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產房傳來的慘叫聲、聲嘶力竭,忙進忙出的仆婦一個個都神色凝重,守在隔壁廂房的人臉色也不好看,其中,一個居中而坐的主婦麵帶憂色,就像是很關心產房裏的人的安危似的,但在心裏,她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罵道:小賤人,小賤人,這麽不安分,最好一屍兩命!


    她見薛禮第四次從門外轉迴來了,一邊指揮丫鬟端上暖爐為他驅寒,一邊賢惠小意的說道:“老爺不用擔心,王妹妹已經七個月了,俗話說,七活八不見,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才對!”


    “你懂什麽!”薛禮煩躁的斥了一聲,坐下後憂心忡忡的說道:“世間的愚婦何其多,我是擔心其他人有樣學樣……”


    主婦聞言一驚,她光考慮這領主府的後宅了,想著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嬰孩,不管以後的前程如何,至少在這七年內會備受矚目(七歲檢測修行資質,俗稱登仙。),這樣勢必會影響後宅的勢力平衡,倒是沒薛禮想的那麽深那麽遠。


    “……盡耍些小聰明,如果這麽做有用,那每年上山服侍仙師的人又該怎麽說,他們可是經年累月的都待在靈山福地,怎麽不見什麽金蛋下下來?”


    每年嬰孩出生的數量可是領地裏的大事,主婦再顧不得心中的那點小九九了,有些焦急的說道:“老爺可要當機立斷,王妹妹這種心思可不是個例,她這還是有七個月了,萬一,萬一……”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但效果如何隻有天知道,如今,我也隻能聊盡人事,圖個心安罷了。”


    言罷,薛禮又心焦的站起來,剛踱了幾步,聽到產房又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不由的一跺腳,甩著袖子出去了。


    這次他沒有在附近的迴廊裏徘徊,直接去了福壽堂的主院,找到了他那個正在聽著小曲、品酒、觀賞雪景的爹。


    “所有人都退下!”


    衝進門,薛禮就將廳堂內的所有人都趕走。


    “怎麽?可是母子平安?”


    薛禮不答,隻是一屁股坐在旁邊,等隻剩下他們父子二人,才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我上次說的大事,您考慮的如何?”


    “大事?”薛牧眯著眼睛,一副老眼昏花、耳背眼瞎的樣子,“什麽大事,我怎麽不記得了?”


    薛禮一愣,看到自己父親那雙閃爍的眼縫,明白過來,“那兒子就做主了!”


    “你是世子,你說了算,我老了,沒幾天活頭了,隻盼天見可憐,讓我走的安心才好。”


    “父親大人放心,我仔細尋思過了,就算有個萬一,也是我這一房的事,我會自行了斷,牽連不到旁人”


    “咳咳……”


    “……那孩兒走了,父親,您多保重。”


    薛牧無言的看著自己最器重的宗子,望著他的背影,直至被畫廊阻擋了視線。


    良久之後,一個悠長的歎息。


    他按下靠椅上的一個凸起,叮當一聲脆響,一個老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側。


    “最近山上有什麽動靜?”


    “小的沒有發現。”


    “那東西……可是醒了?”


    “……”


    “禍福相依,禍福相依,古人誠不欺我!”


    …………


    薛禮一迴到自己的書房,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背著雙手正看著牆上的一副畫,一驚之下,他剛要有所動作,就聽一個聲音說道:“是我!”


    這聲音,薛禮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他呆了一下,連忙跳進屋內,吱呀一聲關上了房門,對門外的跟班喊道:“我要參禪,任何人不準靠近。”


    蘇成迴過身來,微微一笑,一指身後的這幅畫,淡聲說道:“畫的可是靈山福地?”


    薛禮急促的喘息幾次,撫平了心境,馬上大禮參拜:“……此圖名為《十八子登仙圖》,本是一副臨摹之作,殿下……您……恭賀您出關,修為大進。”


    蘇成點了點頭,在一張八仙桌前坐下,“府中可是有什麽變故?”


    薛禮跪著,低著頭,恭順的迴道:“是內人早產。”


    “噢!”蘇成拿起一個半透明的精致茶杯,在手中把玩,“倒是個好兆頭。”


    薛禮神色一動,大膽的抬起頭,瞥了眼蘇成這張陌生的臉,囁嚅著說道:“殿下,內人這次恐怕是有些兇險,我……小人……”


    蘇成聞言臉色一曬,放下茶杯,說道:“你是準備驗一驗我的成色!”


    “殿,殿下,我,我……”


    “不必多言,我的規矩你都懂!”


    薛禮低下頭,掩住複雜的眼神,迴答:“內子一直攻讀聖言,您的教導可能已經入了她的心裏。”


    蘇成感應了一下,隻是從如此多的淺信徒連線中找到薛禮的如夫人並不容易,至於真信徒,那是想都不用想,根本就不可能。


    “殿下的吩咐,小人一直都敢稍忘,這是《太上感應篇》,雖然普通,卻是修行之入門,多為感應靈力的第一步。”薛禮小心翼翼的從懷中逃出一本現狀書籍,然後又是一個黑色木匣,說著,就將木匣打開,“還有靈石兩枚,清心咒、避塵符咒各兩張,都是從修行坊市中秘密淘換來的……不知可否?”


    蘇成一招手,將這些東西淩空召來,先拿起那本《太上感應篇》,隨意的翻了兩下,道:“就這些?”


    “殿下,真正的修行功法一直都是修士的不傳之秘,各宗門的傳承都是迷藏,小人雖然在宗門有些臉麵,但仙凡之隔,宛如天塹……”


    “行了!”蘇成將這些貢品笑納,站起身,彈了下衣袖,淡聲說道:“帶路吧!”


    “殿,殿下……”薛禮狂喜的抬起頭,似乎不能相信如此容易,如此順利。


    “看你這位如夫人攻讀的結果如何,如果和我沒什麽牽扯,嘿嘿……”


    蘇成並不能在不相幹的人身上做什麽手腳,首先這個人得是他的信徒,哪怕是淺信徒也好。


    遵循信仰通道的聯係,他才有操作的餘地和可能。


    隻是在淺信徒身上操作並不容易,隻因這連線通道太不穩定和隱晦了,蘇成就是有千斤之力,能夠用上的那也隻有一絲,一不小心,就會造成對方在肉身和靈魂上的重創。


    所以,他心裏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麽輕鬆,這對薛禮來說,可能是一次檢驗,一次莫大的機遇,對蘇成來說,何嚐不是一次很重要的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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