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了曹娥山已近半夜,幹脆披星戴月禦風東行。


    快天亮的時候房書平又捂著屁股哼哼唧唧叫苦,抱怨被陳鬥魚踹傷的那一腳痛得厲害,從山梁上翻下去時又受了更嚴重的傷,如今累餓交加渾身酸軟得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趕路。


    陸葉從善如流,在江邊的一片荒灘上停下,說道:“你就順著這條大柳河往東走,大約三百多裏便能匯入白月江。你走水路隻要不沿路打劫太囂張,就能平平安安迴到東海。”


    房書平摸了摸懷裏揣著的陸葉親筆信,瞅瞅身旁汩汩流淌的江水,問道:“幹爹,你要去哪兒,要不捎上我,鞍前馬後也有個人伺候?”


    陸葉無奈,問陳鬥魚道:“東海出來的都這樣麽?”


    陳鬥魚把臉一冷,衝著房書平喝道:“還想再挨一腳?!”


    房書平忙不迭往後退了幾步,涎著臉道:“那我可就真走啦。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哎!”


    他驀地手指大柳河上空亮起的兩束劍芒,一青一紫在夜幕下看得分外清晰。


    陸葉的臉上微微變色,沉聲道:“走!”


    “哎!”房書平二話不說,一個猛子往大柳河裏紮去。


    就在他的腦袋要紮進水裏的一瞬,江麵遽然炸開,一股巨力將房書平高高掀起拋到空中。


    魏枕收住紫電仙劍,居高臨下一聲冷笑道:“誰都走不了!”


    陸葉抬眼打量魏枕、徐如萱,神情已恢複平靜,說道:“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徐如萱不屑道:“死到臨頭還敢說大話。就憑你?”


    陳鬥魚淡淡道:“還有我。”


    “哎喲——別算我啊。”房書平鬼哭狼嚎飛跌到荒灘上,摔得眼冒金星七葷八素。


    魏枕喝道:“你以為你騙得了老夫?你就是陸飲雪和葉還虛所生的孽子!”


    別看他說的底氣十足擲地有聲,其實心裏邊並沒有多少把握。畢竟眼前這少年與懸天觀、雲竇寺淵源頗深,如果陸葉果真是陸飲雪、葉還虛的兒子,這兩大派如何敢公然結交?


    何況,雲竇寺現任方丈廣聞大師和陸葉還有殺父之仇。


    但他必須先把話撂在那裏,才能擺脫以大欺小公報私仇的嫌疑,將來懸天觀、雲竇寺,甚至還有未央宮、四海龍宮若找自己算賬,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厲害。


    至於俞西柏,反正已經迴返天界,天高皇帝遠,又豈會放著神仙的好日子不過,當真自毀天途為區區一個陸葉出頭。


    這點小算盤他打得精妙,陸葉豈會不懂,從容一笑道:“魏枕,你一輩子都在滿嘴噴糞,總算說對了一迴!”


    不想隱瞞,也不打算再躲。


    既然紫青雙修劍陰魂不散窮追不舍,幹脆就做個了結。


    戰便戰,殺便殺,人生在世,哪有那麽多深奧複雜的道理可言。


    此言一出,魏枕和徐如萱反倒愣住了。


    這麽說陸葉是爽快地承認了?兩人反而心裏生出疑竇猶豫不決。


    徐如萱迴過神來,尖聲笑道:“你承認了,你居然有膽子承認!老身對你刮目相看啊!”


    陸葉心情平靜,注視著高空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紫青雙修劍,說道:“你們急匆匆地趕來送死,亦讓我刮目相看。”


    徐如萱呆了呆,仿佛遇聽到世上最荒謬的事情笑得樂不可支道:“小賤種,你是失心瘋了吧?”


    魏枕森然道:“不必和他囉嗦,夜長夢多捉活的!”


    徐如萱一醒,望向陳鬥魚道:“陳真人,你也聽到了,此人是陸飲雪和葉還虛的賤種,今日愚夫婦揭穿了他的真麵目,也讓貴觀上下免遭欺騙貽笑大方。你說,該如何處置他?”


    陳鬥魚麵寒如霜,道:“我看你才是四處狂吠瘋咬的賤人。”


    “什麽?”徐如萱一怔,雙眉立起道:“你、你再說一遍!”


    房書平正在荒灘上到處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想了想起還是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最保險,偏偏嘴巴多,以為徐如萱沒聽清楚,插嘴道:“她說你像條老母狗。”


    “該死!”徐如萱怒不可遏,一掌往荒灘上拍落。


    “轟”的巨響荒灘上飛沙走石,房書平連滾帶爬地往旁躲閃,抱屈道:“罵你老母狗的是陳真人,你幹嘛打我?”


    徐如萱憤怒欲狂,又是一掌拍向房書平。


    眼看房書平就要被拍成肉餡,陸葉心念微動,一二三頓時幻化成一條水靈鞭激射而出,捆住房書平的腳脖子,將他淩空拽起。


    “轟!”徐如萱的掌力走空,探手抓向水靈鞭道:“拿來!”竟是見寶起意欲要強奪。


    陸葉甩飛房書平,水靈鞭玉光閃爍逆風飛揚,“啪”的脆響擊中徐如萱的右手。


    徐如萱五指一捏抓住水靈鞭運功迴奪。誰曉得被她抓在手心裏的那截水靈鞭迅速化為一團淡淡氣霧金蟬脫殼。再瞧自己的掌心,赫然泛起一條淺淺的鞭痕,盡管不甚明顯,但也是前所未有之事。


    陸葉見一二三硬扛了徐如萱一爪不落下風,不禁驚喜交集,信心更足。


    這徐如萱雖然人品下賤,可論修為,也是地仙一流的翹楚高手。三年前被陸飲雪打得元氣大傷差點降階,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二三經過兩次蛻變晉升,能和她分庭抗禮,哪怕對方有些托大並未全力以赴,但也說明楊枝玉露精華凝練幻生的一二三,的確是件不可多得的寶貝。


    這時就見水靈鞭的鞭梢陡然生出一頭銀白色的麒麟獸,原來是一二三贏了一招興高采烈,露出原形張開嘴衝著徐如萱“噗嚕嚕”吐了一串舌頭。


    徐如萱羞怒之極,厲聲喝道:“天罡地煞,急急如律令!”


    “唿——”頭頂上方的天幕如鏡麵一樣凸起,表麵流淌著五彩華輝宛若北海長夜裏的極光,美輪美奐瑰麗絢爛,旋即就看到三十六顆天罡星、七十二顆地煞星在這其中若隱若現閃爍不定,一團團天罡地煞的星輝之氣澎湃湧出,在天幕下凝鑄成六尊天罡神將,十二道地煞惡靈,卷裹著一蓬蓬洶湧的星光雲彩顯形降臨殺向陸葉。


    陸葉正欲揮縱水靈鞭迎敵,驀地覺察到丹田氣海中天德八寶爐嗡嗡顫響求戰心切。他心念一閃,祭出了仙爐。


    “轟!”天德八寶爐超然升空,爐身流光溢彩炫動耀眼,如同一輪金陽當空霸氣絕倫。


    陸葉的心念與仙爐水乳交融,默念真言驅動天地乾坤之力,隻見得爐中烈焰遽然噴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頭神武瑰奇的朱雀,雙翼舒卷長達百丈,摩天接雲金焰騰騰,左翼光羽閃動道家雲紋,右翼光羽披背佛門經符,雙爪之下金紅色的雲氣翻滾萬雷轟鳴,迸放出一道道玄雷驚電刺破長空。


    一時間風雲變色天地通明,如霞燒如花開姹紫嫣紅地動山搖!


    陸葉一怔,沒想到天德八寶爐經過萬年古劍潭浸潤溫養和後來雲竇寺諸佛灌頂,竟然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轉生朱雀搖動乾坤,煥放出毫不亞於歸元巔峰的驚人威壓。


    說到底還是自己拖了小火爐的後退,假如他的仙心再能強大一些,當真做到人爐合一的境界,那麽單憑這尊天德八寶爐或許就能輕鬆搞定紫青雙修劍!


    此刻場中無論是己方的陳鬥魚、房書平,還是對麵的魏枕、徐如萱,見此情形無不悚然變色,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砰!”朱雀鼓蕩巨大的光焰雙翼橫掃千軍如卷席,將十八尊天罡地煞齊齊掀飛!


    就見天罡神將的金色盔甲和地煞惡靈的黑色戰袍之上,頓時燃起金紅色的火焰,不論如何抗拒鎮壓都無法撲滅,反而愈燒愈旺很快將五丈多高的魁梧身軀吞沒。


    但朱雀損耗也是不輕,巨大的光焰雙翼萎縮了一半不止,光彩也黯淡了許多,看得陸葉十分心疼。畢竟,這是他用全副身家喂出來的。


    陸葉隻是心疼,徐如萱幾乎是心碎。


    氣機牽引之下她胸口劇痛如有一團烈火燒烤,氣血沸騰湧上喉嚨,又被生生吞咽下去,獰聲叫道:“陸葉,你執迷不悟沽惡不浚,莫怪老身手下無情!”


    話音未落,耳聽“啪啪啪”一串梅花間竹般的爆響,水靈鞭突飛猛進如潛龍出海,將六尊天罡十二尊地煞拍得四分五裂煙消雲散!


    “噗——”徐如萱再也強按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魏枕皺起眉頭,按住妻子肩頭渡過一道雄渾至純的真元,說道:“你且調勻內息,不要傷了身子,讓我來對付他!”


    所謂旁觀者清,他一眼就看出陸葉的修為和妻子天差地遠,全仗手頭仙寶周旋。徐如萱也是太過輕敵舍長就短遭了陸葉的算計,假如近身鬥法這小子絕非她一合之敵。


    念及於此,魏枕掣動紫電仙劍口發龍吟之音運轉周天仙氣,身劍合一殺向陸葉!


    陳鬥魚慍怒道:“以大欺小也就罷了,還要以多欺少麽?”一縱磐石古劍明知不敵,也要衝上前去攔下魏枕。


    陸葉眼疾手快阻擋住陳鬥魚,輕聲道:“麻煩你為我掠陣!”


    陳鬥魚一愣神間,陸葉已拔劍而起衝上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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