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舒舒預料,當天下午,曉得九阿哥傳了太醫,康熙就叫人取了脈案。


    有的時候,不放心也會成為一種習慣。


    在康熙眼中,九阿哥這個兒子就是需要操心的。


    結果看到脈案,曉得不豫的是舒舒,還有了滑脈,他不由怔住。


    實沒有想到董鄂氏會再有動靜。


    本以為九貝勒府隻有豐生兄弟三人。


    眼下見了這個脈案,康熙心下一動,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太子跟八阿哥。


    或許可以將這幾年九阿哥調理身體的方子都歸攏歸攏,叫太醫好好看看。


    他是曉得董鄂氏博覽群書,就愛弄些養生方子的。


    九貝勒府裏傳出來的茶方、藥膳方子,康熙也親身體會過。


    梁九功在旁,瞧著康熙的神情,有些摸不著底兒。


    這是歡喜呢,還是不歡喜呢,怎麽神情這樣複雜?


    康熙的神色先是心動,隨後想到什麽,帶了猶豫,最後竟是生出幾分厭惡來。


    原來他想到了太子給嬪妃送東西,也想到了八阿哥對安郡王兄弟的親近……


    等到第二天,九阿哥親自到禦前來“報喜”的時候,康熙也少了幾分歡喜模樣,隻對九阿哥挑剔道:“是你福晉有身孕,你請什麽假?總共才勤快兩天,就又想著偷懶……”


    九阿哥理直氣壯道:“兒子這是防患於未然,這身體乏旁人不曉得自己曉得,並不強撐,兒子也是當阿瑪的人,當然得好好愛惜身體,做妻兒的靠山,也省得汗阿瑪跟娘娘惦記。”


    康熙橫了他一眼,道:“訓斥你還來不及,惦記你什麽?”


    九阿哥道:“您就別嘴硬了,這天下最疼兒子的阿瑪,就是汗阿瑪,就是有時候忒偏心,愛偏著大的,還愛偏著小的,兒子這樣中不溜的,就老吃虧……”


    康熙笑罵道:“不是感激朕賞鋪子的時候了,還要跟小弟弟爭寵不成?”


    九阿哥道:“還是要爭爭的,誰叫兒子排在前頭呢,這父子情分,也講究個先來後到……”


    說到這裏,他想起了豐生兄妹三個,道:“往後有了小的,在兒子眼中,也比不過豐生跟尼固珠他們,我們爺們的情分長……”


    康熙聽了,想到了大阿哥與太子,也想到了夭折的頭生子跟頭生女。


    他看著九阿哥,見他臉上沒肉,身形看著也消瘦,道:“既是想歇就好好歇幾日,等過幾日蒙古王公都來了,可不許再偷懶,人前總要有個樣子。”


    九阿哥歡喜道:“那是自然,兒子就是休養生息,到時候就活蹦亂跳了!”


    等九阿哥下去,康熙歎了口氣,跟梁九功道:“都二十了,就是看著像大人罷了,行事還隨心……”


    到了戶部也小半年了,除了輪上的督造新倉的差事,其他的事情也不插手,日子過的悠閑自在。


    在最忙的衙門裏,成了最閑的人。


    皇子有不愛權的?!


    康熙想相信,又忍不住生疑。


    梁九功將話在肚子裏滾了滾,道:“奴才瞧著,九爺的喜好始終如一,就是愛開源,跟開源不牽扯的,就沒興致了。”


    康熙輕哼一聲,道:“這是拿人手短,就說好聽話,直接說他貪財就是了。”


    梁九功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尋思,九爺這是招財,許是天上財神爺托生的,才有斂財的本事……”


    康熙想到了九阿哥跟蒙古王公打的幾次交道,若有所思。


    上迴東巡,九阿哥咋咋唿唿,恨不得跟蒙古王公台吉稱兄道弟,那是有所圖;如今沒有所圖了,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


    年輕人,怎麽能這樣沒有上進心?!


    過了這幾日,等九阿哥養養精神,還要提提官燒鍋之事。


    得讓他再琢磨琢磨類似的事兒。


    蒙古富裕。


    就算不將燒酒賣遍蒙古,作為朝廷賞賜,也是一舉兩得……


    既在禦前報備過了,九阿哥就開始“休養”。


    四阿哥這裏,也親自過去探看了一迴,見沒有大礙才放心,不過心裏隱隱有些愧疚,誤會是自己前陣子老來找九阿哥在外累到他了,告誡自己以後少使喚九阿哥。


    有九阿哥陪著,舒舒也沒有那麽無聊了,夫妻兩個就安心養胎。


    被懷孕打岔,舒舒也想不起九格格的事了,不知不覺就到了月底……


    *


    離熱河行宮一百八十裏,喀喇和屯行宮。


    九格格躺在炕上,喝了一碗黑黢黢的湯藥,惡心的苦味引起一陣陣惡心,強忍著才沒有吐出來。


    九額駙見了,忙端著茶水給她漱口。


    “公主……”


    九額駙帶了擔心,道:“往行宮去信,請太醫過來吧?”


    九格格本眯著眼睛,聽了這話,睜開眼睛,道:“不用,就是中暑罷了,預備的藥物齊全,也有大夫跟著,折騰太醫過來做什麽?到時候還要擾得皇祖母掛心……”


    這一路上,九格格夫婦行進的速度不快,可到底是在伏天中。


    九格格體虛,走到一半就中暑了。


    如今在行宮滯留了三日。


    幸好帶的藥物充足,有成藥還有各種藥材,下方子極時,才沒有出大事兒。


    九額駙道:“那路上耽擱了,是不是也要上折子說一聲?”


    他擔心九格格著急趕路,養不好身體。


    九格格沉默。


    她的性子,最是不愛給旁人添麻煩,也最是孝順太後,早先生怕因自己的緣故,讓太後操心。


    要是放在之前,隻剩下一百八十裏的路程,快走就兩日,她會叫人趕路。


    可是她想起了舒舒再三叮囑的話。


    什麽也比不過她的身體,就算抵達熱河的日子遲幾日,也比拖著病體趕路為好。


    或許人生病了就小性,九格格眼下心煩意亂,也沒有了平日的溫柔與耐心,抬起頭,看著丈夫道:“這半年來夫人告病,我這做兒媳婦的也跟著熬著,實在熬不住了……”


    若不是這個緣故,太後也不會專門叫她出京避暑,就是想要讓她避開“侍疾”。


    朝廷推崇孝道,皇家公主也不能例外。


    早先九格格覺得都是小事兒,不用計較,跟那些撫蒙的公主相比,她能夠留京,已經是大福氣。


    這世上哪裏有處處圓滿的事呢?


    她代表的是皇家體麵,自然要賢良淑德,做個旁人挑不出毛病的公主。


    可是眼下,想著那些疼愛她的人,她不想再受這委屈了。


    為了一個賢惠的名聲,損耗自己的身體,讓親人惦記,值得麽?


    “夫人想要兒媳婦侍疾,我怕是不能再陪著,額駙給夫人挑庶媳吧……”


    九格格的聲音冰冷,看著丈夫,眼神也失了溫度,道:“額駙搬迴公府吧……”


    九額駙本坐著,聽著這話,“騰”的起身,帶了急色,道:“公主……”


    九格格神色很是平靜,看著九額駙,道:“是啊,我是公主,不是公府的大奶奶,是我不好,混淆了身份,讓大家都不自在,往後還是各守本分吧……”


    公主開府,額駙本就不同住的。


    九格格的溫憲公主府算是例外了。


    因為公主府是用佟家的老宅修改的,小夫妻之前感情也好,九額駙就搬到了公主府。


    公夫人之所以鬧騰,並不是想要九格格在公主府給丈夫納妾,而是想要在公府給九額駙安排人。


    九格格冷笑,自己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不成麽?


    公夫人想要孫子,就讓他們去張羅。


    難道還要自己出麵給他們張羅?


    和碩額駙,等同於鎮國公品級,這樣的前程,麵子有了,又想要裏子?


    真當自己這個公主是麵團?


    九格格看著九額駙,有些心灰。


    男人算什麽?


    跟自己的身體相比,男人似乎也沒有什麽重要的。


    她敏感多思不假,可感情也淡,心中對於男女之情也並不看得濃烈。


    之前對公夫人的容忍,更多的是在乎人言跟體麵,隻有幾分是看在夫妻之情上。


    九額駙帶了懇求道:“是我不好,沒有攔住額涅,已經跟額捏說了,不許她再提子嗣之事,真沒有下一迴了,公主您別連我都遷怒上……”


    他沒有裝糊塗,直接揭開了事情關鍵。


    他比公主還小兩歲,今年才十八歲,對於子嗣真沒有什麽執念。


    對於公夫人裝病,他早就私下裏勸過,可是沒有勸住。


    外加上去年跟今年他老往盛京去,也讓公夫人鑽了空子。


    九格格看著他道:“京城的額駙,娶側室納妾的大有人在,額駙想要齊人之福,我並不攔著……”


    隻要不續弦,就永遠都享受額駙待遇。


    續弦後,就要革了額駙身份。


    九額駙額頭的汗都出來了,恨不得賭咒發誓,道:“從娶了公主那一日起,我就沒想過有二妻,但凡有那個心思,隻叫我短折而死,血脈斷絕!”


    九格格沒有攔著他這話,聽了也動容,紅著眼圈,喪喪道:“本想要顧念著額駙的情分,跟夫人多親近幾分,如今身心俱疲,不管額駙是不是做孝子,我初心已改……”


    九額駙握著她的手,道:“是我不好,讓公主受委屈了,讓額涅囉嗦到公主跟前,往後再出遠門的差事,讓二弟去,我陪著公主,咱們也算分家出來,往後跟公府逢年過節走動一二就是了,平日裏不必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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