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在外徘徊之時,景正卿便已經察覺,起初隻當是路過之人,便沒在意。


    誰知隔了會兒,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他才反應過來來者是誰,頓時之間渾身毛骨悚然。


    他可以相信景府裏任何的人都能來此,卻沒法相信明媚會來。


    因此縱然聽出那是她走路的聲音,卻竟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一直等她推開門,景正卿在屏風旁看著那站在門口的拿道影子,就像是忽然於滿目陰霾之中從天而降了一道光。


    “別怕,我不會做別的!”景正卿把人抱住,卻又放下,著急說著,身子往後一退,門扇被他一抵,便關了起來。


    他站在門口,後背貼在門上,微微張開雙手攔著明媚,生怕她跑了似的。


    明媚被他騰雲駕霧似地抱進來,此刻雙腳落地,驚慌失措地往前一步,卻又見他站在門口,於是重後退迴來。


    進退維穀,卻無法麵對他,於是側身轉頭,竭力鎮定,聲音卻還是發抖:“你、你怎麽在這兒?”


    景正卿盯著她,道:“我……我嫌屋裏悶,就出來了。”


    明媚無話可說:“你讓開,我得走了。”


    景正卿哪裏肯讓開?忙道:“我心裏正想你,你就來了,哪裏有這麽湊巧的?你……你別走,就跟我說句話也是好的!”


    明媚轉頭,不料便看到屏風裏頭那張床,頓時又轉迴頭來,臉一瞬紅了:“我不要在這裏!”她著急往前一步,便要開門出去。


    景正卿無法可想,順勢將她抱住:“我不讓你走!”


    明媚嚇得叫了聲,才要掙動,忽然之間渾身發僵,她的臉正貼在他胸口處,明媚瞧著那個地方,眼前頓時便出現曾見過的那一處狠傷。


    景正卿察覺懷中的人不動了,便垂頭看過來,卻見明媚定定地瞧著他胸前那處,雙眸中滿是驚慌。


    景正卿一怔,往自己身上看了會兒,才明白過來: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的傷呢!


    景正卿心頭溫柔如湧,便想安慰明媚,然而心頭一動,話到嘴邊,反而成了相反的意思:“明媚,千萬別動,我這裏方才像是又碰到了,疼呢。”


    一聲“疼呢”,引得她的心也跟著亂顫。


    明媚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又抬眸看他,竟道:“我……我不是有心的。”


    景正卿聽著這句,心也化了,望著她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如此近的距離,他將裏頭的擔憂、驚悸等諸多顏色看的明明白白。


    景正卿柔聲道:“妹妹別怕,沒大礙,隻是,我如今這樣,是不敢亂來的了,不然真的怕丟了性命,妹妹相信我,別走,留下來跟我說會兒話好麽?”


    明媚腦中亂亂地,聽了他這樣說,忍不住就點點頭。


    景正卿這才緩緩將她鬆開,卻又順勢握住了她的手:“這裏冷,到裏頭去。”拖著明媚的手,便將她拉到屏風裏頭,往那床邊去。


    明媚腳下一頓,不敢靠前。


    景正卿也不強拽她,隻迴頭看她,道:“你就信我這一次。”


    明媚看了他會兒,才又挪動步子。


    無聲裏,兩人坐在床邊上,明媚忽地嗅到一股淡淡香氣,似曾相識,目光一掃,便看到床上放著那個端王送得膏藥盒子。


    景正卿看她瞧著那物,便抓過來,說道:“我本是想過來自己上些藥的,隻是心裏煩,加上背上自己也照料不到,索性就算了。”


    明媚一呆,看看那藥,又看看景正卿:“你用過幾次了?”


    景正卿搖頭:“今兒是頭一次要用。”


    明媚皺眉:“這樣好的東西,你為什麽不趕緊用,難道要留著一身的……”


    景正卿見她欲言又止,他卻心花怒放,很想握握明媚的手,又怕驚嚇到她。


    明媚卻又問道:“你背上照料不到,但是你屋裏自有丫鬟,怎麽不叫她們幫手?”


    景正卿眉頭一皺:“她們粗手粗腳的,我不喜歡,寧肯不要。”


    明媚聽出幾分奇異來,便道:“是近來才嫌她們粗手粗腳呢,還是以前就不喜歡的?”


    景正卿聽她暗暗地嘲諷自己,卻笑而不語。


    明媚見他始終沒有其他動作,暗中放鬆了些:“活該你忍著痛……”說了這句,自己心裏卻一顫,這一句話本是戲言,可是於他來說,他曾受過令人難以想象難以忍受的苦,這戲言卻是無論如何不該的,明媚咬了咬唇,便問:“你胸前的傷怎麽樣了?”


    景正卿若無其事地說:“正好著呢,又有些發癢。”


    明媚脫口而出:“給我看看。”


    這迴景正卿連遲疑也沒有了,像是得了令,即刻伸手就去解腰帶。


    這邊明媚話一出口,就後悔起來,上次是在她房中,知道他不敢亂來,何況當時心情……才不由分說要看他傷的,可是現在在這屋裏……


    真真,不是好地方。


    隻是景正卿已經利落動作,乖乖地把衣裳脫下來,卻衝她獻寶似地說:“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明媚心想:“我叫他別亂來的時候,他肯這樣聽話也就好了。”


    就去看他胸前,卻見那傷處周圍,隱隱地泛紅,明媚靠近一些,仔細看了會兒,發現沒有紅腫化膿之類的,才算鬆了口氣。


    明媚一心看傷,這會兒二爺看她幾乎貼在自己胸前,長睫一動不動地,專心致誌打量自己,身上那股幽香一陣陣兒地傳到鼻端,從鼻端繞到五髒六腑裏去,弄得他一時又有點兒心猿意馬,忍不住咕咚一聲,咽了很大一口唾沫。


    明媚正鬆口氣,聽了聲響,便抬頭,正好兒看到那喉結上下滑動一下,她驚詫抬眸,對上二爺閃爍的眼神。


    明媚怔了怔,不以為意,又去看他肩頭的傷,順便把背後的也掃了一眼,卻不敢細看。


    看完了後,明媚便說:“王爺給你的這藥,必然是極好的。”


    景正卿聽她提起端王,卻有點醋醋地,便酸酸道:“是啊,王爺能耐自然是極大的……聽聞還是叫太醫們特製的金貴藥膏,裏頭一味藥就得價值千金,想來我真是何德何能。”


    這一壺醋吃得很不是時候。


    隻是明媚卻也並不將這個放在心上,掃他一眼:“我說藥好罷了,你說這麽多做什麽?”


    景正卿噎住,眨了眨眼,不敢再多嘴,生怕說錯。


    明媚拿起那藥盒子,輕輕打開,看了會兒,卻又合上,發出小小地“哢噠”一聲,在寂靜裏顯得很是清脆。


    她出著神兒,不知不覺如此幾次。


    景正卿在旁邊看著,明明是簡單反複的動作,他卻覺得賞心悅目,專心地看著她的手指一抬,一按,蘭花似地打開盒子,又把盒子重新蓋上……一舉一動,盡數牽動他目光,神魂。


    二爺一味貪看,也不把衣裳穿上,這屋子裏沒生暖爐,一會兒的功夫身子就有些冷了。


    還是明媚先發現他臉色有些變,不由地便皺眉:“你怎麽不把衣裳穿上?留神身上的傷沒好,又要著涼了。”


    景正卿對上她雙眸,忽然鬼使神差說道:“明媚,你幫我……擦一擦這藥膏……可好?”


    明媚身子一震,手捏緊了那藥盒。


    景正卿把心一橫,死就死吧,求道:“你幫我擦一擦……不然……也沒有人幫我,我自己……這傷是好不了的。”


    語無倫次說了這一句,像是垂死掙紮。


    景正卿說完之後,明媚也不迴答,隻是靜靜沉默,景正卿打定主意:若是她翻臉要走,他就……


    對他而言像是過了一千年一樣長久,才聽明媚說:“那若是我也粗手粗腳地,弄疼了你,又怎麽是好?”


    景正卿幾乎沒反應過來,心卻狂跳一聲,衝口說:“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甘心認命的。”


    明媚神情微變,隔了會兒,卻低低說:“你不轉過身去,我怎麽替你上藥?”


    景正卿心神皆美,隻有一件為難,——想轉身,又舍不得:“那我就看不見你啦。”


    明媚啼笑皆非,卻忍了,垂眸道:“若是不要我上,我就走了。”


    景正卿這才急忙起身,背對著她重又坐下。


    耳畔聽到輕微一聲哢噠,是她把藥膏的盒子又打開了。


    明媚垂眸,看了會兒那半透明的乳膏,挑起手指,用指甲挑了一點,便輕輕地抹在他的傷處。


    用指腹輕輕地壓著藥膏,在傷痕處緩緩地推開,用力極輕,生怕真的弄疼了他。


    那藥果真是極好的,沾到肌膚後,便變得更稀薄了些,很快地卻幹了,像是滲入肌膚裏去似的,明媚發現塗過藥膏的地方,傷處或者傷痕就會緩緩發紅,她猜測是藥膏起了效用。


    隻是,一些好了的傷處倒是好辦,難為的是那些半好不好的地方,泛著鮮紅的肉皮兒……明媚本來鎮定的神情也變了,幸好景正卿是背對著的,看不見。長睫亂抖了會兒,挑了幾顆淚滴,淚珠搖晃了會兒,又落下。


    一個如在地獄煎熬似地苦痛,一個卻如置身天堂般地喜歡。


    二爺乖乖坐著,感覺身後明媚的手指按在肌膚上,隻覺得渾身的痛都給她牽引,壓著,隨著那一點點地推送,慢慢地也給她消磨的了無蹤跡。


    此生最好的時光,竟莫過於此。


    一直到藥膏滲入肌膚,先是一陣清涼的感覺,倒也舒服,可漸漸地,那傷處卻又疼了起來,有的疼得輕,有的疼的重,傷的厲害的地方,疼得越發厲害,景正卿自然克製著,不肯讓明媚察覺,生怕她會停手不塗了。


    如此,一直到明媚微微歪頭替他塗在腰上的傷處之時,景正卿忍不住大抖了一下。


    明媚停手:“怎麽了?”


    從方才開始她就發現他在發抖,還以為是太冷了,於是加快了動作,此刻見他反應如此劇烈,便以為是自己弄疼了他。


    景正卿咬牙,額頭上的汗已經滾落下來:“沒、沒事。”聲兒卻有點變了。


    明媚察覺不對,抬眸,忽地一驚,卻發現他後頸間跟發角都亮閃閃地,仔細一看,竟是一片的汗!


    在這屋裏,連她都覺得手指發冷,他怎會出汗?明媚忙放了藥膏,起身轉到他跟前:“表哥,你怎麽了?”


    卻見景正卿一張臉雪白如紙,毫無血色,顯得雙眸漆黑,鬢角竟還掛著晶亮地汗滴。


    明媚吃了一驚,忙掏出懷中的帕子替他擦汗:“怎麽了?哪裏不適?”


    景正卿笑了笑,勞她如此關心,又有何妨:“是這膏藥,很厲害,有些兒疼,不過不妨事的,妹妹,勞煩你,幫我把胸口這處也抹一抹。”


    明媚見他臉色如此異樣,哪裏還敢:“這……這萬一不是好的藥呢?”


    景正卿笑道:“傻孩子,別怕,王爺給的怎會不是好的?我倒是覺得,疼過之後,仿佛更輕快了些似的,必然有他的妙處。”


    明媚半信半疑,扶著他肩頭往後看了會兒,卻見他上麵塗了藥的地方,果真似是紅腫退了些似的:“疼過之後真的就好了?”


    景正卿一怔,臉色便有點不自在,幹笑道:“騙你做什麽?”


    明媚聽他的聲音有些古怪,便遲疑著不肯動,景正卿抬手,便握住她的手:“這自是靈丹妙藥,可有小明媚的菩薩聖手來塗,自然就好的越發快了。”


    明媚忍不住臉紅,抽手道:“又來了,貧嘴貧舌,橫豎身子是你自個兒的,你既然說好,那麽我……”


    她這才重又挑了藥,又停下,看著他胸前的傷,很是猶豫了會兒,才叮囑說:“你可萬萬不要動。”


    “知道了。”景正卿答應。


    明媚不敢怠慢,一手扶著他的肩頭,一邊低頭過去,仔細看著,小心翼翼地將那一指甲的藥膏塗在傷口周圍,才又用指頭,極慢地沿著那結痂的邊沿把藥膏推抹開去,委實下功夫。


    景正卿垂眸看他,胸口上的藥化開,滲入肌膚傷口,像是無數小針紮著。


    景正卿卻渾然忘了,隻是望著明媚認真的麵容,魔怔似地看了許久,才見她鄭重緊張的臉色放鬆下來:“終於好……”


    那個“了”還沒有說出口,眼前人影一晃,景正卿低頭,便吻住她的唇。


    他已經忍到極限。


    明媚正仰著頭,冷不防如此,受驚之下,幾乎跳起,然而她的手指卻還滑在他胸前,瞬間維持著那個姿勢僵住了,不敢亂動,生怕碰到哪裏。


    景正卿含住她的唇,貪婪地吮吸了兩下,又吸了她的舌尖,廝磨來迴,她口中的甘泉被他掠奪,如同躁動的魂魄得到短暫安撫。


    景正卿戀戀不舍地分開,看到那櫻桃般的唇抖了抖,明媚看他一眼,便又忙低頭,看向他胸口,見傷處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


    明媚垂頭,把藥膏收起來,景正卿壓著心頭突突亂跳的歡喜,握住她的手:“還有好些地方沒有塗。”


    明媚道:“誰叫你亂動?且前麵的你自己就可以。”


    景正卿啞聲:“我喜歡明媚給我抹。”


    明媚冷道:“你自有丫鬟,讓他們伺候你。”


    景正卿見她惱了,便伸手握住她腕子:“你惱我了?”


    明媚見他兀自光著身子,便道:“還不穿上衣裳?冷死你!”又去看看後背上的傷,藥果真都滲了進去,盡數幹了,隻剩下淡淡香氣仍在。


    景正卿道:“你雖憐惜我,隻是還沒塗完,我便不穿。”


    明媚愕然之餘氣道:“愛穿不穿,冷死你正好!”


    景正卿笑道:“你真不管了?”


    明媚冷道:“關我何事?我如今要走了。”


    景正卿道:“不許走,你若要走,不如我就這麽光著出去,真冷死我算了!”他倒是說走就走,當真跳下床來,便往外去。


    明媚見他果真發瘋,急忙跑過去,繞到他身前,張開雙臂將他攔住:“不許!你瘋了!”


    這一刻,竟像是剛進屋時候兩人的角色調換。


    景正卿垂眸,看著她焦急的雙眼,忽地哈哈一笑,往前一步,張手將她又摟入懷中。


    明媚嚇了一跳,竭力避開他胸口的傷處,又倉皇去看有無碰到:“你瘋了?這傷不能碰到!快放開我。”


    景正卿一言不發。


    明媚隻當他又故態重現了,氣道:“景正卿,你壓著傷了!你還不放我就要惱了,真要惱了!”


    景正卿卻仍是一聲不吭,也沒有別的動作,隻是這樣保持著摟著她在懷中的姿態,直直地站著。


    明媚漸漸地覺得有些奇怪,正試圖抬頭看他,景正卿卻在她頭上一壓,將她的臉壓的貼迴他懷中。


    明媚莫名,正要再叫,卻聽景正卿道:“你心裏有我,你這口是心非的丫頭。”


    明媚一怔,景正卿道:“別怕,我……不做別的,我隻是、隻是……很高興!”


    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像是隱忍著什麽,明媚起初不解,刹那間卻又想通。


    景正卿抱了她好大一會兒,才將明媚放開,他垂了眸子,有些不敢看她。


    明媚卻仍是先看了看他胸前的傷,見傷口好端端地,藥膏似乎凝住了傷似的,果真有極好的效用,然後明媚才去看景正卿的臉,果不其然,二爺雙眼紅紅地。


    明媚呆呆看了他一會兒,才把他拉迴床邊,將衣衫給他披起來,景正卿也不動,隻任由她動作,明媚叫他抬手就抬手,叫他放低就放低。


    穿了裏衣,明媚瞧著他胸前跟腹部的傷,一陣惱怒:罷了罷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索性又打開那藥膏盒子,細細地從肩頭到腹部都給他塗抹了一遍。


    隻是在塗腹部的時候,二爺腹部極快鮮明突起的肌肉亂抖了兩下,明媚隻以為他疼,便輕聲道:“忍著點兒。”


    這一聲真似火上澆油。


    景正卿咽了口唾沫,垂眸看她,見她伏身,幾乎要貼上他的大腿了,這個姿勢……


    景正卿忙轉開目光,讓自己不去亂想,可是畢竟改不了那性子,褲子底下便逐漸地隆起來,明媚一心看他身上的傷,哪裏會料到她的素手在他的小腹上塗塗抹抹,力道溫柔,不輕不重地,先前哪曾有過這受用?那傷口又痛又癢……再加上她本就是二爺心心念念的人,種種情緒交織,那禍根焉得不抬頭?


    作者有話要說:微微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1-1220:38:29


    kikiathena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1-1220:10:11


    抱抱兩隻,啾咪~~~~~~


    突如其來的第三章,本來想留著明天發的orz


    希望大家看的寬心,順便多多留言哈,我勤奮到自己都要愛上自己了,你們要再不愛我也沒辦法(哭)快來愛我~~~


    試問耍流氓誰最在行?


    迴答:二爺,二爺,二爺!


    二爺:我抗議,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你們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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