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菊花叢,愛憐地撫著,它們有的端雅大方,有的龍飛鳳舞,有的瑰麗如虹,有的白賽霜雪,有的熱烈如火,有的薄如輕綃……這裏有很多種菊,我幾乎都叫不上名字,是阿瑪知道我喜歡,特意叫人移栽過來。

    我輕嗅著,自得其樂地哼起了《菊花台》。“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是誰在閣樓上冰冷地絕望/雨輕輕彈/朱紅色的窗/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夢在遠方/化成一縷香/隨風飄散/你的模樣……”

    “啪啪”一陣掌聲打破了這裏的寧靜,我有些不悅地轉身,皺了皺眉。陽光瀲灩下,是一個男子頎長的身影,那麽淡而溫煦地笑著,恍若謫仙一般,竟讓我迷了眼去。“姑娘好歌聲。不知在下是否打擾了姑娘的雅興。”他如是說,那望進我眼睛的目光,充滿了探究和興趣。

    “恕墨瞳冒昧,是的,八爺。”斂了驚羨的神色,我向他微微一福。我怎麽就沒想到,今日的貴客正是他呢。不過,都說康熙爺的皇八子是個俊秀的人兒,果真不假。隻不過,這樣的笑容裏藏的,怕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你很坦白。”他楞了一下,繼而又若有所思地笑了開來,“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我想我的臉上沒寫名字吧?”

    “因為八爺的頭上有五彩祥雲呢。”我不禁調侃,“所以,我看見祥雲,就知道是八爺來了。”

    “膽子不小,倒是敢拿呂後的胡話來蒙我了。”他嘴上盡是嗔怪之意,嘴上卻無半分不悅,看來心情倒是極好,打量著周圍一團錦簇,他道,“這些菊都是你種的?很香。”

    “墨瞳不才,這花是專人打理的。”若換了我來,怕早是殘紅一片了,豈不糟蹋。“八爺愛菊?”

    “怎麽,有什麽奇怪嗎?”他笑。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八爺喜歡的可是這樣的菊?”我迎上他的雙眸,淺淺地笑了。一個有心之人,怎可能喜菊的淡薄寧靜。

    他看著我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眼睛裏,有一種不知明的東西,在輕輕晃蕩。唇邊的笑泛得更濃,卻未笑進心裏。“有趣。”

    正要說話,突來的腳步匆匆擾了一片安靜,迴頭,卻見阿瑪一路小跑,看到我們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又褪了去:“八爺來了怎麽也不知會臣一聲,真是慢待了——小女她……”

    “大人何需自責,令嬡慧質蘭心,溫文有禮,何來怠慢之說。” 胤禩噙著淡笑說道。

    “小女粗野,讓八爺見笑了。”阿瑪暗暗拉了拉我的衣角,“墨瞳,還不給八爺見禮。”

    我一臉恭順地行了大禮,正欲起身,卻被他輕柔地扶住了:“墨瞳,倒是個好名字。”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讓人不明所以,再加這曖昧的動作,著實把阿瑪嚇了一跳。

    “看年紀,也不小了,怎麽我沒見過呢?該不是你太寶貝,藏著不讓人瞧吧。”不冷不熱一番話,倒使得阿瑪虛汗連連:“不瞞八爺,小女與臣失散多年,近日才迴府,再者,她剛過選秀之齡,並非有意隱瞞。”

    “你瞧瞧,不過是家常之語,怎也弄的生分了。” 胤禩聞言又笑出聲來,“也罷,今日就不打擾姑娘了,還是改日再敘吧,省得我又擾人清夢了。”

    說罷,便徑自去了,那陽光下一身白衣,不知怎麽的就紮疼了我的眼。

    “額娘,這是怎麽迴事?”我看著忙進忙出收拾包袱的丫鬟,不明所以,“我們是要去哪兒啊?”

    “不是我們,是你。”額娘拉著我在塌邊坐下,高興得眉開眼笑,那情形看著就好象我要出嫁一般,“八爺想邀你過去住幾天。”

    “什麽?!”我不禁從塌上彈了起來,訝異之餘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額娘不是在說笑吧?”

    “瞧你樂的。”額娘嗬嗬笑著,“我開始也不信,想來是八爺對你有意呢,剛才可一個勁兒地誇你來著。瞳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想給你尋門親吧你又不高興,可八爺的人品才學,真是沒的挑了,你們要能……”

    額娘顯然沒有看到我哭笑不得的臉,隻是兀自說著。我知道,古代的女子最重子嗣,像我這樣大的早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可偏偏晴玨進了宮出不來,而我這個失而複得的又冥頑不靈。可是她哪知道,胤禩根本不是對我有情。想到這,我不禁又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了,怎麽偏偏就說出那樣的話來,這到好,鋒芒盡露,日子可不安生了。

    “額娘,你又來了。”我撅起嘴,“不過住幾天就迴來了。別的事兒啊,我懶的管。再說了,您樂意,我樂意,八爺樂意,那八福晉能樂意?你就忍心看著我被欺負啊。”

    看額娘的有些動容,我就知道我這話是說到了點子上,做母親的哪一個不疼自己孩子的。“我若招親,這排隊的男人怕是都擠到城門口了。”

    見我一臉賴皮,額娘不禁笑嗔:“你呀你呀,憑嘴!”但是,卻仍掩不住她的憂心和無奈。

    馬車離了府門的時候,我一直沒有說話,倒是梅子東張西望,像極了出籠的鳥,她不知道,很多東西在我見到胤禩的那一刻就已不同。

    很多年後,我還一直想,若我沒有遇見他,是不是我還是我,可以單純自在地活著,偶爾寫寫字,也會出門看日出日落,雖然平淡,至少我,還有我身邊的人都幸福地活著。

    “這幾日,住得慣嗎?”胤禩笑著問我。說是投緣,說是想小敘一番,五天了,他今天才第一次踏進絳雪軒的門。

    “迴八爺,很好。”我朝他福了福。畢竟是皇子府,吃穿用度自然不同一般,作為他的客人,更是受禮遇。

    “怎麽,看書呢?”他走過來,拿起我翻開的書,驚訝的神色溢於言表,“《孟子》?”

    看出他的疑惑,我笑了:“不光是《孟子》,這四書五經加起來,我讀過的不出二十篇。”雖然曾經有學,但也隻講授其中的一兩篇而已。天曉得遇著這種之乎者也的文字,我多頭大,要不是實在無聊,也不至於翻它打發日子了。自從來了古代,我這所謂的才女基本成了隻認識幾個字的半文盲,琴棋書畫一樣也不會。本來想過練練字,可又怕人笑話,隻好作罷。

    “我還真被你蒙了,看談吐,還以為你滿腹經綸呢。”他笑了,“知道我為什麽請你來嗎?”

    “八爺不是說了嗎,與我‘投緣’,想‘小敘’一番。”我歪著頭看他,“難道還有別的嗎?”

    “你就不怕人說,我公然出入大臣府邸,還把他女兒接入府,有結黨之嫌嗎?”他眯起了眼。

    “據我所知,論親戚,阿瑪算是您的表哥,我想表兄弟間串串門子,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又有誰會嚼舌根子呢?”我但笑而問,卻見胤禩露出讚許的笑意,“你的確很聰明,不過有時候人太聰明反而不好。物極必反,對嗎?”

    “那照八爺的說法,人是糊塗點好了?”

    “不盡然,那要看你的聰明用在什麽地方。”他托起我的下巴,溫和的氣息充斥著我的臉,“我說過你是個聰明人,好好想想吧。”

    夕陽的餘揮就這樣柔和地投射在他臉上,勾勒出俊美溫暖的輪廓,那一刹那,會讓人有一種錯覺,荒謬的錯覺。他,其實該和胤禛是同一類人吧,隻不過,一個冷漠,而另一個卻是戴著平易近人的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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