左右的油水。


    那樣的話,要二十多年才能還清虧空。


    可是家裏的開銷也大。


    一年到頭,這一萬兩銀子,要開銷出去大半。


    李煦道:“皇上心裏有數,即便不體恤我,還有曹寅呢,會給恩典找地方補上這些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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