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安侯他們是認識的。


    所以,亦安侯不可能找別人來冒充太上皇,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他們趕緊嘩拉一下全都跪下了。


    “叩見太上皇。”


    “起吧。”


    太上皇這一刻終於找迴了以前睥睨天下的那種感覺。


    侍衛讓開,馬車魚貫進了宮門,在看到了晉蒼陵和雲遲的那一輛馬車時,侍衛們都麵麵相覷,覺得有些茫然。


    這輛馬車又是誰的?看起來似乎要比太上皇那一輛還要奢華大氣。


    難道這不該是太上皇乘坐的嗎?


    而且,亦安侯也不是跟在太上皇的馬車之後入宮,而是跟在了這一輛馬車後麵,說明這馬車裏乘坐的人身份不一般。


    “太上皇怎麽突然迴宮了?”


    “這誰知道啊?”


    “是不是要出什麽大事了?”


    “咱們隻管守住宮門就行了,這種事咱們也做不了主。”


    幾名侍衛低聲說了幾句,心頭多少還是蒙上了一層陰雲。


    萬一真出什麽事,誰知道皇上和太妃會不會把賬算到他們頭上,到時候怪他們沒有把太上皇攔下,他們也沒有辦法反駁。


    可他們敢攔太上皇?


    百官們的馬車是不能進宮的,所以他們都步入進宮,入殿。


    等過片刻,鳳雅皇帝沐贏遠一身深紫帝服步上殿堂,一拂袍擺端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了滿殿眾臣,壓下了一個嗬欠。


    當真是又累又困。


    昨夜裏寵幸了一個剛封沒幾日的美人,美人果然年輕,把他折騰得半宿沒睡,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但是人年紀大了果然精力就不一樣了,今天就差點兒起不來了。


    現在起來了還一直打嗬欠。


    他要維持他帝王的威嚴,決不能讓人看出來。


    “眾卿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最好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他好趕緊迴去睡迴籠覺。


    “啟稟皇上,臣有……”


    “皇上,這南境蟲災……”


    “皇上,烏和那邊的水患……”


    “劉大人,你家公子前些日子又當街擄走了別人家的姑娘……”


    一下子,殿上就吵鬧了起來。


    果真是與平日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真是吵得他腦仁疼!


    鳳雅這麽遼闊的疆土,這麽多百姓,哪裏沒點天災人禍的?用得著管那麽多嗎?反正淹了一點地方死了一點窮百姓也無所謂。


    至於這京城權貴家的亂搞點事,應天府衙門那些就不能好好地管管?這些小事還要鬧到他麵前來。


    沐贏遠正要開口,突然就聽外麵的太監聲音顫抖著地叫了一聲。


    “太、太上皇到!”


    這一驚,差點讓坐在龍椅上的沐贏遠滑了下來。


    他一個激靈,倦意一下子就被驚跑了。


    而一直在吵鬧著的眾臣們也都像是被齊齊掐住了咽喉一樣,都噤聲了。


    太、太上皇?


    太上皇來了?


    從北唿山那邊的行宮迴來了?


    他們反應過來之後也都驚住了。


    所有人都齊齊盯住了大殿的入口。


    一穿著錦紫衣袍的老人緩緩步進。


    他們都已經有二十來年沒有見到太上皇。


    在這殿上的百官裏,還有絕大一部分是太上皇離開皇城之後沐贏遠才漸漸提上來的,以前是沒有機會見到還是皇帝的太上皇。


    所以這會兒是緊張中帶著好奇的。


    沐贏遠坐直了。


    看著這背光而進的老人,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記憶好像是迴到了以前。


    那個時候,是太上皇坐在他這個位置。


    他站在殿上,看著太上皇坐在龍椅上,寵愛的目光,看著緩緩走進來的沐雪煙。


    那個少女……


    一個女人,當什麽皇位繼承者?


    什麽皇太女?


    如果江山落在那種姿色的女人手裏,以後還能成什麽江山?


    父皇就是太偏心了,沒有看到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是他!


    沐雪煙都不知道在哪裏了,就算沒死,也早已經不是天命貴女,不知道在哪裏苟延殘喘呢。


    贏的人是他!


    沐贏遠坐得筆直,哪怕是已經看清了來人的相貌,已經認出來的確是他的父皇,他也沒有想過要站起來,下階迎接。


    太上皇也看到了安坐在上麵的二皇子——當然他現在已經是鳳雅的皇帝了。


    他心底的那點期望一下子就卟地一聲,像是泡泡被戳破了一樣。


    沒有想到,皇兒竟然連站起來迎他的意思都沒有。


    他本來是真的以為父子之間還有什麽可以彌補的,他和太後都已經為了讓他安心,隱居北境行宮那麽多年,當年二皇子對他有什麽怨忿的,早也應該煙消雲散了吧。


    但是沐贏遠以這麽端坐在龍椅上的姿態一下子就打破了他的期待。


    “皇兒。”


    “太上皇怎麽來了?朕記得不曾向北境下旨,京中也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太上皇迴來,怎麽不好好在行宮頤養天年呢?”沐贏遠淡淡地說道。


    太上皇的心更是如墜冰窟。


    北境行宮那裏的環境,當真可以頤養天年嗎?


    他們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是耗盡了前半生在皇宮裏養尊處優打下來的身體和精神的底了。


    而且,他竟然連一句父皇都沒喊,這是果真完全沒有了父子情了啊。


    太上皇便覺得自己想要讓他好好地認下外甥應該是不可能,他心裏一冷,態度也就有了些變化。


    “北境天寒地凍,朕如今跟太後已經是住不下去,人老了,盼著歸鄉,我們也是一樣的,所以還是迴京來。正巧趕上了早朝,有件事也要當著百官的麵說一下。”


    眾臣的心中頓時都微妙了。


    太上皇要自己從北境迴來,又沒有驚動皇上,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難道太上皇當年還保存有自己的力量?


    要是這樣的話,宮中難道又要亂了?


    但是想想也不可能,太上皇已老,皇上還有幾個皇子呢,現在怎麽也輪不到太上皇迴來搶迴這個位子。


    眾臣也不會支持啊。


    那就可能是皇家家事中的紛亂了。


    他們淡定。


    “太上皇既然迴來了,那就先去休息休息吧,有什麽事等朕下朝了再說,朝上談的都是正事。”沐贏遠淡淡地說道。


    要是之前沐贏遠不是瞬間冷了太上皇的心,要是好聲好近地勸兩句,可能太上皇當真覺得不要落他麵子,真迴宮裏再說了。


    可現在不一樣。


    “這也是正事,還是大事。陵兒,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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