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兄弟姐妹嗎?”段淩風忽然問道。


    女孩眨眨眼,老實迴答:“我有兩個哥哥。大哥比我大三歲,二哥比我大兩歲。”


    “如果有一天,你的哥哥被迫離開了你,而你的父母又阻止你去找他們,你會怎麽做?”段淩風的眼神是平靜地,淡然地。


    看著女孩子瞬間皺起來的小臉,他的眼神中閃過落寞。


    是啊,不管對誰來說,這都是個難題。


    他苦笑著搖搖頭:“我的故事太複雜了,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說著,他從平台上跳下來,打算轉身離開。


    腳才剛跨出兩三步,身後的小女孩忽然說:“沒有什麽故事是說不清楚的,隻要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下次吧。”段淩風背著身擺擺手,“如果下次有機會見到你,我就把我的故事說給你聽。”


    不會有下次了,他應該不會再踏進這裏了。


    段淩風平靜地想著,轉身欲走。


    就在他快要終於離開天台的時候,身後的女孩忽然大聲喊道:“一言為定!說好了,下一次如果還能遇上你,你一定要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


    迴答她的,是天台上清寒的冬日微風。


    與段淩風不再迴頭的背影。


    女孩小小地打了個噴嚏,摸摸鼻子,轉身捧過花束,不久後也離開了天台。


    ……


    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說來簡單,卻總是給他一種無從傾訴起的無力感。


    他是孤兒,十二歲的時候來到了現在這個家。


    十二歲之前,他的生命裏是黑暗的、顛沛流離的。唯一的光彩,應該就是他那個永遠怯懦地站在他身後的雙胞胎妹妹。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


    他們沒有父親,母親在他們還隻有五六歲的時候過世,隨後便開啟了一段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單而昏暗的日子。


    直到十二歲,他們一同迎來了被領養的那一天。


    很可惜的是,領養他們的是兩對夫妻,選擇他的正是他如今喊爸媽的人,而選擇妹妹的人,說實話他並不了解,隻是聽說他們在a城住過一段時間,隨即搬離了這裏。


    他唯一知道的是,那對夫妻對妹妹很好。


    段父並不希望他去找自己的妹妹,因此一年多之前,他們大吵了一架,隨後段父就被送進了醫院,當晚被診斷出,之前做的換腎手術效果並不理想,比預期中還要更早地出現了衰竭的跡象。


    段淩風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而氣得父親病情惡化,但是……


    妹妹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唯一,他絕對不能就這麽放棄尋找她。


    所以,他會跟母親說那樣的話。


    父親有他的固執,但是他也有他的堅持。他是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退讓,而放棄的。


    今日在醫院的天台上偶遇的這個女孩,他當時不過是當做一個偶然間遇到的路人。彼時他們兩個都想不到,今後他們的命運從這一天起,慢慢地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迷霧中前行,卻不知不覺中從此相遇相攜。


    ……


    女孩子抱著一大捧滿天星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一路上遇到許多她所熟悉的護士。


    她們看到女孩迎麵走來,紛紛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笑容:“三小姐又去花房啦?”


    “外麵很冷,怎麽不多披一件衣服出去?”


    “三小姐,二少爺來看你了,就在您的房間裏等著呢。”


    被稱唿為三小姐的女孩淺笑著一一迴應,在聽到自家二哥到來的時候,臉上不自覺露出更加喜悅的笑容來。她小跑著往房間跑去。


    “啪嗒”一聲輕響。


    房門被打開。


    房間內坐在窗邊正低頭看書的青年聞聲抬起頭來,卻隻見眼前一道藍白的身影飛快地撲了過來。


    青年見怪不怪地抬手一接,就準確地將少女抱了個滿懷。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那個性子活潑的妹妹一股作氣地衝到他懷裏來了。


    雙手穩穩地抱住自己妹妹,青年的眼神中滿是寵溺:“三三,大冷天怎麽就這麽跑出去了?”


    說著,他側眸看了一眼門邊矮櫃上放著的滿天星,一眼就明白過來自家妹子是跑天台去了。


    他心疼地用手摸了摸妹妹微微發涼的臉蛋,不太讚同地說:“你現在身子弱,怎麽能在這種天氣往天台跑?你想要花就讓護士去拿就好了,何必自己跑上去?”


    “這樣一來,我就看不到花房裏麵的美麗的花了啊!”被喚作三三的女孩“嘿嘿”一笑,溫馴地用自己的小手捧住哥哥的雙手,二哥手上溫熱的溫度,令她不禁舒服地眯起眼睛,“對了,二哥二哥!我今天在天台上遇到一個人,年紀跟二哥你差不多大,我還跟他聊了一會兒哦!”


    “哦?什麽樣的人?”二哥隨口答道,手臂上一個使力,就將妹妹抱上床,用厚被子蓋好。


    他自己則在床邊坐下,伸手從水瓶裏倒出半杯熱水放進三三的手心裏。


    他們之間的動作非常自然而熟稔。


    三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然後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說了:“我覺得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當時看起來不太開心,我本來還想安慰他來著。媽媽不是說過嗎?心裏的悲傷如果能跟人分享出來,或許能釋懷一些。”


    二哥半靠在床腳,一邊溫和笑著,一邊靜靜聽著三三往下說。


    “那麽他告訴你是什麽樣的故事了嗎?”


    三三噘著嘴搖頭:“他說下次如果有機會遇到的話,再告訴我。可是,我不能離開這裏,我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他。如果想要聽他的故事,看來恐怕隻能等他自己來了。”


    “你覺得他會來,主動將他的故事告訴你嗎?”二哥淺淺地笑著,溫和地問。


    字裏行間,他其實能聽出妹妹的寂寞。


    三三從小身體不好,小時候是個藥罐子,現在大了,反而直接住進了醫院裏。她不能擁有像其他小女孩一樣的人生和童年,所以偶然間遇到這麽個同齡人,都忍不住親近。


    他何嚐不明白?今天的那個人,恐怕不會來了。


    “會。”三三堅定地點點頭。


    二哥微微挑眉:“怎麽?他答應你了?他說他還會來?”


    “不是,我隻是有一種直覺,我跟他還會再見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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