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國的聖使特裏斯坦,在親手驗證了玻璃製作工藝之後,離開了暮西鎮。


    臨走前,他提醒了托德一件事情。


    騎士團的管轄權直接歸屬於教宗,作為總團長的托德將與銀環教區再無任何關聯。雖然他的神父聖秩不會被收走,但教堂裏的那些助祭和助手們,將被全部撤迴聖科大教堂。


    這也就意味著在十月份聖部公文發布之後,托德的教堂裏將隻剩下他一人。


    這對於將鎮中政務和教堂雜事,全部委托屬下處理的托德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噩耗。


    在教皇國使團離開暮西鎮後,托德立即找來了手底下所有可用之人,開始了暮西騎士團的第一次團務大會。


    哈金斯(他的十二名下屬因為要負責小鎮的治安巡邏和敵情偵查,並未出席)、阿方索和他的三位扈從、埃德加和小傑瑞、芮契爾、卡琳甚至還有帕梅拉。


    托德站在教堂側廳的桌子前,兩眼發直。台下玩鬧偷笑的卡琳和帕梅拉、酒還未醒打著飽嗝的瓦爾頓、姿態優雅小口吃著石榴的芮契爾、走路不穩還需要攙扶的阿方索、一臉呆滯的小傑瑞……


    腦子裏嗡嗡作響的托德,將臉深深的埋入了雙手。


    天啊!這些人就是暮西騎士團的全部班底……


    強打起精神的托德拿出了教皇國的諭令,向著眾人解釋了這幾天裏發生的一切。有人激動,有人震驚,也有人一臉迷茫。他又向著在座的所有人,說明了暮西鎮的現狀和騎士團的處境,並提出了三大問題:


    一、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


    二、我們如何才能獲得需要之物?


    三、眼下我們應該怎麽做?


    對於這三個問題的解答,托德雖然自己心裏有了一些想法,但還是想聽聽眾人的意見。卡琳、埃德加、小傑瑞等人是完全不用指望了,他將希望更多的寄托在哈金斯和阿方索身上。


    阿方索先開口說道:“我過去閱讀教會的書籍,上麵對於教會騎士團的興起做了一些介紹。騎士團前期的資金大多由世俗王國捐助,人員則是通過巡遊演講和拜訪招募而得。”


    “通過巡遊來募捐資金和招聘人員,這主意不錯。”托德想到自己的『表演才能』,尋思這說不定是個好辦法,他摸了摸下巴問道:“這種方式,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形成戰力?”


    阿方索一邊迴憶一邊說道:“根據文籍記載和曆史記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隻要十年左右。”


    “十年?!”


    托德拚命搖了搖頭,考慮到自己異種的身份,如果十年之後暮西騎士團才能形成戰力,在這中間早就被人打得連渣都不剩了。


    哈金斯第二個發言:“騎士團還可以說服貴族加入,後者的財產和兵力就能直接成為騎士團的戰力。”


    說服貴族加入騎士團?


    聽上去很不錯,但托德隻要想到自己和銀環貴族們糟糕的關係,還是不得不放棄這個主意。


    “總團長大人,關於資金和人員,您心裏可有預案?”


    托德看向說話的女子,眉頭皺了起來。聖使離開暮西鎮後,他迴想了最近幾天的一切。芮契爾和特裏斯坦這兩個人的言行舉止,讓他總覺得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哪裏有些不對勁。


    芮契爾曾經說過會幫他解決騎士團和水晶聖物的麻煩,結果恰巧特裏斯坦帶著聖諭出現。


    教皇國的使團前腳剛到,芮契爾就告訴自己,異種的難民藏匿在鎮外。


    自己帶著難民們還沒進入營地,卻剛好碰上了特裏斯坦。


    如此之多的巧合。


    托德帶著心中的迷惑,臉上寫滿了猜測和懷疑,盯著芮契爾。後者絲毫沒有心虛的表現,反而笑著直起了腰,挺起了胸,寬大的修女袍頓時形成了一道貼身的曲線,玲瓏有致的身材毫無遮掩。


    托德紅著臉,挪開了視線,同時故作鎮定的咳嗽了一聲:“資金的事情我可以想想辦法,但人員是個大問題。尤其是暮西鎮和騎士團的行政管理人員,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人替代。”


    芮契爾歪著頭,看上去絲毫沒有擔心這個問題:“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情?這樣的人才有很多啊,而且他們中的不少人您應該認識。”


    托德糊塗了:“誰?”


    女子用食指轉起了胸前的十字架:“您難道忘了,自己曾經學習的地方嗎?”


    托德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


    交代完眾人跟進的事務後,第一屆團務大會草草結束。走出教堂大門的托德,打算仔細思考一下,怎樣才能說服那些終日隻知道念經和學習的修士們,加入暮西騎士團。


    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抬起頭一看,修女院院長站在托德的麵前,臉上掛著讓他熟悉而又頭痛的微笑:“總團長大人,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


    在芮契爾的領路下,托德第一次踏入了修女院的大門。


    修女院是一個二層的磚石小樓,地方並不大,上層是修女們休憩的地方,下層供她們禮拜和用餐。


    “前幾天不是剛來了一家四口,怎麽今天又有異種來了?”看著放在一樓桌子上的布偶和炭筆,牆上還有畫著簡單火柴人的塗鴉,托德朝著麵前的芮契爾說道。


    修女走到一樓盡頭儲藏間的房門前,迴頭說道:“總團長大人,天父不是說過,每一天都有人在業火中掙紮和痛苦,救助羔羊是不分時間的嗎?”


    托德一愣,迴應道:“你的口氣,為什麽讓我覺得越來越像個修女?還有,別再稱唿我總團長了,聽著總有些奇怪。”


    “好吧,托德。”芮契爾的聲音幾不可聞,她右手一扭,打開了儲藏間的房門。


    “哎?等一下,你把人藏在了儲藏室?”


    用沉默迴答了這個問題,芮契爾搬開了兩袋草料,用雙手抬起了地上的一塊活動門板。


    看著這似曾相似的一幕,吃驚過後的托德,翻了個白眼,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好吧,為什麽中世紀的人都喜歡來這一套?”


    門板下,螺旋形的階梯順延而下,托德越走越是心驚,不好的預感逐漸湧上心頭。憑借中世紀的建造水平,這地麵之下空間的挖掘,絕非是幾個工匠短時間內就能建好的工程。最可能的是,上麵的修女院工地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建造主體卻是在這地下。


    當他踏下最後一層階梯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嘴裏不自覺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百平米的地下大廳,被木板和壘土隔出了無數個小間,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蜷縮在一個個的隔間裏,喝著木桶裏汙濁不堪的積水,啃著陶罐中變色發黴的麵餅。


    有人認出了來者的身份,站起身高喊道:“救主來了!”


    聽著眾人的歡唿,托德張開了雙臂,臉上盡可能表現出最大的善意,還沒等他說出什麽。人們衝過了他的身旁,聚集到了芮契爾的身邊。


    尷尬的笑意還掛在嘴角,托德慢慢放下了雙手,迴頭看著被人們包圍的修女,用著溫柔的語氣慢慢說道:“芮契爾小姐,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


    “地下總共多少人?”


    “嗯,52個人,19名成年男性、17名成年女性,7位老人,9個孩子。”


    “他們是什麽時候到暮西鎮的?”


    “最早是在一個半月前,最晚是前天。”


    坐在桌前的木椅上,托德用雙手捂住了額頭,看著站在麵前、低眉順眼的芮契爾,重重歎了口氣,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惱火:“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前幾天那一家四口的逃難,不過是一次試探?”


    “嗯。”


    “那些異端審判所的追兵,也是你找人假扮的?”


    “嗯。”


    “教皇國聖使帶來的諭令,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嗯。”


    托德正待再問,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讓他不得不暫停了質問。


    哈金斯推門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站在房中的修女,低頭對托德說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清水、食物和藥品已經送給了地下的那些難民。”


    “辛苦你了,找人看住他們,別讓他們跑到鎮子上來。”


    看著哈金斯退出了房間,托德用手指揉了揉鼻梁,忽然想起了什麽,朝修女問道:“等等,你今天本不需要帶我到地下,你說的那些計劃和秘密,也根本無須告訴我。為什麽你要把所有的事情托盤相告?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和那些異種全部趕出去?”


    女子抬起了頭,臉上的表情讓托德覺得有些陌生:“我相信你。”


    “芮契爾,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麽。”托德將頭朝後仰去,閉上了眼睛:“你費了這麽多的功夫,究竟想要我做些什麽?把這些異種送到救濟會嗎?”


    女子沒有迴應。


    托德有些奇怪,坐直了身體,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瞠目結舌,險些摔下了椅子。


    修女轉過了身體,將背朝向了托德。她解開寬大的修女袍,將其褪至了腰間,衣服下再無任何遮攔。潔白如霜的皮膚上,半月形的兩片肩胛骨間,赤紅墨汁刻印著雄鷹展翅的圖案,在那下方還用古羅馬數字,標刻了一行編號符串。


    “總團長大人,我所希望的是,您能為所有的異種,建立起一個避難的港灣,一個沒有奴役、沒有殘害的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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