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宮


    阮太後瞧了一眼天色,眼皮跳的厲害,斜了眼梅姑姑,“人怎麽還沒來?”


    “奴婢這就去瞧瞧。”梅姑姑道,起身出門,她明明就派人通知了,按理說應該早就到了才是,這會子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瞧見,著實奇怪。


    天色漸黑,宮裏安安靜靜,偶爾有個腳步聲都清清楚楚,梅姑姑還未踏出泰和宮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放肆!”梅姑姑冷著臉,“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竟敢攔在泰和宮門口。”


    侍衛不做聲,站成一排,腰間佩著劍,一臉肅然,足足三十來個人,個個都是生人臉。


    梅姑姑氣的不輕,又問了幾句,以及與沒有人搭理她,梅姑姑似是想到了什麽,扭頭就去找阮太後。


    “太後,宮門口被人守住了,不許出入,奴婢探不出什麽消息。”梅姑姑粗喘著氣,“奴婢覺得這事兒不對勁。”


    阮太後眉尖一挑,冷冷一哼,“一定是皇後!”


    “那……現在咱們怎麽辦?”


    阮太後指尖輕輕敲打著桌子,揉了揉眉心,“都是先帝留下的一筆爛賬,若是多活幾年,又何至於如此!”


    越是想著越是忍不住責罵先帝,阮太後深吸口氣,掐算著時辰,“蕭湛也該離開京都城了吧。”


    梅姑姑眼皮跳的厲害,不敢胡亂接話,更是摸不透阮太後的意思,阮太後從袖籠中拿出一隻火折子,遞給了梅姑姑。


    “太後……”


    “從西角院開始點。”


    梅姑姑被阮太後的想法嚇著了,“今兒西南風,天幹物燥,若是火沒法子撲滅,到時候傷及鳳體……”


    “不必多說了,就照哀家說的做。”阮太後孤注一擲,與其窩窩囊囊的活著,還不如奮力一搏,眼下蕭湛不在宮裏,就是最好的契機,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梅姑姑拗不過阮太後,隻好喃喃的應了,手裏攥著火折子。


    夜色漸涼,泰和宮西角院冒著火光,不一會功夫火勢就蔓延開來,越過了琉璃瓦,順著風向蔓延。


    鳳棲宮


    “娘娘,泰和宮起火了。”碧紅壓低了聲音,生怕驚擾了魏姎,魏姎一隻手撐著腦袋,珠釵已經卸了,身上搭著薄毯,聽到了動靜緩緩睜開眼,紅唇一翹。


    “派幾個人去救火,就照本宮之前說的辦。”


    “是。”


    火勢燒了大半夜,不僅沒有被熄滅,反而越來越洶湧,梅姑姑很快就意識不對勁,來了幾十個麵生的侍衛,手裏提著桶,往火苗上澆水,可這一桶水潑下去,不僅沒有讓火勢減小,反而越撲越大。


    梅姑姑上前,攔住了其中一個侍衛,手伸入桶裏,指尖還有一股油膩,竟是棕油!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派來的,要害死太後娘娘不成,還不快住手!”


    梅姑姑又驚又怒,氣的不行,可惜沒有人理會她,繼續往上潑,火勢一點點擴大,眼看著往正殿方向撲過去。


    幾十個侍衛這才撤退了,梅姑姑跺跺腳,咬著牙進了內殿,“太後,咱們快出去避一避,火勢漸漸大了,有人往水裏摻了棕油!”


    阮太後穩坐主位上,手裏握著一串檀香雕刻著佛像的珠子,輕輕撥動,“急什麽,天很快就亮了,哀家在宮裏呆了足足三十多年,她不過才掌管後宮半年,要耐著性子。”


    “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阮太後閉著眼,沒搭話,手裏的佛珠有條不紊的一圈圈轉動,梅姑姑緊咬著牙,幹脆陪著阮太後一直耗著。


    燒了一夜,火勢點燃了主殿的琉璃磚瓦,泰和宮是後宮三大宮殿之一,若是燃到了最頂端,宮外也能瞧見,阮太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


    魏姎睡了一夜,嘟囔一聲撩起了簾子,被碧紅扶著起身,梳洗打扮,早膳已經擺在了桌子上,心情不錯的用了一碗碧羹粥,外加一碟子香酥卷,和幾片嫩牛肉。


    “娘娘今兒氣色不錯,胃口也比往常好些。”碧紅笑。


    魏姎指尖搭在了小腹上,笑了笑,“難得今兒乖巧,不折騰我了,許是他也知道今兒不太平,格外乖巧呢。”


    慢吞吞吃過了早膳,宮外那邊傳來消息,一批人蠢蠢欲動,一部分混入宮裏,直奔泰和宮。


    “賢老王妃呢?”


    “老王妃前兩日就離開了,分了兩批離開的,一時半會沒人知道,奴婢私底下派人護著呢。”


    魏姎指尖摸了摸下巴,不由歎,“若是當初安王是個公主該多好。”


    若是公主,阮太後也就沒這麽多心思了,


    “阮家剛被皇上重用,阮太後不管不顧的動了心思,實屬不該。”


    “若是阮太後也有你的想法,我又何必費心思圈她入套,瞧著時間,也快發作了。”魏姎端著一杯牛乳羹,心情不錯的抿了小口,杯子剛放下,泰和宮那邊的消息就來了。


    那些趕來假扮救援的暗衛倏然被圍起來,暗衛驚愕,竟然看見了本已經離去的蕭湛!


    蕭湛一襲鐵衣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寒光,十分淩冽,足足一千個侍衛執弓箭,僅僅是一瞬間就將那些暗衛射傷,箭柄端抹著毒,輕輕一擦,當場毒發身亡。


    這一千個侍衛都是蕭湛一一挑選,日夜訓練出來的人,個個身經百戰,以一敵百,比起先帝留下的暗衛絲毫不遜色。


    殿內的梅姑姑聽著外麵的動靜不對,趴在門縫看了一眼,臉色立馬就變了。


    “都解決了沒有?”阮太後耐著性子問,坐了一夜,人不僅不疲憊,反而眼神中透著一股興奮,躍躍欲試。


    “太後,皇……皇上來了。”


    阮太後眸光倏然睜大,一隻手撐著桌子站起身,步伐虛晃,手裏緊緊攥著檀木珠。


    啪啪!


    門外有人用釘子將門框封住,梅姑姑驟然愣住了,猛的去推門,“開門開門,太後娘娘還在裏麵呢!”


    沒有人理會她們,幾個能出入的門,還有窗戶都被釘死了,火勢蔓延,殿內竄入一股煙,嗆的人眼淚都快睜不開了,連連咳嗽。


    “嗚嗚......”


    梅姑姑捂著嘴,險些上不來氣,走到阮太後身邊,“太後娘娘,這邊躲一躲。”


    阮太後將手裏的檀木珠朝著地上狠狠砸去,啪嗒一聲,珠子散落在地,蹦出老遠,彰顯她憤怒的情緒,眼中透著狠戾和不甘。


    “蕭湛!”阮太後揚聲大喊,“你這個逆子,你不得好死!”


    殿外,蕭湛淡淡的瞥了一眼漸漸被火海包圍的宮殿,奢華尊貴的宮殿就這麽被燒毀了,著實可惜。


    “皇上,人已擊殺完畢。”臨淇清點了人數,一個不落,隻是宮外還不知道什麽情況,以及先帝究竟留下多少個暗衛,都是個謎團。


    蕭湛眉頭輕輕一皺,竟沒留下一個活口,這些人倒是忠心,可惜跟錯了人。


    “無妨,先把這裏的處置了,對外宣,泰和宮不慎走水,火勢太大,太後娘娘自請去了太廟清修。”


    “是!”


    主仆兩人的對話瞞不過裏麵,阮太後不停地拍打這門框,氣惱不已。


    “蕭湛,哀家是你嫡母,你竟敢弑母,你會遭報應的!”


    阮太後沒了往日的威嚴,狼狽不堪,渾身發抖,臨死之際竟也退縮了。


    啪嗒一聲門被一腳踹開了,蕭湛居高臨下地看著阮太後,眸光中狠意十足。


    “你......你要做什麽?”


    蕭湛揚眉,“弑母?太後說錯了,朕這是替母報仇呢!”


    阮太後驟然愣住了。


    “戚氏,是你逼死的!”蕭湛伸出手掐住了阮太後的脖子,力道漸漸收緊,阮太後臉色憋的通紅。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好狠的心思!”阮太後兩隻手去掰蕭湛的手,兩隻腳漸漸離地,下巴後仰,唿吸困難。


    蕭湛額頭青筋暴跳,要不是阮太後容不下劉太妃,給劉太妃下藥,讓劉太妃神情恍惚,觸柱而亡,蕭湛還不會懷疑阮太後。


    阮太後是當年的六宮之主,膝下無子,又見不得顧太妃一日日受寵,甚至連子嗣都有了,阮太後派人散播謠言,處處詆毀顧太妃。


    表麵上還要裝作好人,顧太妃一時不察,中了計,恍惚之中抱著梨賢妃的兒子跳了井。


    再間接地告訴了蘇家,梨賢妃膝下的是個孽種,不必出手就讓蘇家自個兒對付蕭湛,一箭雙雕,一下子除掉了兩個皇子,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梨賢妃的背後是蘇家,顧太妃的背後還有顧家,屆是名門望族,對阮太後來說就是巨大的威脅。


    顧太妃滿懷憧憬入宮,並未見著先皇,先皇便駕鶴西去,後來遇見了溫潤儒雅的北縉帝,小姑娘哪會不動心,必定芳心暗許。


    最令人想不通的事就是顧太妃竟抱著孩子跳井,孩子是無辜的,顧太妃就算是自個兒不想活了,也不會抱著孩子一塊去死。


    天底下沒有幾個狠心的母親,蕭湛敢篤定,顧太妃一定是個善良又溫柔的女子,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


    所以,便將懷疑的目光落在了阮太後頭上,一路順藤摸瓜,終於找到了線索。


    阮太後臉色漲紅,四肢掙紮,眸光渙散,渾身的力氣逐漸被抽走。


    蕭湛鬆了手,阮太後倒在地上,指間微動,卻是一點也抬不起來了。


    “交出暗衛令,朕饒你和安王不死!”


    阮太後仰著頭看他,蕭湛又說,“也不是每一個太後都可以入皇陵,被後人記載入冊,阮氏,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阮太後嗓子很痛,張張嘴,說不出話來,她卻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先帝這麽多皇子中,隻有他能登基為帝,足夠心狠手辣!


    耳邊是房梁被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阮太後眸光緊閉,強忍著不適,“哀家要見安王!”


    蕭湛嗤笑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阮太後睜眼,眼看著蕭湛越走越遠,空氣裏是煙火和血腥味相撞的味道,令人作嘔


    ,置身火海中,熱的上不來氣。


    “蕭湛!”阮太後猛然開口叫住了蕭湛。


    蕭湛步伐微頓。


    “在南城港口巷子深處第三家,你放了安王,這輩子不許再追究,哀家要以太後名義下葬!”阮太後扯著嗓子喊。


    蕭湛一個眼神,臨淇立即帶著人趕往。


    至於阮太後,根本不在蕭湛的考慮範圍之內。


    泰和宮那一場大火中足足燒了三日,濃煙滾滾,一座華麗的宮殿被燒的隻剩下軀殼,連帶著那一日出現的人也被燒的精光。


    邁進了鳳棲宮,魏姎正在挑選花樣子,眼前一片陰影籠罩,魏姎抬眸。


    蕭湛坐在了一旁,眸光柔和。


    “都解決了?”


    “嗯。”


    魏姎笑著奉上一杯茶,“恭喜皇上解決了一樁心事。”


    蕭湛笑了笑,“還不是你的主意好,若不解決內憂,實在不放心出門。”


    先帝一心想著讓嫡子上位,故而給了阮太後一批人,暗衛雖不少,可終究敵不過幾十萬大軍壓境,阮太後不得已才妥協了蕭湛登基為帝,實則暗暗再找機會。


    蕭湛想著恨不得把先帝掘出來鞭屍,到死都不消停!


    “那阮氏的身後事......”


    “以太妃的名義下葬妃陵。”蕭湛早就想好了,絕對不可能以太後的名義下葬,屍骨無存


    ,最多安個衣冠塚。


    “也罷,這事兒盡快著手吧。


    ”


    蕭湛伸手攬住了魏姎的後腰


    ,“我不在這兩日孩子乖不乖?”


    魏姎點點頭,“吃得好睡得好


    ,一夜好夢,也沒怎麽折騰,你就不必擔心了。”


    兩個人溫存了一會,蕭湛深吸口氣,“我該走了,在孩子出生之前一定趕迴來。”


    “好,我等你!”魏姎腦袋搭在蕭湛肩膀上蹭了蹭,眸光發軟


    。


    “大哥來信,嶽母和四姐,四姐夫在來的路上。”


    魏姎欣喜不已,“真的嗎?”


    “有嶽母照看著你,我也放心,估摸著再過兩三日就到了。”


    蕭湛道,怕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皇宮,人生地不熟,認識的人也不多,容易胡思亂想,即便是魏姎嘴上不說,心裏仍舊是惦記著家的,蕭湛怎麽不心疼。


    “多謝夫君!”魏姎笑逐顏開,心情極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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