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夜闖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其實原本意思正好相反,乃是“神女無心,襄王有夢”,大意出自《神女賦》,說的是楚襄王愛慕巫山神女,夢而求之,然而神女懷念逝去的先王,故而拒絕了楚襄王。

    明媚人在床上,不知端王在看什麽,先前隻問了那一句,端王答寫了景正卿的八字後,明媚皺眉不解:也不明白為何竟會有此物。

    這一刻她跟端王都想到一塊兒去了,以為是蘇夫人給端王寫得求情信。

    眼見端王身子一抖,手上落下一物,明媚歪頭去看,見果真是一張信箋,飄然落在地上,紙張折著,依稀可見上麵有幾個字,卻隻能看到最後露出的“無夢”兩字。

    明媚越發不解,正要再問,那邊端王俯身,將地上的信箋撿起來,握在手中,仍背對著明媚,久久不語。

    明媚察覺異樣,慢慢下地,試探著小聲問道:“王爺,您怎麽了?”

    明媚問罷,端王手上一緊,竟把那兩張薄薄地紙捏皺在手心中,端王抬眸,而後道:“本王……忽然之間想到一件事,明媚……”

    他叫到明媚名字的時候才轉迴身來看她,臉上帶著模糊的笑意,不知為何,明媚覺得那笑有些古怪。

    端王笑笑:“你先歇息,本王叫人進來伺候你……還有你那丫鬟……本王如今,還有些事,稍後再來看你。”

    明媚很忐忑,且心裏又惦記景正卿的事情,——端王也不表態,她也不知端王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本能地還想再求一求。

    端王卻瞧出她的不安,便上前一步,安撫道:“安心過了這夜……今晚上就不必迴去了。”

    明媚越發驚詫,隱隱地有些臉頰發熱,誰知端王心中其實並無其他,隻是體恤她而已,端王說罷,又衝著她溫和一笑:“本王先走了。”他既然要走,明媚自不能苦苦挽留。

    端王告辭之後出了房門,明媚卻仍放不下心,她隱隱猜到端王這會兒的舉止有異大概是跟蘇夫人的信有關,可是卻無論如何想不到蘇夫人信中寫得是什麽,唯一知道的是有景正卿的八字,另外,還有個“無夢”。

    明媚皺著眉,迴到床邊坐了,瞬間苦思冥想,忽然想到:“為何會有二表哥的八字呢,八字的話,要定親的時候才能用,莫非、莫非……是二表哥跟某個皇族的女子有了婚約?所以二舅母用這件事來向王爺求情?可是……皇族之中沒聽說有什麽適齡的女子,隱隱記得,

    太後家族裏倒是有幾個,可向來沒什麽來往……若是有,我怎會不知道?家裏的人又從沒提……好生古怪。”

    明媚正胡思亂想,外頭玉葫推門進來,見她好端端坐在床邊,先鬆了口氣,才跑過來:“姑娘,你沒事嗎?”

    明媚抬頭看她:“有什麽事?好好地。”

    玉葫說道:“跪在地上那麽久,怎麽會沒事?連我陪著姑娘跪了那會兒,都覺得要被凍死了!姑娘……何必為了他們做到這個份兒上?”

    明媚不言語,玉葫又道:“那方才,跟王爺說了嗎,王爺答應沒答應?”

    明媚搖搖頭:“說是說了,但也不知他究竟會怎麽樣。”

    玉葫皺了皺眉,然後卻說道:“姑娘,別想那些了,王爺親自出去把你抱進來,召了好幾個太醫呢!我看他是真的著急了,是真喜歡姑娘的……如今姑娘也盡了心,為了二爺寧肯跪在那冰天雪地裏,受這等苦,不管二爺能不能救出來,姑娘也是無愧於心了,不用再為他們著急上火,我聽丫鬟姐姐說王爺讓姑娘今晚上住在這兒,姑娘就安心住在這兒,別人如何我們管不著也不用管了,倒是你這身子,不能再折騰啦!”

    明媚聽著玉葫緩緩地說,話雖如此,又怎能放下心頭大石?無奈往床邊倚過去,心裏就想:“王爺到底想如何?那封信究竟是什麽,為何王爺最後略見反常地去了……”

    她呆呆想了片刻,自是一無所獲,隻好對玉葫說道:“既然讓留在此處,那就留下,但你時不時地出去走一走,雖然不可四處亂走,但也警醒些,聽聽他們是否會說什麽。”

    玉葫隻好也答應了。

    黃昏時候,自有人送了飯過來,明媚強撐著吃了幾口,望著外頭黑雲壓頂,心想今晚上估計還有一場大雪,忽地又想到那牢房裏頭必然陰冷,景正卿又受了刑,竟不知怎麽得過。

    平日裏厭他憎他,恨不得他多受些皮肉之苦,上迴他給景睿打了之後,她也自是心花怒放,探望之時恨他仍口頭輕薄,竟在他尊臀上又戳一記,隻望給他多些痛楚,讓他後悔他種種所為。

    然而那畢竟無性命之憂,再痛也隻是皮肉之苦。此刻他人在刑部裏,刑部那些人不比景睿,景睿雖然嚴厲,但畢竟疼惜兒子下手自有分寸,但是那些虎狼之人,用的卻全是能致命的狠辣的法子,明媚想了會兒,隱隱地又落了幾滴淚。

    明媚不知端王究竟會如何處置,牽腸掛肚地,一直到掌燈時刻,玉葫從外頭急

    急而來,竟帶了一個消息。

    “什麽?”明媚大驚,“你說什麽?”

    玉葫說道:“我剛聽外頭伺候王爺的侍女姐姐說,王爺一刻鍾前匆匆進宮去了。”

    “進宮?”明媚驚訝之餘抬手按著胸口,依稀裏仿佛看到一線光芒。

    玉葫疑惑地說道:“可不是呢?聽聞王妃苦苦勸阻,王爺隻是不聽,隱約跟王妃起了爭執,最後還是進宮去了……”

    明媚心中翻來覆去,聽完之後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王爺怎會這個時候進宮?莫非、莫非……王爺是想通了,是為了二表哥才進宮的?太好了!”她高興之下,一把握住了玉葫的手:“玉葫,表哥有救了!”

    玉葫雖然仍舊不怎麽喜歡景正卿,——他以前的那些壞行徑不說,且今日為了他又讓明媚受了苦,玉葫護主心切,竟暗暗恨上了景正卿,覺得他是生是死都跟她們沒關係。

    然而此刻看到明媚歡顏,玉葫心頭一鬆,想道:“雖然二爺生死跟我真沒什麽幹係,但是姑娘這樣盡心竭力地為了他……也罷了,若這件事解決了,姑娘也不用再受苦了,倒是好。——想來那人真不是個好的,不管是在景家還是在大牢,都拉著姑娘受苦,我可真不待見他。”

    玉葫心裏默默地怨念景正卿,可瞧著明媚歡喜神情,卻也鬆了口氣:這也是這麽多日以來玉葫首次見到明媚露出歡顏。

    入夜雪落,北風起,將要關閉的宮門發出沉重的聲響。

    宮門將關未關的時候,被遠處那斷然一聲喝止,有人飛馬而來,馬蹄聲如驚雷一般,高聲叫道:“停下!不許關宮門!”

    守門的禁軍見狀,一擁而上,嚴防戒備,卻見那人匆匆打馬往前,勒住馬兒叫道:“端王將到,要入宮麵聖!暫不許關閉宮門!”

    禁軍們麵麵相覷,不知為何,也不敢就拒絕,隻是圍著這人不放,有人道:“入夜關閉宮門,這是規矩,端王……”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有一匹馬飛速卷到跟前,馬上的人道:“本王要進宮麵聖,誰敢阻攔?讓開!”馬兒並不停,一口氣衝進了宮門。

    禁軍們挑燈,風雪飄搖裏,借著燈光早就看清那來人麵容,見果真是端王,又哪裏敢攔阻,趕緊紛紛後退,跪地行禮,這片刻裏,端王早就一衝而過。

    那先前報信的人見狀,同樣打馬跟隨端王進入。

    身後的禁軍們這才敢起身,迴頭看身

    形消失在宮門口的端王,有人道:“這是怎麽了?王爺向來都不曾這樣著急匆忙,莫非是有什麽大事?”各自猜測不提。

    端王進了宮,一路飛馬到了承德殿才翻身下馬,穿越迴廊直往裏去。

    已經有宦官發現不妥,匆匆忙忙進內向皇帝稟報。

    皇帝趙健年事已高,正欲休息,忽地聽宦官來報,吃了一驚,起身往外:“發生何事?”

    宦官跪地:“東玄門禁軍傳信,說是端王急急闖宮,不知為何。現在已經到了……”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殿門口有人道:“純佑無旨入宮,事出匆忙,還請皇上恕罪!”殿門開啟,有人從漫天風雪裏邁步進來,趙健負手而立,望見殿門口上端王趙純佑抬頭,原本溫和的麵容上沾著風雪痕跡,竟顯得有幾分凜冽。

    趙健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氣,瞬間竟有些心驚,不知端王意欲何為。

    趙純佑邁步進殿,將要到趙健跟前的時候,才屈膝下拜:“純佑有機密要事啟奏皇上,懇請皇上屏退左右。”

    趙健垂眸看了他片刻,終於抬手,兩邊宦官跟侍衛見了,這才悄悄退了。

    殿門重新關上,也關了漫天風雪在外。趙健問道:“你這樣著急進宮來,究竟是有什麽急事?”

    趙純佑跪在地上,迴道:“純佑進宮,是為了兩件事,頭一件,是想給皇上看一樣本該已經在火中被燒毀之物。”

    “什……麽?”趙健身子一晃,忍不住竟後退一步。

    趙純佑抬頭,又道:“第二件事,是純佑……想要保一個命在旦夕的逆天之人。”

    兩人目光相對,趙健目光閃爍,過了許久,才終於出聲說道:“既然如此,你起身說話……跟朕……細細地說來。”

    明媚一夜翻來覆去地難以安眠,一會兒看到景正卿滿麵帶血地向自己告別,一會兒又是太子獰笑著向自己撲來,一會兒又是她冰雪裹身,冰冷徹骨……驚醒之後,聽到外頭的雪撲打窗戶,一顆心兀自亂跳。

    明媚把被子卷了卷,縮起身子,暗暗祈禱:“老天,求你大發慈悲,救救他吧!”

    平明絕早,天色還是藍黑的,宮門開啟,端王趙純佑出宮,數匹人馬飛奔趕往刑部。

    在黎明的晨曦裏,數點雪花紛紛揚揚地自天際飄落,刑部大牢緊閉的厚重門扇被敲響了。

    大門開啟,幾個獄卒半夢半醒睡眼惺忪地,沒好氣喝

    問:“什麽事啊?”一抬頭卻忽地驚呆了:隻見麵前五六匹馬兒一字排開,當中一人端坐馬上,一身黑色皮毛大氅,越發襯得臉色雪白,雙眸如星,隱約帶幾分銳利,竟正是端王。

    與此同時,有個淩厲的聲音劃破清晨的靜謐,道:“聖旨下!刑部眾人速速接旨!”</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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