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顱』部族的長屋裏,托德靠近房屋正中央的火塘,看著掛在牆上的裝飾性盾牌。


    這些木質盾牌由上好的樺木和鐵皮打造而成,表麵還用著顏色各異的顏料畫著曆年來族中的大事。


    長屋中陰暗潮濕,沒有地板,踩的就是泥地。北島苦寒之地,樹木稀少,偏偏石頭都很少見。這些『黑顱』族人壘牆用的是草磚(turf),即將草和泥土的混合胚子稍加燒製,在冬季這種磚很保暖。像部族大廳這樣重要的地方,『黑顱』族人在磚牆內側還用木板再做了一道夾牆,中間故意空開了一段距離,用指關節敲上去,能聽到咚咚的迴響,這樣做主要是以免木板受潮發爛。


    哈金斯帶著摩爾根走進了長屋,後者看上去老實了許多,進了房屋後一言不發,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還有些憤懣和羞惱。


    聽著騎士小聲的匯報,托德對『黑顱』部族的近況有了些許了解。


    部族鼎盛時期曾經有500人,其中160名戰士,14名狂戰士。但隨著部族的食物減少和南征失敗,人口數量呈直線下降。現在整個部族還剩下不到200人,46名戰士,狂戰士數量也隻剩下5人。


    而眼前的這位摩爾根,就是整個『黑顱』部族的首領,他的父親正是失蹤的上一任首領——薩克魯。


    托德現在已經完全想起了當初自己抗擊海盜的事情,當時與教會部隊作戰的海盜們好像就是來自『黑顱』,而那個差點改變戰局的狂戰士就是薩克魯。


    “摩爾根,告訴我,你的族人現在生活如何?”


    聽見高高在上的問話,黑顱族長的聲調聽上去無奈而又悲傷:“還能怎麽樣?!我們沒有食物、沒有藥物,母親們沒有足夠的奶水來養育孩子,戰士們有半個月都沒有嚐過酒水的味道,就連武器的把手都已經生鏽腐朽!一周前,族中的幾位老人,為了節約村中的糧食,悄悄的自我流放,再也沒有迴來……”


    摩爾根抬起了頭,眼睛中滿是疑惑和痛楚:“外鄉人!為什麽還要來打擾『黑顱』的生活?如果你是為了劫掠,那麽要讓你失望了,這裏已經沒有可供掠奪的財物。”


    族長將手指向了托德身邊的列夫:“你們為什麽不去『利爪』那裏試試運氣?我聽說,他們和蠻族聯手南下,搶了不少好東西。”


    列夫本來還在翻譯著對方的語言,但聽了摩爾根的話,臉色嚇的發白,飛快看了一眼托德的神色,連忙大聲駁斥道:“不要胡說!利爪和蠻族的聯軍,在托德大人的麵前不過是一群不值一提的敗者!”


    “你是說,利爪和蠻族的聯軍敗了?!”摩爾根吃驚的大張著嘴巴,看著坐在高位上的年輕人和他身邊一身鎧甲的騎士:“外鄉人,我想我需要重新思考你的實力了……”


    托德重新看了眼牆上的『盾牌繪畫』,緩緩說道:“摩爾根族長,我來北島,一不是為了掠奪,二不是為了樹敵……我來這裏,是為了交一些朋友。”


    摩爾根笑了起來:“交朋友?這樣的說法,實在是有趣。”


    托德朝哈金斯點了點頭:“我將調撥出一部分藥物和食物,提供給你的部族。”


    族長一愣,接著眯起了眼睛看向前方:“北島有句俗語,越是香氣撲鼻的美酒,越是無藥可解的毒藥。說吧,外鄉人,你們想要些什麽,是讓我的族人成為你們的打手嗎?”


    托德笑著搖搖頭:“我沒有任何條件,把它當做一種饋贈吧。”


    摩爾根有些不敢置信,他的神情看上去有著疑惑:“我不知道您此舉的目的,但如果您是出於一片善意,我想我們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托德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朝著摩爾根說道:“我會在這裏休憩一整天,接著拜訪你的鄰居。”


    『黑顱』的族長看了眼滿麵驚慌的列夫,奇怪的問道:“『利爪』部族?您也打算與他們交朋友?”


    托德笑了起來:“不,我打算去討債。”


    第二天,托德腰酸背痛的從帳篷中醒來時,暮西遠征軍已經完成了出發的準備。


    『黑顱』的族長帶著六名戰士早早的等在了沙灘邊。昨晚,看著自己的族人吃上數個月來的第一頓飽飯,看著麾下的戰士喝上闊別已久的美酒,摩爾根正式將對托德的稱唿,由『外鄉人』變為了『朋友』。


    “我帶來了自己的翻譯。”摩爾根用手指著身邊的一位戰士,眼睛惡狠狠的瞥了一眼列夫。


    托德看見後者縮了縮腦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哈金斯來到托德身邊,低下頭說道:“總團長,一切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後者看著眼前茫茫的大海,頷首說道:“通知所有人,出發吧,目標『利爪島』!”


    ————————————


    戰船迎風破浪,摩爾根看著遠處越來越清晰的島嶼輪廓,走到托德的身邊,對他說道:“那裏就是利爪島。”


    後者想了想後說道:“為什麽利爪居住的島嶼被稱作『利爪島』,但你們居住的島嶼被叫做『涅珀』?”


    摩爾根將手重重的拍在了船舷上,沉聲說道:“『黑顱』部族曾經居住的島嶼就叫做黑顱島,但現在它落到了利爪的手中,我們也被從那座島上趕到了現在的居所。”


    托德點點頭,又說道:“我曾經聽列夫說了一些,關於北島的習俗。關於北島人的戰鬥和服從,你能為我解釋一下嗎?”


    摩爾根思考片刻後說道:“總的來說,可以用兩個詞來形容,信仰和傳統。先說說信仰,北島人信仰神靈,他們認為,神靈們都住在一個叫做阿斯加德(asgard)的地方,相當於天堂所在。在地底的世界自然也有地獄,叫做尼夫海姆(niflheim)。北島人堅信,如果一個男人光榮戰死,靈魂就能進入天國阿斯加德的神宮瓦爾哈拉(valha),勇士的英靈將在那裏飲宴、歡歌、講述傳奇。如果生為戰士而很黯淡的是死在床上,那就隻配進地府忍受永世的折磨。”


    “關於傳統,北島人過著家族生活。父母子女祖孫姑侄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頭。他們彼此忠誠,家族中的一員受了欺負,全家人就一起去部落大會要求公正。如果一名男子被殺,他的家族多半會要求得到金錢或是土地的賠償。如果部落大會認為他們確實有權力做出這樣的要求,兇手的家族爽快的付了賠款,那就萬事照舊;但如果死者的家族覺得裁決有欠公正,他們就會私下裏殺死對方的一名成員,於是怨怨相報,沒完沒了的世仇可能成為古老家係的額外傳統。”


    “如果仇家在海上見麵,那麽北島人會遵守古老的傳統,我們會將船係一起,在船頭搭上跳板,然後依次上場單挑,每個走上跳板的人都麵臨這樣的命運:或者將對方統統殺光,或者自己戰死,由後麵的同伴替自己複仇。如果感到害怕,可以轉身跳進海裏,沒有人會追殺逃兵,但放棄戰鬥資格的人與死者無異,從此連家人都會忽視他的存在。因此排在船頭第一個上陣的,通常是部族中最精銳的戰士。”


    托德聽著對方的講述,慢慢點了點頭。


    “總團長!岸邊的樹林裏,埋伏有一幫全副武裝的戰士!”埃德加的叫喊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摩爾根有些詫異的看向遠方,利爪島距離船隻還有10公裏,遠處的景色模糊一片,究竟是怎麽發現那些埋伏者的?!


    托德迴頭看了一眼抱住腦袋、抖如篩糠的列夫,麵無表情的將臉轉向了哈金斯:“按照原本的計劃去做吧。”


    騎士點了點頭,大聲吩咐手下從船艙抬出了一個密封的木箱。


    打開了木箱,再翻開層層疊疊的油紙和石灰粉,最終取出了六個四十公分見方的折疊布包。


    哈金斯拉出了布包的伸縮帶,等待戰船航行到距離海岸隻有一百五十米的地方,點燃了炸藥包的引線。騎士兩手抓住了布包的伸縮帶,雙腳原地開始旋轉,利用『龍骨』腰背處的力量,和高速的離心力,將點燃的炸藥包采取『拋擲鏈球』的方式,扔入了岸邊的樹林。


    就在摩爾根一頭霧水的時候,天崩地裂的爆炸聲從百米之外傳來。巨大的衝擊波將樹木連根拔起,將海水倒吹著向戰船吹去。


    『黑顱』的族長站立不穩,摔倒在了甲板上,看著遠處的樹林中升起了一朵朵火焰的『蘑菇雲』,十幾個戰士丟下了武器和盾牌,全身著火的跑了出來,在燃燒了數十秒後,最終一動不動的栽在了海灘上。


    托德示意戰船向前靠近,放下跳板。


    騎士團的總團長看向側躺在甲板上、驚懼不安的摩爾根,平靜說道:“是時候討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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