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龍像霜打的茄子一聲不吭,陸葉對他的不幸表示愛莫能助。


    龍儷煜問起弘盛大師的來曆,鄒妍一五一十將掌櫃的故事說了。


    龍儷煜靜靜聽完,智珠在握道:“此事不難解決,就看諸位想不想管。”


    陸葉道:“小郡主不妨明言。”


    龍儷煜微笑道:“要想知道弘盛大師是怎麽瘋的,他懷裏的貓可以幫忙。這貓一看即知絕非凡品,必是有人豢養。弘盛大師一介雲遊僧人,恐怕不會隨身帶貓,而且打理得如此整潔漂亮。他之所以死死抱住此貓不放,十有八九是因為潛意識裏認定這隻貓事關重大,說不定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見眾人都在傾聽,她接著道:“而且我認為那座月娥廟可疑之處甚多。僧人雲遊每到一地,寺廟是掛單歇腳的首選,而這座廟,不合常理之處實在太多。”


    鄒妍忍不住插嘴道:“就是啊,哪有把一座廟建在亂墳崗下的,不怕冤魂厲鬼嗎?”


    龍儷煜頷首道:“此其一。其二,孫淵傑一個落魄書生,哪裏來的大筆錢財,可以大興土木建起廟宇?他可是個連給心愛之人贖身銀都拿不出來的窮書生!其三,都說月娥廟靈驗,騙騙人可以,卻騙不了我們——無非背後有人撐腰,而且道行不弱。月娥不過是個屈死的青樓女子,即使化為鬼魂亦難有此等作為。”


    “總之,月娥廟迷霧重重,與弘盛大師發瘋的事脫不了幹係。”


    遊龍懶洋洋抬杠道:“這幾點我們都知道,最多說明這座野廟有古怪,並不能認定它和老和尚發瘋有聯係。”


    龍儷煜嫣然一笑,手指弘盛大師懷中的白貓道:“那你說,和尚嘴裏為什麽不停地學貓叫?”


    陸葉由衷讚道:“小郡主厲害,陸某佩服!”


    龍儷煜幽幽一歎道:“我倒寧可自己笨點兒,才不會如此討人厭。”


    遊龍嗆咳幾聲,放下手中酒碗道:“小郡主何必自謙,你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範高虎總是那個最晚醒悟的人,嘴裏不停“喵喵”叫著,納悶道:“你們說這貓叫是啥意思?”


    “廟,月娥廟!”鄒妍恨鐵不成鋼道:“笨死了你!”


    “喵……廟,哦——”範高虎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廟啊!”


    陳鬥魚用傾城絲在弘盛大師胸口輕輕一掃。弘盛大師身軀一抖,雙手酸軟垂落,懷中白貓趁機掙脫。


    可沒等它跑,已被遊龍眼疾手快一把掐住脖子,身子懸在空中“嗚嗚”哀鳴。


    龍儷煜伸手抱過白貓,嗔怪道:“這小東西多可愛,莫要弄疼了它。”


    她一邊用手撫摸一邊在白貓耳邊低語道:“乖,我們迴家。”


    她的聲音如有魔力,白貓立刻變得安靜下來,溫順地臥在龍儷煜的懷中。


    鄒妍驚訝道:“你是龍語師?”


    傳說中,龍族有一門玄奇神通能用“龍語”與洪荒萬靈進行言語和心念溝通,甚而可以控製神智令其馴服聽命,令正魔兩道高手談虎色變退避三舍。


    但這門神通極其講究天賦,非天才中的天才不能修習,難怪遊龍對龍儷煜畏之如虎完全沒脾氣。


    龍儷煜將白貓放到地上,含笑道:“我隻是喜歡和它們聊天,。”


    陸葉喚來酒館掌櫃,付了酒錢又賠了他桌子的損失。


    眾人出了小酒館,跟在白貓的身後一路往東行去。


    離開葛家集走了大約十餘裏地,白貓離開通往饒州城的官道拐向左邊一條土路。路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看行裝打扮多是去寺廟進香的善男信女,也有不少掃墓踏青的遊客。


    路越走越偏人越來越少,穿過一座黑黢黢的鬆林前方赫然有座高崗,崗上墳頭林立密密麻麻隱沒在荒草樹木之間,許多墓碑年深日久模糊缺損歪在土中,顯然是一座無人再來的亂墳崗。


    亂墳崗下,一座寺廟掩映於蒼鬆翠柏中,香火鼎盛鍾磬悠揚,遠遠便能聽到寺中僧人低沉的誦經聲,春風化雨拂麵而來,空氣裏處處彌漫著香燭氣息。


    遊龍眯著眼打量寺廟山門上的匾額,輕笑道:“嘿,果然是月娥廟。”


    話音未落,弘盛大師突然口中發出“荷荷”低吼,雙目圓睜赤紅充血滿是憤怒癲狂之意,死死盯著月娥廟方向。


    陳鬥魚探出一指將弘盛大師點暈,交到範高虎懷中由他照料,蹙眉道:“廟裏香客太多,動靜太大怕是不方便。我先進去看看,將那個住持揪出來問個明白。”


    遊龍自告奮勇道:“我和你一起去!”


    龍儷煜搖頭道:“陳真人一身道家打扮,進到寺廟裏多有不便。不如由我陪三哥走一遭,將那個沐恩請出來聊聊。”


    範高虎一拍胸脯道:“抓個小和尚過堂,殺雞焉用牛刀,我去就成!”


    陸葉搖頭道:“各位不要掉以輕心,這座月娥廟未必如想象的那麽簡單,弘盛大師修為不凡,怎會輕易失守?一切小心為上,就請小郡主和大少進寺查探。如能向沐恩住持問明原委最好,但要留意廟中另有玄機。”


    遊龍剛要反對,龍儷煜將白貓抱在懷中搶先道:“陸公子所言極是,我們便以半個時辰為限。”


    眾人計議已定,龍儷煜抱著白貓拉著遊龍往月娥廟行去,陸葉等人則在外守候他們的消息。


    遊龍撐著一把油布傘,一步一迴頭心不甘情不願隨著龍儷煜來到月娥廟的山門外。


    寺廟門口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地上被踩得一片泥濘肮髒不堪,一腳下去泥水飛濺得滿身都是。


    賣貨的小販見遊龍和龍儷煜衣著光鮮形象靚麗,以為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子弟來廟私會,唿啦啦圍上來熱情如火推銷香燭佛經。


    遊龍對著位擁上來的中年婦人笑得滿麵春風一臉和氣,三言兩語就打探出來今日月娥廟正在舉辦春祭法事,吸引方圓百裏無論官宦貧賤蜂擁而至,什麽“書福字”、“砸福錢”、“燒福香”,什麽“請福像”、“掛福牌”、“撞福鍾”,還有“轉塔祈福”、“放生增福”,諸般佛事不一而足,比過年的廟會還熱鬧。


    他護著龍儷煜殺出眾小販的圍追堵截,被人群蜂擁入月娥廟中,望著漫天彌漫的濃重香霧,抱怨道:“這鬼地方烏煙瘴氣,哪裏有一點佛門的清靜肅穆?”


    龍儷煜舉目望向人山人海的大雄寶殿,隱約可見一尊白玉女佛像被高高供奉在大殿正中。佛像麵容婉約慈悲,法衣飄飄氣韻生動,一雙赤足踩在蓮花寶座之上,雙目如睜似閉神光流轉,俯瞰著腳下芸芸眾生。


    一位眉清目秀的中年僧人身披袈裟趺坐於蒲團上,背對白玉女佛像寶相莊嚴正在講經說法,聽他舌粲蓮花將一段佛經說得深入淺出頭頭是道,時不時引得底下一片嘖嘖讚歎,“善哉”“善哉”不絕於耳。


    忽聽僧人輕敲鍾磬,曼聲吟道:“一切音聲相,是人聽以耳。我圜通大士,唯以眼而聽。非物以眼聽,六根互為用。當其互用時,根境不相雜。譬如帝珠網,交光相融攝。即此融攝相,各各住自位……”


    “唿——”的一聲僧人身後的玉佛遽然亮起,散發出柔和瑰麗的白色光霧,瞬間映照大殿如夢似幻,一朵朵粉色的蓮花如嬰孩巴掌大小從殿頂飄落下來,好似下了一陣繽紛花雨,陣陣香氣撲鼻沁入心脾。


    大雄寶殿中的善男信女歡聲雷動,齊齊虔誠地舉起雙手承托飄落的滿殿花雨,許多人熱淚盈眶口誦佛號,渾身顫抖激動得不能自已。


    一陣香風自大殿中生起,吹拂過站在殿外一株桃花樹下看熱鬧的遊龍和龍儷煜。


    龍儷煜輕輕拂袖蕩開香風,問遊龍道:“看出來了?”


    “怨戾陰煞,鬼氣森森。”遊龍嘿然道:“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話音未落,這陣香風已在春雨裏消散得無影無蹤。


    大殿內外的信徒對這陣怪異的香風毫無所覺,依舊如醉如癡地沉浸在所謂的佛光普照天花亂墜的神跡之中。


    這時候一名小沙彌走上前來,雙手合十向遊龍和龍儷煜躬身施禮道:“兩位施主,我家住持冒昧相請,可否移步禪房。”


    遊龍剛想開口,龍儷煜搶先道:“久仰沐恩聖僧大名,今日若能幸會委實三生有幸,那便煩勞小師傅前頭引路。”


    小沙彌微微一笑道:“兩位施主請隨小僧來。”


    龍儷煜和遊龍並肩跟隨小沙彌往禪房行去,低聲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遊龍兩眼一翻道:“你已經替我說了。”


    龍儷煜輕笑道:“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遊龍掏出小酒壺,無視周圍憤怒的目光,大咧咧往嘴裏灌了一口道:“這麽說,你又看到我心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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