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位於洪荒天下西南,疆域廣闊小國林立,崇山峻嶺江河滔滔,無論人文還是地理都與越州迥然不同,而且民風彪悍盛行巫蠱之術,一向被外州人視為險惡之地。


    陸葉自幼的讀書方式便與眾不同,不但熟讀經史子集,更要瀏覽各種天地奇物包羅萬象的奇書,有關雲州的地理誌便是在那時看的,但看過和親眼目睹終究不一樣。


    商嘉禾接連幾天虛空轉換,當中因為瞌睡不小心定錯了坐標還南轅北轍,跑了幾趟冤枉路後,總算磕磕絆絆地抵達了雲州哀牢古森附近。


    雲州海拔高,這裏的春天比越州要晚來一兩個月。哀牢山連綿三千裏,一座座雪峰聳入雲霄,遠遠望去在山腰之間都會有一條極為明顯的雪線。雪線之下鬱鬱蔥蔥生機勃勃,雪線之上白雪皚皚冰天霜地。


    哀牢古森位於大山西側陰麵,參天的喬木漫無節製的瘋狂生長,在空中撐起一柄柄綠色的濃密大傘遮天蔽日。林中積雪才化坑坑窪窪泥濘不堪,陰森晦暗看不到一絲陽光,雨霧和著色彩斑斕的氤氳四處彌漫,兇獸毒蟲出沒不定,走上老半天也未必能夠遇著一個人。


    這裏聚居的多為夜狼部落,他們終年深居大山幾乎不與外人溝通,千百年來始終保持著刀耕火種茹毛飲血的古老傳統。


    陸葉和陳鬥魚、商嘉禾在哀牢古森中走了三天三夜,逐漸深入到大山腹地。


    這日中午商嘉禾走著走著突然一屁股在一座海子邊坐了下來,抱怨道:“困,我要吃飽了睡個午覺。”


    陸葉無奈駐步,說道:“你好像兩個時辰前剛剛睡醒?”


    商嘉禾打了個哈欠,理直氣壯道:“這和我現在想睡覺有關係麽?”


    陳鬥魚看著商嘉禾,幹脆利落道:“半個時辰。”


    商嘉禾不滿道:“不夠,怎麽也要一個時辰,不然沒精神。”說完取出一條絨毯裹在身上,往背後的大樹上一靠,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倒也不挑地方。


    陸葉無語,他曉得商嘉禾每迴睡著後便會進入先天之境,即使打個小小的瞌睡也抵得上旁人勤學苦修上三五個月。這份“大夢神功”得天獨厚,自己實在羨慕不來。


    天空中又飄起了濛濛細雨,一如哀牢土著說的“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


    陸葉撿了些能用的柴禾,在海子邊升起了火,特意靠商嘉禾近些,又撒了些進山前準備的藥粉,替她驅趕討厭的毒蟲蚊蟻。


    柴禾全都是濕漉漉的,但陸葉有天德八寶爐真火,很快篝火便熊熊燃燒起來,驅散林中刺骨的濕冷。


    陳鬥魚捉來一頭羚羊,陸葉取了海子裏的清水洗剝幹淨。


    哀牢山裏的海子和別處不同,在幽暗的天光下五彩繽紛好似通透的琉璃,甚至可以清楚地望見底部傾倒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木,像一條條匍匐酣睡的大蛇。


    陸葉開始烤肉,陳鬥魚坐到岸邊洗漱。


    “大約還有多遠?”


    “我不知道,或許一兩天或許一兩個月,終歸能找到。”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那個地方的?”


    陳鬥魚拔下簪子,一頭黑色的長發像瀑布般泄落到湖麵上,將她的冰肌玉骨襯托得愈發晶瑩美麗,宛若夜狼族人傳說中的林中仙子。


    “我麽,跟她一樣,睡著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在那個夢裏,我來到了哀牢古森,走進了叢林深處,然後就看見了那個地方……”


    她取出一把木梳,彎腰將黑發浸潤到冰涼的湖水裏,一邊梳洗一邊說道:“不要說這是無稽之談。因為我一路行來所見的景象,和夢中別無二致。唯一的不同,便是當時隻有我一個人,而現在還有你和嘉禾。”


    她望著陸葉道:“是不是覺得我在說夢話?就因為做了一個夢,便相信萬裏之外的大山深處藏著一個天大的仙緣,還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上你和嘉禾一起撞了進來。”


    陸葉想了想,問道:“你想聽我說實話?”


    “實話很難聽?”


    “倒也沒有,我隻是想到了一個故事。”陸葉笑笑道:“有個名叫莊子的老先生,說有一天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夢醒之後發現自己還是自己,於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夢到老莊的蝴蝶呢,還是夢到蝴蝶的老莊。”


    陳鬥魚怔了怔,陸葉將一串好了的烤肉遞給她,說道:“在夢裏,你找到了麽?”


    陳鬥魚搖了搖頭道:“不曉得,夢裏的事越往後越模糊。”


    她輕輕咬了一小口羚羊腿肉,油脂滿溢在殷紅的櫻唇上像是抹上一層水彩。


    陸葉看得一呆,秀發滴水,佳人如玉。


    陳鬥魚察覺了,白他一眼繼續吃肉。


    陸葉轉轉眼珠調整話題道:“你和小姐姐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事,這幾天我冷眼旁觀總覺得你對著她的時候多少有點古怪。”


    “你冷什麽眼旁什麽觀,還古怪,什麽古怪?論古怪,我有她怪麽?”


    “背後說人壞話,還被聽到了。”商嘉禾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秀氣挺拔的瓊鼻輕輕抽動了兩下,“好香,給我點兒,要後腿上的。”


    陸葉撿大串的遞給她,商嘉禾一把抓過狼吞虎咽起來,轉頭就忘了剛才的話。


    “小姐姐,請教你一個問題。”陸葉道:“你每次施展洞天穿越虛空的時候,是怎麽做到精確定位,讓我們能夠順利抵達預想位置的?”


    陳鬥魚不以為然地嘿了聲道:“精確兩個字就不必提了,她是個路盲。”


    “沒我這個路盲,你現在能坐在哀牢古森裏享受烤肉?”商嘉禾得意洋洋道:“小陸,告訴你個秘密,姐姐我的感知可以達到十萬裏方圓。在這個範圍內,隻要你說一個地方,我就能感應到。嗯,太深奧的道理說了你也不懂,簡而言之就是你的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陳鬥魚嗆道:“那你的心的確夠大。”


    商嘉禾眉毛一揚反唇相譏道:“那比不上你的胸大。”


    陸葉一口肉卡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唉,怎麽整條羚羊的後腿肉都塞不住兩個女人的嘴巴,這一路上戰火紛飛,最後被燒到的總是自己。


    果然,陳鬥魚嘿然道:“那是因為你的太小。”


    “小?”商嘉禾忿然,目光轉向陸葉道:“小陸,你看好了,到底小不小?”


    她挺直嬌軀作勢要解開外衣紐扣,胸前鼓脹破欲。


    陸葉嚇得閉上眼睛舉手投降告饒道:“我十六歲了。”


    商嘉禾“哈”地一聲:“你才多大,曉得害羞啦?”


    陳鬥魚見她轉移目標開始拿陸葉尋開心,撅著嘴道:“有本事你以後別說自己胸中自有丘壑。”


    “我哪有?”


    陸葉實在聽不下去落荒而逃,離著商嘉禾和陳鬥魚遠遠地坐下來澄清心神開始修煉。


    大柳河畔和魏枕、徐如萱夫婦一戰,他為了施展“應帝王”劍意,足足耗損了一座元峰,損失不可謂不慘重。經過幾天的恢複,這座白色的元峰正在緩緩重生,但要盡複舊觀追趕上其他四座的進度,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根據蘊藏的劍意不同,陸葉將丹田氣海中的五座元峰分別命名為紅色的“逍遙遊”、黃色的“人間世”、黑色的“養生主”、綠色的“大宗師”和白色的“應帝王”。


    封山完成,下一步就是衝擊開府階。


    但這並不容易,一般修仙之士通常隻需要開辟一座紫府便可功德圓滿,而陸葉麵對的是整整五座元峰五座紫府。


    對比陳鬥魚做夢能夢到仙緣,商嘉禾睡覺能睡成真仙,這等好天賦好運氣陸葉羨慕不來。


    好在他的運氣也不算差,未央宮鳳無邪送給自己的那枚鳳凰元胎已經有了動靜,料來不用多久就能夠涅槃而出。


    遊龍給的那顆龍王珠,陸葉已將“龍行有雨”、“藏龍臥虎”和“龍吟滄海”悉數參悟,成功開啟其後的龍王大神通封印。


    這門大神通居然是龍族至高無上的三大天賦絕學之一的“飛龍在天”,著實是樁意外之喜。


    飛龍在天有上下兩層境界,分作“飛龍”訣和“在天”訣。下境“飛龍”字訣能夠使得時間加速,在瞬間完成對敵手的絕殺;上境“在天”字訣則反其道而行之,可以令光陰流速變緩,直至停頓甚而逆轉。


    陸葉深知這門神通的恐怖之處,從某種意義而言這顆龍王珠蘊藏的價值可能還高過了鳳凰元胎。當然,前提是自己能夠參悟到“在天”訣的至高境界。


    還有就是父親的遺物青竹竿,經過這幾日的溫養和煉化,陸葉已經可以將一縷意念透入其中令它變化形狀顏色。在莽莽古森中,有一根黃橙橙的竹杖助步,也是件很不錯的事。


    那邊見沒了陸葉當聽眾,商嘉禾和陳鬥魚也失了說話的興致,各居一邊打坐修煉。


    幽暗的古森林裏又寂靜下來,除了雨絲莎莎打在枝葉花草上的聲音,唯有篝火偶爾“嗶啵嗶啵”的輕聲爆響。


    遠處隱隱約約有猛獸的唿吼和飛鳥的鳴叫,仿佛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聽來格外幽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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