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虛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眼前這“道宮”了。


    有些像蘇成的神國,確又不是神國。


    這是“煉神還虛”的第一步結果。


    何謂煉神還虛?


    神,可以理解為陽神。


    虛,並不是虛無,而是一個“空”!


    這個“空”可以歸納為一種即將超脫而去的準備狀態。


    空並不隻是“無”,空還包含著“有”。


    前輩教育晚輩,長輩激勵後輩,會這樣講:“煉神還虛是已經超越我們所能知的範圍,故在這樣層次才會達到虛空的境界。就能超越所有能看、能感覺、能聽、能嚐、能嗅、能想的範圍。故:道可道,非常道。這已經超越了可以描述的範圍。


    故,吾輩仙人之由來,就緣自於此,然,並不是真正的成仙得道。


    煉虛之人,一念迴機,便同本得。


    人之本初原自虛無中來,虛化之為神,神化之為氣,氣化之為形,順則生人也。


    煉虛之人經曆複返之為氣(煉精化氣),氣複返之為神(煉氣化神),神複返之為虛(煉神還虛),逆之到了源頭。”


    這樣描述煉虛修士對不對?


    對,但是這種流傳在典籍和傳說中言論,夾雜了很多故弄玄虛和主觀的臆想。


    煉虛,通俗來講應該是這樣:


    修士一直到化神,都是一個內向、內斂、求真的過程。


    化神後,內在的求真和修行獲得大成,修士已經可以脫離先天具有局限的自己,得到一個完美的超我。


    他就是陽神。


    陽神是嬰靈的成熟,是修士的另一個完美自己,陽神外放,就是用他直接作用、影響和幹涉外界(嬰靈不可以)。


    但是在這一步,修士還是內斂的,隻有在幹涉和改變外界之時,才用自己的道、自己的法發揮巨大的作用。


    但是到了煉虛就不同了。


    從這一步開始,修行的方向不再是向內求真,而是用自己的內、自己的真,也就是自己的道,自己的法,影響、修改、填充和替代外界。


    這外界就是修士身處的世界,這影響的範圍、強弱、穩固程度就標誌著煉虛修士的能力和層次。


    瞧,和蘇成的領域和神國是不是有些相像?


    煉虛修士到了精深之處的時候,已經不可以常理揣度了。


    他既可以像神國那樣,自領一方世界,是為“有”!


    也可以不著任何煙火氣,將自己化為一陣風,一片雨,一塊土地,一座森林。


    他可以附著於江河湖海,也可以成為其中的一隻蝦,一條魚。


    身化萬物,號稱無所不有,無所不在!


    這就是“無”的由來!


    這一念“有”,一念“無”,鬼神莫測,天機難覓,可謂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需要注意是,到了這個境界,肉身已經可以舍棄,天地之大,萬事萬物都可以憑空編織組合,成為寄身。


    至於煉虛的戰鬥力,實在不好描述。


    化神還有具象、化形(比如青木之龍)等等,醒目到可以預測和判斷。


    煉虛卻有可能你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在那,是在身邊,還是遠在千裏之外,而在這時,勝負就已經得出,他就有可能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化神是向內求真的最後一步,煉虛是“向外擴散”的第一步。


    …………


    好吧,言歸正傳!


    蘇成的化身,麒麟,南宮離,玉兔,出現在身化世界的空間中,一起登上高高的宮闕,就在巍峨宏偉的正殿,盤膝而坐。


    幾縷青煙從漆黑的地板上縹緲而來,在每個人身前纏繞變幻了一瞬,接著,一張張案幾和一壺靈酒、一隻茶盞就顯現出來。


    這時,麒麟開始脫出獸形,變幻成了一個富態的留著八字須的中年男子。


    他一舉酒杯,對坐在主位上的蘇成遙敬,道:“閣下,兩位道友,請!”


    蘇成含笑舉杯,微微示意了一下,就一飲而盡。


    “好酒!”蘇成笑道。


    “此物乃另一方世界的出產,此界無有,它的滋味帶有一點家鄉的獨特氣息,吾甚愛之,因此而印象深刻——這味道還原的還算完全。”麒麟為蘇成講解。


    蘇成放下酒杯,點頭道:是件好物。


    另外兩人一聲不吭。


    玉兔變迴了仙子造型,冷著一張俏臉,像是別人欠她五百萬似的。


    南宮離在喝悶酒,也不用勸,一杯飲完,立馬續上一杯。


    “我瞧神君的情形,是不是為了身處此界,而刻意的壓製了自身?”蘇成言道。


    “閣下所料不差,在主人身邊之時,剛剛晉為煉虛。”


    這煉虛二字一出,玉兔和南宮離都齊齊的動容。


    再看這空間、宮闕,甚至這裏的一草一木,感受立刻就有了不同。


    “煉虛啊,真正的大能!”蘇成歎到。


    “不然,在浩然大道麵前,吾輩還是一隻螻蟻。閣下現在感歎,等五百年後,自然就有媲美煉虛之境界,那時,定是會有另一番感言。”


    蘇成聽了就暢快的笑了幾聲,道:“不錯,是這個理。從下向上是仰視,自然羨慕而向往之。從上到下是俯視,個中滋味,低處之人自然體會不到。所謂站得高看得遠,但也風高浪急,也有窘境和不得已。”


    “然,此言再貼切不過”


    至此,客套和寒暄就過去了。


    蘇成悠閑自得的撫摸這酒杯,沉吟片刻,道:“此時此景,神君可有教我?”


    “不敢!閣下自知,吾就是一虛幻之物,真正的禦獸門麒麟絕不是這樣淺薄。”


    “但你是他的映射,就像是他的影子!”


    麒麟聞言苦笑,搖頭道:“應該是青雀眼中的影子。”


    此言倒是在理。


    “那你相約一晤卻是為何?”


    “……我也不知!”


    蘇成聽了一愣。


    “吾一直懵懵懂懂,行事更多的隻是‘靈光一現’。”


    好一個‘靈光一現’!


    “殺青雀也是靈光一現?”


    “然!”


    玉兔聞言,怒的眉梢狂跳。


    蘇成卻在尋思這靈光一現。


    真正的麒麟神獸,僅憑青雀的認知和映射自然不全,受她的觀念和眼光的局限,就一定會出現偏差。


    再加上,千幻玉蝶和半神時期的自己,就算是超頻,也不可能在景象世界中,推演和支撐起一個有煉虛境界的大能。


    諸多製約,就導致現在的麒麟,還有頻繁的靈光一現。


    盡管早有預料,蘇成還是有些失望,這樣的麒麟對他的用處自然大減。


    至於什麽家鄉風物,另一方世界,還有什麽主人……這些閱聞和見識當然是無價之寶,隻是緩不救急啊。


    這大火眼看就要燒身了,還是想辦法先自保了再說吧。


    蘇成把麒麟拋開,眼神一轉,落在玉兔和南宮離身上。


    “你想知道什麽,說吧!”氣唿唿的玉兔倒是光棍。


    蘇成聞言一笑,道:“仙子的主人依然身損,不知以後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先為主人報仇,再想辦法脫困。”


    “報仇和脫困之後呢?”


    玉兔杏眼一瞪,不耐煩的道:“別拐彎抹角了,想說什麽就說吧。”


    蘇成笑的更親切和藹了,“我和仙子舊日無仇今日無怨,一場小衝突就以這段時間的囚禁作為結尾,仙子可認否?”


    玉兔想了想,好像是這麽一個理,於是就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好,截然昨日的一切就此揭過,仙子又不容於禦獸門總山……這總該有個去處和落腳地吧?”


    一旁的南宮離酒杯一顫,而麒麟卻是榮辱不驚,隻聽蘇成和玉兔的對答,笑眯眯的模樣。


    “你想招攬我!?”


    蘇成放下酒杯,臉上的笑意淡去,認真而嚴肅的迴道:“不錯,仙子不妨認真考慮考慮。”


    “我……”


    “仙子先別急著迴答,仔細想想!”


    “哼!”


    蘇成說的不錯,此界之大,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總山迴不去,主人一死,來出來的禦獸門支脈就群龍無首。


    麾下弟子,有點資格的都會打她的注意,想辦法與她簽訂伴獸契約。


    莽荒竟是一些蠢物,大大小小的地盤,都被這些蠢物占據,要想尋一個安身之地,非的血拚掉一個不可。


    至於修士世界……


    唉,不說也罷!


    玉兔就這樣陷入到掙紮和糾結中。


    蘇成已經看向南宮離。


    對他,就沒有什麽好客氣好講了,“南宮神主!”


    南宮離拱了拱手。


    “禁錮二千年,如今過了半載!”


    南宮離苦笑。


    “五百年後就是你的身死之劫——我是不是可以理解,閣下已經是必死的結局?”


    南宮離低下頭,看不見的眼神狂閃,好一會才道:“我可以再簽一份靈魂契約!”


    真是聰明人啊——蘇成心裏感歎。


    不用他費什麽力氣,該明白的就明白了,該如何做,已經有了取舍。


    不想死,不能死,這求生欲望,這向道之心真是——讓人鄙夷!


    一個嘲諷的笑一閃即逝,蘇成又道:“噢,說來聽聽!”


    “我可以為你效力,不過要有個期限。”


    蘇成還沒答,玉兔卻恨聲高唿道:“你想招攬我,就必須殺了他!”


    南宮離聞言大怒,同樣爆喊一聲:“妖孽,個中緣由本座早與你分說清楚,你……”


    “你選,要我還是要他!”玉兔衝著蘇成喊道。


    蘇成看看玉兔,又看看南宮離,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無奈說道:“二位的仇怨真的不能化解?”


    “沒什麽好講的,你選吧!”


    “孽畜……”


    蘇成連忙舉起雙手,連連道:“好吧,好吧,我選,我選!”


    玉兔和南宮離二人猛的一靜,緊盯著蘇成,同時暗自戒備。


    “我選……他!”


    玉兔大驚,忽的就從地麵上飛起,萬分之一秒內就要化形,卻有一聲輕微的咳嗽,讓她眼前黑了一瞬。


    一瞬後,玉兔驚醒,這時她的陽神欲出非出,已經顯了本形,卻是一隻較小可愛的雪白兔子。


    一隻麒麟立在身旁,而南宮離的青木之龍,已然酣睡!


    無邊無際的蝴蝶輪廓隱沒下去,讓鏡像世界停滯的重壓也淡化開來,蘇成站身,伸了個懶腰,笑著對兔子講:“仙子何其急也!”


    “哼!”


    …………


    …………


    再說分身這邊。


    和化身的一席談話,算是點名了他的未來。


    修行!


    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的真實和具體過。


    但不理解也好,不情願也罷,結局已經注定,這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靜室中,分身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的身前有一張玉案,案上擺滿了各色的鈴鐺。


    幾十上百隻鈴鐺,散發著各種色彩和強弱的靈光,乍眼一看,寶光輝映,竟是比牆壁上的銅燈的光線還要來的強烈。


    隻是再好的物件,不合本命也是無用。


    這些都已經試過了,其中的一隻還被他籠在手掌之間,運功一個周天,結果不出預料。


    分身的眉頭緊皺,心道:說什麽修行,眼前這一關就過不了。


    這話不錯。


    如今他已經是築基後期的修為,眼看就要步入圓滿,橫在麵前的就是丹論。


    而丹論與本命是緊密相連的,不弄明白本命之物是什麽,這丹論該如何做,這金丹該如何結?


    以前是有道君,從未真正的糾結過。


    現在卻什麽都沒了,要他自己修行。


    怎麽修,修個鬼!


    這越想越是煩躁,越想越是惱怒,分身將鈴鐺扔下,一推玉案,站起身來。


    真是一刻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就一揮衣袖,關閉了靜室的禁製,身形一閃,脫出重重門戶,來到室外。


    陰沉著臉,站在山頂偏殿的一處樓台之上,看著已經漸漸有序的宗門,看著一片遼闊而屬於自己的天地,心中的鬱結才漸漸的消失。


    晚霞印天,紅彤彤的天地交接之處,突然出現了大片的黑點。


    分身定眼一看,就驚咦一聲,後背的飛劍祭出,劍光一閃,人已經在百丈之外。


    向那黑點飛了約一刻鍾,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來:“掌門師兄,是我們!”


    分身定住劍光,停在船隊的千米之外,問道:“婉兒?怎麽這麽快?”


    甄婉立在最前方的靈舟上,“中途遇到了,掌門師兄,夫人他們隨後就到!”


    不是說有一兩個月的路程?


    還帶著近十萬凡人。


    分身登上靈舟,甄婉立刻遞給他一個眼色。


    “神神秘秘的,搞什麽鬼?”


    分身跟著甄婉走進船艙,立刻聞到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息。


    還等他分辨出來源,就聽一個慵懶柔媚的聲音問道:“你就是蘇成,碧波掌門,道庭的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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