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下了一場很大的雨。


    亦如我當初跟宗政烈鬧分手時的那場雨那般,雨霧蒙蒙,將整個城市都模糊在了其中。


    仿佛下一刻,整個世界就要消失了一般。


    連同前塵舊夢,一起湮沒在這大雨之中。


    我倚在窗前,抱著柔軟的抱枕,看著窗外的大雨,聽著雨聲,無聲的流了一夜的淚。


    直到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天空放晴,嚴修喊我起床吃早飯,我才恍然從追憶當中抽迴神來,撐著酸痛的身子從地上站起身來。


    仰頭,我盯著落地窗的刺眼陽光看了一會兒,緩緩的揚起了一個淺淡的笑。


    我跟他,終究成為過去了。


    我依舊愛他,卻也隻能默默的祝福他餘生幸福安康,與紀嫣然舉案齊眉,白頭偕老了。


    去浴室細細的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我站在鏡子前,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一會兒,掃見梳妝台上的剪刀,便伸手拿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我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腰際。


    宗政烈總說我的後背生的極美,尤其在長發披散下來的時候,若隱若現的樣子,美的格外的有味道。


    為此,我已經很久沒有生出過剪頭發的心思了。


    女為悅己者容。


    如今,我已經失去了這樣的資格。


    大概,從今往後,我的一切風貌,也隻能留給自己看了。


    攥緊一頭的長發,我拿起剪刀,毫不猶豫的剪了下去。


    青絲落地,從此了卻前緣,成全今生。


    收拾妥當,我走出客房。


    客廳裏,嚴司翰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


    大概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他下意識轉過頭來。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臉上一下子就浮起了一絲驚異之色。


    而後,他便匆匆的跟電話那邊說了幾句話,便撂了電話,步履極快的朝著我走了過來。


    “小可愛,好好的一頭長發,你怎麽說剪就剪了?”


    嚴司翰伸手摸上我剪到耳邊的頭發,眉頭狠狠的皺成了一個大疙瘩。


    我揚唇朝著他笑笑:“因定三生果未知,繁華浮影愧成詩。無端墜入紅塵夢,惹卻三千煩惱絲。”


    “剪斷三千煩惱絲,無牽無掛自逍遙唄!”


    將短發掖在耳後,我皺了皺鼻子,嗅了一下空氣中飄著的早餐香味兒,蹦蹦跳跳的便往餐廳走:“今天又做什麽好吃的了,聞著好香呀!”


    “你吃過飯了嗎?過來一起吃呀,過段時間,我恐怕得跟你請個假,去北城一趟。”


    嚴司翰走在我的身後,眸光沉沉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有些遲疑道:“小可愛,你真的……真的放棄了?”


    “嗯,放棄了,他已經有了屬於他的新生活,我也該開始屬於我的新生活了。”


    “緣分盡了,強求也沒用,隻要他能夠幸福安康,我就很知足了。”


    “再說了,人們不是常說麽,不奢望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


    “我曾經擁有過,就已經很好了,他們說的對,我不過是個情婦而已,紀嫣然是大家閨秀,配他更登對一些,不是嗎?”


    “快過來吃飯,今天的皮蛋瘦肉粥好香啊!”


    用勺子大大的舀了一勺子的皮蛋瘦肉粥,我輕輕的吹了吹,滿足的塞進了嘴裏。


    哈著熱氣嚼了嚼,我笑著看向嚴司翰:“快來嚐嚐,真的超級好吃!”


    嚴司翰站在餐桌前,看著我的眼神愈發的深邃了幾分。


    好一會兒,他才拉開桌子坐下,探手便拉住了我的手。


    用力的攥緊了我的手心,他很認真的說道:“小可愛,陪我去港城吧。”


    “我在港城新開了一家公司,正缺人手,你的工作室還沒有開業,正好一道搬到那邊去,我在港城給你買套房,你把媽媽和弟弟也接過來,港城大學要被北城大學好很多,我找個關係打點一下,讓他去那裏上學,雙語教學,有利於弟弟以後出國留學。”


    “好不好?”


    嚴司翰摸了摸我的手背,看著我的眼神愈發認真了幾分:“答應我,嗯?行嗎?”


    捏著瓷勺,我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凝固。


    盯著嚴司翰看了好一會兒,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紅的厲害。


    嚴司翰……


    竟為我考慮的如此周全,還為我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


    海城是他公司總部坐落的地方,為了讓我早些走出失戀的陰影,他甚至不惜離開海城,去港城那個根本不需要他坐鎮的地方工作。


    不僅如此,他還考慮到了我的家人。


    鼻子刺酸,我垂眸看了眼他握著我手的大手,眼淚一下子就滾落下來。


    重新揚起笑容,我朝著他綻放出一個嫣然笑意,輕輕的點了點頭:“好,等我迴北城跟媽媽和弟弟商量妥當,就陪你去港城。”


    “好,明日·你就啟程去北城,我給你一個月時間,我先去港城打點一下,等我在那邊安排妥了,就接你們過來,好不好?”


    吸了吸鼻子,我抬手擦了擦眼淚:“行,這個月我會盡量把工作室接的單子了解了,然後我們就一起去港城。”


    “好,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離開海城迴北城的那天,嚴司翰去了港城,整個別墅裏隻有我和管家傭人。


    嚴司翰給俞卿他們放了假,又給他們開了更高的薪酬,讓他們陪著我們於一個月後一起去港城。


    我的飛機在晚上起飛,白天我閑來無事,便一個人開著車出去閑逛。


    無意中經過外灘w酒店,我下意識就將車停下,看向了酒店的大門。


    或許是老天爺垂憐,在我看夠了打算開車離開的時候,無意中就掃到了宗政烈的身影。


    隔著車窗玻璃,我看到他正坐在酒店旁邊的咖啡廳裏。


    咖啡廳的落地窗很亮堂,可以清楚的看到裏麵的全部情形。


    宗政烈坐在軟沙發裏,筆直的長腿窩在沙發和桌子中間顯得有些憋屈,便斜著伸展了一條腿,與對麵同樣伸展出來的大長腿形成一個交叉的形狀。


    注意到另一條大長腿上穿著的褲子有些眼熟,我便將車往前開了開,透過窗邊放著的大型盆栽斜看向了腿的主人。


    我怎麽也沒想到,那條大長腿的主人會是早上就出發去了港城的嚴司翰。


    我記得嚴司翰跟我說過,他的飛機是上午起飛的。


    可此時都快中午了,他卻坐在咖啡廳裏,跟宗政烈見麵。


    隔著馬路,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我可以看到,他們倆的表情都很嚴肅,嚴司翰的眉頭緊皺著,宗政烈的臉上則掛滿了寒霜。


    兩人保持著這副模樣說了大約二十分鍾的話,嚴司翰的手突然就用力的拍向了桌子。


    桌上的咖啡杯一震,嚴司翰便滿臉怒火的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宗政烈的麵前,一伸手便攥緊了宗政烈的領口,將他抵在了沙發上。


    狠狠的揚起拳頭,嚴司翰作勢就要往宗政烈的臉上砸。


    可不等拳頭砸在宗政烈的臉上,宗政烈便伸手問徐凱拿來一個很小的信封,擺在了嚴司翰的麵前。


    嚴司翰拳頭微頓,盯著那個信封跟宗政烈說了幾句話,便猛地揪過那個信封,將裏麵的東西掏了出來。


    眯了眯眼睛,我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卻發現那似乎是幾張照片。


    嚴司翰筆直的站在咖啡桌前,快速的將那幾張照片看了幾遍,而後,他臉上的怒容便一點點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愁容。


    我拚命的觀察著他還在交替著的那幾張照片,隱約間,我好像看到了那照片裏,似乎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皺了皺眉頭,我坐的離窗戶更近了幾分,正想再仔細看看,就見嚴司翰重新將照片裝迴了信封裏,丟迴了宗政烈的懷裏。


    他盯著宗政烈看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頭點了點宗政烈,唇角跟著便揚起一個冷笑。


    宗政烈目光清冷的盯視著他,微微啟唇不知說了幾句什麽,便見嚴司翰咬牙切齒的丟下幾句狠話。


    而後,他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渾身冒著冷氣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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