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鴨嗓尖銳刺耳。


    四阿哥眉頭擰了起來,九阿哥也挑了挑眉,望了過去。


    罵人的正是十四阿哥。


    在十四阿哥身前,兩個侍衛服飾的人跪了。


    在十四阿哥旁邊,還站著一人,竟是大阿哥。


    四阿哥與九阿哥對視一眼,察覺到不對頭,就往那邊去了。


    十四阿哥還在怒衝衝地嗬罵,道:“你們這兩個奴才,受了誰的指派,故意編排著小話,汙蔑爺大哥?”


    大阿哥在旁,臉色青黑,看著那兩人,目光也帶了探究。


    地上那兩個侍衛,是三等侍衛,其中一個老成,留了上須,三十多歲,一個年輕,二十多。


    年輕人魯莽不知輕重,還能說得過去,那個年歲大的,卻不應該如此。


    在宮裏當差,嘴碎是大忌。


    兩人下值說小話,被兩位皇子撞著正著,也都是魂飛魄散模樣,隻曉得磕頭,迴不出話來。


    十四阿哥見狀,越發惱了,正好手中拿著鞭子,就不客氣地揮起來。


    “啪”的一聲,衝著那人的脖子,他就狠抽了下去。


    他沒有惜力氣,這要是打實了,還不知會如何。


    大阿哥一時走神,來不及攔十四阿哥的鞭子,就飛起一腳,將那人踹開。


    十四阿哥的鞭子,落到了地上。


    十四阿哥起了兇性,一下子落空,就又跟著一鞭子。


    大阿哥一把握住他胳膊。


    十四阿哥驚詫,抬頭看他道:“大哥攔我做什麽?這奴才敢用瞎話編排大哥,正是欠收拾!”


    大阿哥搖頭道:“既是侍衛,讓福善審!”


    打狗還要看主人。


    這兩個是侍衛,是皇父的人。


    福善是隨扈的兩位領侍衛內大臣之一。


    此事本不與十四阿哥相幹,十四阿哥摻和進來並不妥當。


    說話的工夫,四阿哥與九阿哥也到了跟前。


    九阿哥想著十四阿哥方才的話,看著那兩人一眼,道:“倒是稀罕了,給爺學學,你們到底嚼什麽舌頭,將十四阿哥氣成這樣?”


    四阿哥則是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正運氣,想來也是被這憑空飛來的屎盆子氣得夠嗆。


    那兩個侍衛隻有磕頭的份兒。


    其中一個邊叩首,邊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另一個年輕的,見又多了兩個皇子,身上跟篩糠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四阿哥嘴快,已經在旁說了原由。


    “這個老家夥,在這邊編排大哥的小話,說什麽行在膳房的事情蹊蹺,有人坑了太子爺,又說什麽太子爺不容易,話裏話外說是大哥的緣故……”


    四阿哥早猜到是這個,並不意外。


    行在膳房一下子罰了那麽些人,罪名也是擺出來的,難免引人關注。


    九阿哥指了那兩人道:“好大膽子,詆毀皇子不說,還挑撥直郡王跟太子爺的關係!”


    那兩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十四阿哥已經繼續說道:“不止這個呢,還說大哥指使八哥出麵挖墳掘墓,對付赫舍裏家……”


    四阿哥:“……”


    九阿哥瞪大眼睛道:“這……怎麽扯到一起的?大哥在蒙古,八哥在京城,怎麽指使法?做夢指使的?”


    十四阿哥冷哼道:“即是編排的瞎話,他們才不管合理不合理,反正上嘴唇碰下嘴唇,說就完了!”


    九阿哥看著這兩人,很是眼生,不是禦前常露麵的,稀罕道:“誰家的子弟,膽子這樣大?拿著大哥跟太子磨牙?”


    四阿哥眼見著兩人說不到重點,跟大阿哥道:“大哥,送侍衛處吧?”


    大阿哥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倒是要瞧瞧,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在陰人!”


    九阿哥耳朵抖了抖。


    陰人。


    胤礽……


    汗阿瑪怎麽起了這名字?!


    又有人過來。


    從禦帳方向。


    是十三阿哥,腳步匆匆而來。


    眼見著幾位哥哥弟弟都在,十三阿哥道:“有人稟到禦前,汗阿瑪傳呢!”


    一行人又轉到禦前。


    那兩個說小話的三等侍衛,也叫大阿哥吩咐了人,扯著到禦帳外候著。


    禦帳中,見兒子們進來,康熙臉色陰沉,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掠過。


    “跟朕說說,到底怎麽迴事兒,對著朕的侍衛就喊打喊殺的?”


    十四阿哥剛才剛在哥哥們跟前搶先說話,眼下卻不敢,跟著其他人一起看大阿哥。


    大阿哥也沒有添油加醋,說了緣故。


    “是兩個侍衛,說兒子指使人在行在膳房構陷太子,還說兒子指使八阿哥上折子挖墳掘墓,十四阿哥聽了惱他們無事生非,嗬罵了兩句,兒子也聽著火大,忍不住踹了人一腳。”


    這是將十四阿哥動手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將對侍衛動手的過錯斂到自己身上。


    四阿哥聽著,眉頭擰得更厲害。


    十四阿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九阿哥則是覺得這件事眼熟!


    這不會查來查去,查到太子頭上吧?!


    或是查到其他皇子頭上。


    九阿哥想著到底是誰要做漁翁。


    為什麽自己不做賊也心虛了?


    他可不想此事含糊著,讓幕後黑手從容隱匿。


    十四阿哥站在九阿哥身後,這會兒挪步出來,很有擔當的樣子,道:“汗阿瑪,不是大哥的錯,是兒子魯莽,見那兩個奴才嘴巴蚌殼似的,死不悔改,才動手抽人!”


    康熙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振振有詞,道:“不管是這兩人編的,還是這兩人聽來亂傳的,這樣詆毀皇子,其心可誅!”


    侍衛處……


    康熙覺得心裏發堵。


    連九阿哥都能察覺到這用意歹毒,更不要說是康熙。


    他抬頭,望向門口,道:“馬武!”


    “奴才在!”


    門口當值的馬武應聲進來。


    “去審,朕要曉得,這話是從哪裏來……”康熙沉聲吩咐道。


    “嗻!”


    馬武應著,下去訊問去了。


    康熙望向兒子們,依舊麵帶不善,看著大阿哥道:“多大年紀,還這樣魯莽?既是侍衛不妥當,叫人送侍衛處就是!”


    大阿哥垂手道:“是兒子脾氣不好,聽著這些扯淡話,沒耐住心火。”


    康熙又望向十四阿哥道:“不在帳子裏讀書,整日裏亂竄什麽?”


    十四阿哥:“……”


    他咽了一口吐沫,乖巧道:“兒子抄了一個時辰的書,坐得腰酸了,才出來透口氣。”


    康熙嗤笑道:“拿著馬鞭子出來透氣?”


    十四阿哥訕訕,說不出話來。


    康熙又望向四阿哥與九阿哥。


    方才有人報到禦前時候,隻說是大阿哥與十四阿哥,沒有提這兩位。


    不過康熙依舊是沒有好氣,瞪著四阿哥道:“怎麽當哥哥的?十四阿哥頑劣淘氣,你也不說盯著些?”


    四阿哥老實請罪,道:“是,兒子錯了,該多留心十四阿哥。”


    康熙冷哼一聲,道:“一個個的,都會糊弄朕,你若真留心十四阿哥,他也不會整日裏不著調,滿行在亂竄!”


    四阿哥忙道:“兒子不敢!”


    九阿哥在旁聽著,一會兒瞪眼,一會兒眯眼,覺得不對勁兒。


    這怎麽還帶殃及池魚的?


    正主大哥與十四阿哥才罵了一句,到了四哥這裏,都罵兩句了。


    這……


    接下來,不會也雙倍罵自己吧?


    康熙的目光已經移向九阿哥,眼見他縮頭縮腦的,冷哼一聲,道:“九阿哥!”


    “啊?!”


    九阿哥抬起頭,臉上有些慫。


    康熙看著他,道:“你擠眉弄眼的,琢磨什麽呢?”


    九阿哥老實道:“兒子就是覺得這事兒眼熟……”


    一句話,不僅康熙愣住,其他人也都茫然。


    這件事,怎麽就眼熟了?


    九阿哥就提起了三十九年正月的那次馬車事故。


    “當時針對的是大哥家的弘昱,誤傷了三哥家的弘晴……”


    “查來查去,指向毓慶宮,可汗阿瑪曉得,太子不是那樣的人品,也不會對侄兒使壞……”


    “結果三哥依舊誤會是太子,太子誤會是三哥自演自導,就此生了嫌隙,這是有旁人在挑撥皇家骨肉關係……”


    “這迴事情一出來,兒子感覺跟上迴差不多,又是在挑撥大哥跟太子的關係,不知為什麽,兒子覺得查來查去,說不得又要落到毓慶宮那邊……”


    太子那麽心高的人,怎麽會用這樣不入流的小手段?


    九阿哥一口氣說完。


    四阿哥站在隊伍中,有些著急。


    前頭的還罷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


    後頭的結論,實在沒有必要說。


    這話傳出去,可以說是為太子辯白,也可以說是在給太子潑髒水,容易惹是非。


    康熙卻是聽了進去,若有所思模樣。


    知子莫若父。


    他是曉得九阿哥跟太子關係不親近的,可是也沒有針對過太子。


    九福晉那邊,對太子妃,也是親近裏透著尊敬。


    九阿哥說這些,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大阿哥眼神有些空。


    除了太子跟自己,第三方上場了?


    不,是第四方。


    康熙留心兒子們的反應。


    眼見著十四阿哥麵上糾結,似有異議,道:“你……想要說什麽?”


    十四阿哥猶豫了一下,道:“兒子覺得,九哥想得太淺,敢在汗阿瑪眼皮子底下使壞,這陰謀詭計,一般人應該猜不透……”


    一句話揭開,那還是陰謀麽?


    九阿哥聽著這話,撇了撇嘴。


    呸!


    怎麽說話呢?


    就他一個大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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