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生死別離。


    在看到嚴司翰渾身血汙,卻僵立在那裏朝著我勾起唇角的時候,我突然就清晰的聽到了一聲哢嚓般的碎裂聲。


    那是心碎的聲音。


    從未有過的恐懼以及痛苦席卷了我的心髒,幾乎激發了我的全部潛能,令我噌的就從地上躥了起來,瘋了似的跑向了嚴司翰。


    時光突然就變得極為緩慢。


    向他跑去的那一刻,我甚至清晰的看到了他向下倒去的每一瞬間。


    那個畫麵,就如同被定格快進的電影,一幀一幀的在我麵前持續播放著,每一幀畫麵都如同染上毒液的巨刺,狠狠的戳刺著我的血肉,於無形中令我遍體鱗傷,甚至血肉模糊。


    終於,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我堪堪的衝過去接住了他的身體,隨之跪坐在了地上。


    手上已經沾染上了鮮紅的血液,我看著嚴司翰身上的三個往外冒血的刀口,滿腦子的空白裏隻餘下了一個唿救的強烈念頭。


    伸手捂住嚴司翰身上的傷口,我迷茫而又痛苦的掃向周圍圍觀的人群,顧不得去尋找那個行兇的人的蹤跡,隻是竭盡全力,歇斯底裏的喊著:“救命,求求你們,救救他!”


    在本能的說出去這句話之後,我看著周圍人複雜卻無動於衷的神色,才恍然想起這個社會的薄涼與冷漠。


    理智與冷靜瞬間將空白驅走,我強自鎮定,努力控製住發抖的手指,從包裏便抽出了手機,拚命的克製著情緒撥出去了兩個電話。


    可在打完電話之後,我又想起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以及現在的救護車和警察的辦事效率。


    看著氣息突然就變得非常虛弱的嚴司翰,我拚命的控製著幾乎要掉下來的眼淚,盡量放柔了語氣道:“司翰,別怕,不怕,沒事的,你放心,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在安撫他,同時也是在安撫自己。


    這種情況下,容不得我煽情或是脆弱。


    我必須爭分奪秒,才能為他贏得一線生機。


    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劇烈的疼痛令我的鎮定愈發穩重了一些,我急促的唿吸了幾口氣,便利用我學過的所有急救知識迅速的先將嚴司翰的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救護車和巡警這才衝開人群跑過來。


    隨著嚴司翰上了救護車,我看著那些醫生飛快的給他做各種緊急措施的場景,拚命的忍著情緒,手中也飛快的往外撥電話。


    白淮市再發展的快也絕對沒有海城發展的快,這裏的醫療設施自然也就沒有海城的好。


    此時此刻,我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降低嚴司翰的生命危險。


    打完電話,就近的醫院已經遙遙在望。


    還沒等我把手機收起來,嚴司翰突然就顫顫巍巍的朝著我伸過一隻手來,拉住了我的手。


    心狠狠的一抖,在拉住他有些冰涼的大手時,我一直強忍著的鎮定瞬間轟塌,眼淚如決堤的大水,瞬間染濕了臉頰。


    天知道,我的內心究竟有多害怕。


    可害怕又有什麽用,隻能讓嚴司翰在受傷的同時對我多一份擔憂。


    反手握緊他的手,我側過頭將眼淚擦幹淨,努力彎起唇角的同時才看向他。


    湊近他,我看著他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色,柔聲道:“醫院馬上就到了,你要好好的,嗯?知道嗎?”


    嚴司翰張了張嘴,勉強朝著我笑了一下,沙啞道:“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這一生,倒也不錯。”


    心中的害怕驟然著了火,我怒道:“不許胡說!你敢結束!”


    “子悠,我愛你。”


    嚴司翰艱難的滾動了幾下喉頭,幾近無聲道:“不論我過去做過什麽,我,我都想讓你知道,我,我對你的感情……咳咳咳……”


    “我信你。”


    見他突然之間臉色更加蒼白,就連手都失去了溫度,我幾乎嚇得肝膽欲裂。


    下意識阻止了他繼續說話,我壓抑著哽咽道:“司翰,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對我的感情,不論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都不會更改我對你的信任。”


    “如果你真的愛我,我隻求你好好活下去,如果你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又該如何安心嫁給宗政烈為妻?”


    “你若失去了求生意誌,我想我也就失去了幸福一生的資格。”


    努力用自己的手溫溫暖著嚴司翰的大手,可是隨著他看我的視線朦朧起來,他的手溫也越來越低,幾乎把我的手也染成了冰涼的溫度。


    我還在期待著他的肯定答案,可醫生的臉色卻是大變。


    救護車停下的一瞬,醫生便猛地將我拽開,幾個醫護人員魚貫而出,急急的便推著擔架車將嚴司翰往醫院裏退去。


    踉蹌的從車上下來,我疾步便追了上去。


    跟在擔架車旁,隨著醫生的一聲聲讓路人讓路的唿喊聲,嚴司翰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努力的挪出大手,再次拉住了我的手。


    可就在他重重的攥緊我手的那一瞬間,他的大手突然就像是被我奪走了所有的生機一樣,狠狠的砸在了擔架車邊。


    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我的手心滑落的那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的生機也盡數被抽離。


    小腹間突然就是一陣劇烈的抽痛,我將嚴司翰那隻掉落的手撿起來攥緊,帶著哭音哀求道:“嚴司翰!你給我醒來!我不許你睡,我不許,你聽到嗎?”


    哪怕是幾經生死,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那種看著自己很在乎的人一點一點流逝生機的過程,早已淩駕於淩遲之痛。


    那是一種絕望,看不到天日的絕望。


    可不論我怎麽嘶喊,嚴司翰都沒有再迴應我過我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


    他就那樣不為所動的被推入了手術室,嘭的一聲,手術室的門隔絕了我的視線,更隔絕了我絕望而又淒涼的哀求聲。


    站在手術室門口,我下巴上的肌肉牽動著嘴唇不斷的抖動著,鼻子明明刺酸的厲害,可我卻是怎麽也哭不出來。


    就那樣保持著推入擔架車的動作站了不止多久,直到身邊有人突然驚唿出聲,我才恍然抖了抖,迴過神來。


    “姑娘,你,你的腿上好多血啊!”


    那聲驚唿格外的誇張,不斷的在我的耳邊吵嚷。


    我眉頭微動,下意識順著她的話語朝著下方看去。


    好多血啊。


    血流順著我的腿內壁往下流著,已經落在了地上,染紅了我光著的雙腳。


    看著那雙充滿灰塵的腳,我這才恍然想起來,我把鞋已經行李,都丟在了機場。


    可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些血從哪裏來?


    是嚴司翰的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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