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姎頂著林將軍養女的身份，和蕭湛定下婚事。
“義父。”
魏姎衝著林將軍叩拜，她曾聽魏白瀟提起過林將軍，剛正不阿，有勇有謀，他們還曾交過手，魏白瀟並未占便宜。
常年在外征戰，身子骨漸弱，一時不察著了算計，堪堪撿迴性命。
魏姎敬的就是一代名將。
林將軍莫約五十歲年紀，身子單薄，穿著一襲布衫，日子過的並不算富裕，反而很清貧。
林家的下人也不多，空蕩蕩的，也很安靜。
她聽蕭湛說，林將軍把所有家產全部捐贈給了前線的戰士們，隻留下一部分度日。
為此，北縉帝對林將軍十分敬重。
林將軍抬手虛扶，“姑娘不必多禮，我一個粗人，受不起姑娘這一拜。”
魏姎搖搖頭，“怎麽會呢，林將軍名聲在外，晚輩十分敬佩，有幸能頂著林家養女的身份出嫁，是晚輩的榮幸。”
聞言，林將軍才沒有躲過這一拜，生生受了，林將軍甚至都沒有問過魏姎叫什麽，是什麽人，多餘的話一字不提。
不知為何，魏姎看著林將軍孤零零一個人，略有些落寞，林將軍著人抬了十來個箱子過來。
“這些我一個糟老頭子留著也沒什麽用，你既然是林家姑娘，就是你的嫁妝了。”
“義父，小七不敢承受。”魏姎連連推辭。
林將軍打開了箱子，裏麵都是一些琴棋書畫，珠釵飾占了大部分，“這些就是給林家姑娘留著做嫁妝的，你收下吧，你和林家有緣，這東西便給你。”
後來魏姎才知道，林夫人曾誕下過一個女兒，養到了五歲，因為身子骨太弱，藥石無醫早折了，這嫁妝應該是林夫人留下的，魏姎受之有愧。
“丫頭，不必放在心上，留在庫房也是放著，不如留給你，你義母在天之靈要是知道這些不必放在庫房落灰，可以光明正大的從林家抬出去，一定很高興。”
魏姎鼻尖紅，也不推辭，“多謝義父。”
林家的院子早早就收拾好了，布置整潔幹淨利落，一看就是精心準備的。
次日一早，魏姎去給已逝的淩老夫人上香，恭敬的拜了拜，虔誠的插上三炷香。
不一會宮裏來人了，梨賢妃召見魏姎。
魏姎簡單的整理衣裳，帶著碧紅碧青一塊進宮，在北縉第一次以自己的容貌示人。
在廊下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梨賢妃才派人請魏姎進去，魏姎進殿，眉梢注意到了主座上的女子，梨賢妃！
“臣女給賢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魏姎行禮，好一會梨賢妃才開口，“你就是林七姑娘，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魏姎抬頭，目光淡然，不卑不亢，半蹲著身子禮儀涵養極好，讓人挑不出錯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魏姎是百年世家養出來的姑娘呢。
梨賢妃眼中劃過驚豔神色，竟這般貌美，緊接著臉色一沉，“你和二殿下究竟是怎麽認識的，務必要從實說來，不許有半個字的隱瞞！”
魏姎腿一軟跪在地上，“迴娘娘話，臣女並不認識二殿下。”
“不認識？”梨賢妃挑眉，隨即冷笑，“林姑娘，你可知道說謊話的後果是什麽？”
“娘娘，臣女真的不認識二殿下。”魏姎挺直了胸膛，並沒有被梨賢妃的氣勢壓倒，她知道梨賢妃不喜歡自己，今兒讓她進宮，也是存了心思讓她知難而退，不要糾纏蕭湛。
實在不明白，生母做到這個份上，究竟是為什麽，蘇家的心思昭然若揭，恆王一旦得勢，肯定不會饒了蕭湛，恆王和蕭湛水火不相容，梨賢妃不幫著蕭湛就罷了，怎麽還一個勁阻撓呢。
也難怪了，蕭湛從迴北縉以後，就沒給過梨賢妃好臉色瞧，心冷了，難焐熱。
在宮裏呆了快一年，魏姎對梨賢妃也算了解，長相不差，出生名門，就是腦子有些拎不清，不是個聰明人，對自己的一雙兒女實在不敢恭維，若不是蕭湛這次迴北縉。
端敏長公主的下場好不了哪去，非死即傷，活不了幾年。
“還不快說實話！”梨賢妃猛的一拍桌子，冷著臉，“別以為皇上賜婚了，你就是二皇子妃了，路還長著呢！”
瞧瞧，腦子糊塗，竟然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魏姎無奈，麵上卻不顯半分。
“娘娘開恩，臣女真的不認識二殿下。”
“來人！”梨賢妃拔高了聲音，正要喚人，端敏長公主提著糕點趕來，梨賢妃微愣，“你怎麽來了？”
“聽說母妃召見了林姑娘，兒臣好奇未來二皇嫂長得什麽模樣，過來瞧瞧。”
端敏長公主彎腰蹲下身，背對著梨賢妃，衝著魏姎眨眨眼，被魏姎的容貌驚著了。
“你就是林姑娘？”
“迴長公主，正是臣女。”
端敏長公主扶著魏姎站起身，“林姑娘地上涼，你快起來，我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呢，二皇兄真有福氣。”
“端敏！”梨賢妃略有不悅，“還沒成親呢，你注意些，不要壞了林姑娘的聲譽。”
“父皇都已經下旨了，而且母後也知道林姑娘進宮了，母後讓林姑娘中午去鳳棲宮用午膳，是兒臣迫不及待想看看，按奈不住就來了。”端敏長公主佯裝不知道梨賢妃的情緒，親密的拉著魏姎，“不知道為什麽，見著林姑娘，兒臣心裏十分歡喜，就好像很久之前就認識一樣，兒臣很喜歡林姑娘。”
“多謝長公主謬讚。”
梨賢妃當著女兒的麵也不好對魏姎脾氣，狠狠的剜了眼魏姎，又問，“端敏之前有沒有見過林姑娘？”
“這是兒臣第一次見，林姑娘來過宮裏嗎？”
魏姎搖頭，“並未，這是臣女第一次進宮，臣女身子弱，一直在府上養病不出，直到近兩年身子骨才好些了。”
“難怪如此了，林將軍藏的可真夠深的，還是二皇兄有福氣。”
端敏長公主一直不肯離開，手拉著魏姎問長問短，梨賢妃沒機會和魏姎說話，眼看著快午時了，端敏長公主將人帶走了。
……
梨賢妃打開了食盒，裏麵裝著一盤菊花茶，祛火氣的，無奈搖頭歎氣，“端敏已經很久都沒來看過本宮了，偏不巧今兒來了，看來還是防備本宮呢。”
“娘娘不必往心裏去，長公主是您一手帶大的，林姑娘又是欽定的二皇子妃，長公主肯定是不想讓娘娘為難，從中調和呢。”
梨賢妃搖搖頭，心裏不是滋味，“本宮和兩個孩子終究是離了心了，再難挽救，哎。”
……
端敏長公主上下打量魏姎，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擔憂的問，“小七，你沒事吧？”
“長公主不必擔心，無礙。”
“我母妃……”
“長公主用不著自責，梨賢妃的心思我都明白，放心吧，我不會計較的，站在梨賢妃的立場，不能忤逆不孝，夾在中間為難。”
端敏長公主苦笑，“小七，你不用替母妃說好話，母妃一直糊塗下去，我也不知道二皇兄心裏最後一點底線什麽時候崩了，蘇家，我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才幾日不見，怎麽這般憂思重重，好不容易見麵，咱們說些開心的。”
端敏長公主咧嘴笑，“是啊，我實在舍不得你，二皇兄是真有福氣娶你進門。”
兩個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到了鳳棲宮，端敏長公主鬆了手，恢複了姿態，邁入了大殿，嬌俏的嗓音悅耳動聽，“母後，林姑娘來了。”
來的不巧，劉貴妃竟也在場，端敏長公主眼皮跳了跳，劉貴妃笑，抬頭看向了款款進門的魏姎，嘖嘖道，“好一個標致美人兒，跟朵花兒似的，也難怪二殿下這麽著急要把人娶進門。”
劉貴妃來看魏姎，就是想看看蕭湛會不會耍什麽花招，一見著魏姎，反而鬆了口氣，又是一個被美色迷惑的。
表麵上再正經，終究難過美人關。
“臣女拜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魏姎一一行禮。
阮皇後衝著魏姎招招手，魏姎款款邁著步子上前，垂著頭，到了三尺遠才停下。
“果然生的極好看，跟個玉雪團子似的，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第一次見麵，這一柄玉如意就賜給你了。”
阮皇後將一柄玉如意放在了魏姎手中，連連誇讚，劉貴妃忽然問，“林將軍忽然多了一個養女，這事兒咱們一點也不知情，還長得這般貌美如花，林姑娘在京都城呆了多久了？”
這問題阮皇後也想知道。
“迴貴妃娘娘話，臣女在林家養了幾年病，這兩年身子骨略強了些，義父為人低調，不喜張揚，臣女也不曾踏出府門半步……”
這麽解釋也挑不出刺來，誰不知道林將軍為人低調，幾乎很少來朝堂，已經漸漸隱退了，要不是這次賜婚，根本沒人注意到林家，更沒想到林家還有這麽一位漂亮姑娘。
唯一的解釋就是蕭湛看中了人家姑娘的容貌。
“端敏，林姑娘可是賢妃的親兒媳，不知道第一迴見麵給了什麽見麵禮，也讓本宮開開眼，若是記得不錯，皇後娘娘賞賜的這一柄玉如意，應該是當年皇後娘娘的嫁妝吧？”
劉貴妃上上下下的打量魏姎，也沒見她手裏拿著什麽，依照梨賢妃的脾氣，沒有為難魏姎就不錯了，是絕對不會給魏姎什麽好處的。
魏姎垂著頭，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阮皇後斜了眼劉貴妃，“還沒成婚呢，日後再給也不遲。”
劉貴妃譏諷似的笑了笑，“臣妾可聽說了梨賢妃當初想選蘇家姑娘進門呢，隻可惜被二殿下拒絕了，想來，還是林姑娘有本事，蘇家姑娘出生名聲，才貌雙全，樣樣沒得挑，可惜在林姑娘這裏，終究是遜人一等，依林姑娘的樣貌，怕是在整個京都城也找不出一個媲美的。”
魏姎惋惜，真是替梨賢妃不值，人家拿她當出氣筒，壓根沒拿蘇家當迴事，偏上趕子往上送。
真是不值！
阮皇後對魏姎評價不錯，知書達理，落落大方，進退有度，也沒多難為，很快就讓魏姎迴去了。
婚事很快提上日程，定在了來年六月，滿打滿算也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與此同時，阮皇後替端敏長公主挑了一門婚事，是阮家嫡長孫阮知衍，阮知衍的身份算京都城一眾貴族公子中算是拔尖了，家世樣貌，樣樣出挑，將來還是阮家的繼承人。
婚事一定，眾人驚歎，暗道端敏長公主竟有這份好福氣，嫁給了阮皇後的侄兒。
“皇後當真是豁的出去，竟將阮知衍都給了端敏，端敏又頂個什麽勁，白白浪費了。”
劉貴妃搖搖頭，實在猜不透皇後是怎麽想的，信陽公主撇撇嘴，當初她也看上了阮知衍，隻不過礙於阮皇後的份上，信陽公主沒敢提，隻好退而求其次將目光放在了定國侯世子身上。
原以為可以壓端敏長公主一次，到頭來還是被人家騎在了脖子上，心裏憋屈的厲害。
“母妃，母後為何待端敏這麽好，端敏根本就配不上阮知衍，身子早就壞了，被人嫌棄了好幾次，阮家怎麽是賤骨頭，竟要了端敏做媳婦，阮家那麽多嫡子，竟挑中了阮知衍……”
劉貴妃沉默，忽然想起了蘇老夫人之前說過的話，瞥了眼焦躁不安的信陽公主，又咽了迴去。
“皇後一向愛惜名聲，上次端敏用心尖血救了皇後，說不定就是做給天下人瞧的。”
“這麽說來，這丫頭的命還真好！”
轉眼，小皇子半歲了，已經學會了坐，爬，翻身，阮皇後的身子休養的也差不多了，從梨賢妃處接了六宮之權，翻看了幾頁賬冊，阮皇後冷冷一笑。
“看著兩個孩子的份上，本宮不予計較了，跟個糊塗人理不清賬，對了，最近蘇家怎麽樣？”
“蘇家和恆王那邊依舊來往密切，蘇老夫人時不時會進宮探望賢妃。”
阮皇後挑眉，“賢妃見了？”
梅姑姑點點頭，阮皇後啪的一聲將賬本合上，“這麽說來，老二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賢妃靠不住，早早另謀生路。”
“奴婢瞧著二殿下可比恆王強多了，娘娘對長公主這麽好，二殿下心如明鏡呢，感激娘娘還來不及呢。”
阮皇後抱著小皇子，眸光軟，長長的歎息，“若是皇上再撐個幾年，等皇兒再長大一些，本宮又何必費心思留著他。”
就怕到時北縉帝撒手人寰，小皇子還小，不足以擔任大事，白白被恆王撿了便宜，與其讓劉貴妃踩在她頭上，阮皇後寧可提拔蕭湛。
當然了，這隻是萬不得已時的法子。
六月將至
魏姎穿著一襲紅嫁衣，坐在鏡子前，由全福夫人幫著梳頭打理，鏡中美人極美。
“我還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新娘子呢。”
魏姎斂眉笑。
碧紅倏然進門，臉色慘白，魏姎眼皮跳了跳，“怎麽了？”
“姑娘，皇上病危，宮門已經被封鎖了，殿下說今日不成婚了。”
全福夫人愣住了，這叫什麽事兒啊，一樁好好的喜事就這麽耽擱了，安慰了魏姎幾句。
魏姎一點也不在乎，褪下紅裙，起身出門，遠遠的就看見了蕭湛，一襲紅衣妖嬈，陽光下少年模樣俊俏，極好看。
“你怎麽來了？”
“不放心你，便過來看看，有沒有嚇著？”蕭湛神色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普通的事。
“我膽子哪有這麽小。”
半夜三更，傳來了咚咚咚九聲鍾鼓響，震耳欲聾，幾乎快要將耳膜震破了。
魏姎坐直了身子，徒然清醒了，“皇上歿了。”
見天色還沒亮，魏姎忙放出小精靈打探宮裏的消息。
……
宮裏哭聲一片，阮皇後抱著小皇子坐在鳳椅上，輕輕的拍打小皇子的後背，小皇子還不知道外麵生了什麽，在阮皇後懷裏睡的香甜。
梅姑姑聽著外麵的動靜，手心裏哆嗦的厲害，“娘娘……”
“恆王呢？”
“恆王妃早產了，誕下一名男嬰，還在府上處理事兒。”
阮皇後挑眉，忽然笑了笑，眼中看不見半點悲傷，“這孩子出世的不是時候，皇上剛走，恆王府就誕下新子，恆王注定沒那個命。”
“娘娘，可要早點做決定，阮大人還在外麵等著呢，文武百官也在等娘娘一個信兒。”
讓阮皇後擔憂的事終究還是生了，她費盡心思誕下了皇子，隻要再熬幾年，阮皇後一定親手將小皇子扶上皇位，棋差一招，文武百官不會允許不滿一歲的孩童坐上那個位置。
“讓父親和大哥過來一趟。”
“是！”
片刻後，阮老爺子和阮大人進殿，衝著阮皇後行禮，阮皇後擺擺手，“父親和大哥不必多禮，起來吧。”
“不知娘娘可有什麽打算？”阮老爺子問。
北縉帝走的太急了，毫無預兆，病情一直隱瞞著，誰也不知情，連遺詔都沒留下，留下一大推爛攤子就這麽走了，若不盡快穩定，極容易出事。
“父親可有什麽打算？”阮皇後將小皇子交給了梅姑姑，坐直了身子，無論是誰坐上那個位置，她都是皇太後，但不甘心就這麽把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讓。
阮老爺子眼皮跳了跳，“恆王不可靠……二殿下，微臣實在摸不透二殿下的心思，小皇子未滿歲，百官未必能信服。”
這事兒有些棘手，阮家何嚐不想讓小皇子上位呢。
“自古以來沒有滿歲登基為帝也不是沒有先例，設幾個心腹輔佐皇兒，待時機成熟，皇兒便可親政，否則無論是誰坐上那個位置，皇兒和阮家都得不了好。”
其他的皇子不足以成大事，還有的已經冊封為王，在封地上沒迴來，就算趕迴來也遲了。
京都城能競爭的就隻有三人，恆王，蕭湛，以及小皇子。
阮老爺子一驚，“娘娘的意思是讓小皇子登基為帝？”
阮皇後毫不猶豫的點頭，“皇兒是嫡子，先帝最疼愛的孩子，誰不知道先帝對皇兒寄予厚望，本宮是一國之母，既先帝無遺詔，本宮讓皇兒登基為帝有何不可？”
都這個時候了，阮皇後也不拐彎抹角了，看向了阮大人，“大哥以為如何？”
“微臣聽娘娘囑咐，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攔住恆王，不許恆王入宮，盡快壓住劉貴妃。”
許久，阮老爺子點點頭，“也隻有如此了。”
“來人！”阮皇後揚聲，很快進來一批侍衛，“去把劉貴妃請來一趟。”
“是！”
半個時辰後，侍衛空手而歸，也不知哪個門走漏了消息，恆王竟然出現在向雲宮，且身邊帶著大量的侍衛，外人根本入不得向雲宮。
阮皇後一點也不意外，要是能這麽輕而易舉的拿住劉貴妃才奇怪，劉貴妃畢竟在後宮叱吒十多年，這點手段還是有的。
“去議政殿！”
議政殿早早就擺了靈堂，金絲楠木雕刻著五爪飛龍的棺木顯眼的停在了中央位置。
偏殿
阮皇後坐在了座，看著一群哭哭啼啼的妃嬪，眉頭緊皺，卻也不好斥責，一襲素衣，鬢間帶著白花銀釵，卻不失威嚴。
“貴妃呢？”阮皇後當眾問，“都這個時候了，怎麽不見貴妃前來？”
話音剛落，劉貴妃邁著步子進門，褪去了豔麗的衣裳，整個人很素淨，眼眶紅腫，悲痛至極的模樣。
阮皇後不冷不熱的瞥了眼劉貴妃，“貴妃怎麽才來？”
“臣妾……臣妾受不住打擊，一路上耽擱了，還請皇後娘娘莫要怪罪。”
劉貴妃象征性的給阮皇後屈膝行了個禮，很快就站起身，目光緊緊的盯著阮皇後，不偏不倚，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不躲不閃，彼此鋒芒銳利，誰也不讓著誰。
恆王就跟在劉貴妃身後，披麻戴孝，腰間係著一根白布，神色悲傷，阮皇後卻瞧不出半點傷心，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本宮記著恆王在宮外，怎麽忽然進宮了？”
“這麽大的事，兒臣怎麽能不進宮瞧瞧，母後，切莫悲傷過度，母後還要照顧皇弟，一定要保重身子才是。”恆王不緊不慢的開口，神色中沒有一點尊敬。
這時門外進來一名大臣，“皇後娘娘，皇上可有遺詔？”
阮皇後搖搖頭，“皇上走的突然，並未留下遺詔，本宮也從未聽說過皇上留下遺詔或是遺言。”
為了防止劉貴妃從中作梗，阮皇後直接將路堵死了，不給劉貴妃一點機會，劉貴妃臉色微變。
“既無遺詔，國不可一日無主，動搖民心，諸位大臣可有商議，讓誰來做新帝？”
劉貴妃勝券在握，別看小皇子占了嫡子，可恆王終究也是長子，立嫡立長都是古人雲，恆王已經成年，小皇子還是繈褓中的孩子，什麽都不懂，高低立顯了。
皇位之戰，一觸即，眾人屏住唿吸，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了其中一位。
更不知道將來是誰能坐上那個位置。
一旦站隊錯了，輕者人頭落地，重則株連九族。
哪還敢掉以輕心。
“先帝最看重的是嫡子，這一點諸位大臣心中有數，細數前朝，也不是沒有幼子登基為帝，設攝政王輔佐的，皇嫡子自然當仁不讓！”
阮皇後擲地有聲，鳳眸一眯，氣勢威嚴不容小覷。
劉貴妃勾唇笑了，“處理國事不可兒戲
，小皇子身份尊貴不假，可終究年紀太小了
，將來長成什麽樣子誰也不能保證，曆朝曆代也並非嫡子不可，恆王乃是先死長子，文武雙全，早已能幫著先帝處理政事，皇後娘娘，論資曆，自然是恆王才能勝任。”
一個不足一歲的孩子也來爭奪皇位，簡直可笑！
阮皇後斜了眼劉貴妃，“貴妃，本宮才是一國之母，你失禮了！”
“娘娘勿怪，臣妾也是擔心北縉不能安穩，人心惶惶，若是不及早將這件事定下來
，臣妾隻擔心會讓出現什麽意外。”
劉貴妃不以為然，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劉貴妃也不指望能和阮皇後和平共處了
。
如今爭的是家族百年之後的榮耀。
硝煙四起，出現了兩個分極，一個以阮家為立嫡，一個以劉家為立長，相互爭奪，誰也不讓著誰。
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爭執不休，個個梗著脖子，拚了命地幫自家爭取。
從清晨到天黑也沒僵持出一個結果來。
宮裏燈火通明，劍拔弩張，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還能和平共處。
......
蘇家
“宮裏有消息了嗎？”蘇老太爺坐了整整一日，伸長了脖子，問了無數遍。
小廝搖頭。
“哎！”蘇老太爺歎氣，手心裏全是汗。
“一定是恆王，恆王年長，又有那麽多大臣擁護，絕對錯不了。”
蘇老夫人雙手合十不停的念叨著，就差沒跪下來磕頭了。
蘇老太爺眼皮跳了跳，“這事兒不好說
，阮家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我隻擔心會有一批人遭殃，皇上走的太著急了，若是留下什麽，也不至於局勢這般緊張。”
“就算是恆王登基為帝，皇後也是皇太後，又何必如此執著。”
蘇老夫人很不解，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爭這個，若是沒有誕下嫡子，阮家的日子不會差。
蘇老爺子已經聽不進去了，連晚飯都沒吃，結果一日不下來，懸著的心就放不下。
“砰！”
一聲巨響，蘇老太爺眼皮猛然跳了跳，斥聲問，“怎麽迴事？”
片刻後，蘇老太爺猛然睜大眼，看著蕭湛慢悠悠的朝著這邊走來，一襲黑衣，身後跟著足足數百人。
“你......”
蕭湛腰間還有一把軟劍，輕輕的邁著步子，走的急慢，嘴角挑起了淡淡笑意。
“蘇大人，好久不見。”
蘇老太爺坐在椅子上，背脊都濕透了，眼皮跳了一天了，這會見了蕭湛，反而不跳了。
“你怎麽來了，蘇家不歡迎你！”
蘇老夫人不客氣的攆人，破口大罵，“
孽障，還不快走！”
蘇老太爺看了眼蘇老夫人，心緊提著，蕭湛敢在這個時候來，絕對來著不善！
蕭湛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進了內廳，蘇老夫人扯著嗓子叫喊，幾個護院趕來，還沒拔刀，頃刻之間便慘死在劍下，鮮血四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腥味，令人作嘔。
蘇老夫人看傻眼了，“你！”
蕭湛沒理會蘇老夫人，彎腰坐在了椅子上，撇了眼蘇老爺子，“我想知道蘇大人為何支持恆王也不願支持自個外孫？”
這個問題困擾他多年，始終沒有一個結果。
蘇老爺子緊繃著臉，“你做不成皇帝，這輩子都不可能。”
蕭湛也不惱，一隻手撐著下巴，眉眼中的狠戾毫不遮掩，蘇老爺子咽了咽嗓子。
“趁著京都城亂著，你還是盡快離開吧，走的越遠越好，一輩子都不要再迴來了。”
蕭湛嗤笑。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做皇帝，你壓根就不是先帝的兒子！”
蘇老夫人終於吼出來了，蕭湛微愣。
蘇老爺子閉眼。
“真的二皇子早就死了，你不過是個替代品，你的母親是顧太妃，你是個孽障，是個恥辱！”
顧太妃是入宮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被寵幸，皇帝就死了，北縉帝即位後偶然間遇見過顧太妃，驚為天人，使了下作法子寵了顧太妃，顧太妃懷了孩子，不巧梨賢妃也懷了孩子。
北縉帝著實迷戀顧太妃，礙於祖製又不能正大光明的寵幸，隻好將愧歉都補償給蕭湛了。
於是偷龍轉鳳將兩個孩子互換，哪知顧太妃瘋瘋癲癲抱著真二皇子跳河自盡了。
蕭湛頂著二皇子的身份活著，再後來也不知怎麽，北縉帝聽聞顧太妃私底下和侍衛有染，漸漸對蕭湛疏遠，甚至瞧著就煩。
顧太妃身邊貼身侍女和蘇老夫人身邊的侍女是親姐妹，自然瞞不住蘇老夫人，可事情又不能捅破，蘇家還不能對蕭湛下手，隻能生生膈應。
最後給蕭湛按了一個不詳的名聲，逼著梨賢妃和蕭湛疏遠，也是為了讓梨賢妃不被北縉帝厭惡。
蕭湛小小年紀被送去做質子，蘇家才喘口氣，日日盼著蕭湛再也迴不來了。
“義父。”
魏姎衝著林將軍叩拜，她曾聽魏白瀟提起過林將軍，剛正不阿，有勇有謀，他們還曾交過手，魏白瀟並未占便宜。
常年在外征戰，身子骨漸弱，一時不察著了算計，堪堪撿迴性命。
魏姎敬的就是一代名將。
林將軍莫約五十歲年紀，身子單薄，穿著一襲布衫，日子過的並不算富裕，反而很清貧。
林家的下人也不多，空蕩蕩的，也很安靜。
她聽蕭湛說，林將軍把所有家產全部捐贈給了前線的戰士們，隻留下一部分度日。
為此，北縉帝對林將軍十分敬重。
林將軍抬手虛扶，“姑娘不必多禮，我一個粗人，受不起姑娘這一拜。”
魏姎搖搖頭，“怎麽會呢，林將軍名聲在外，晚輩十分敬佩，有幸能頂著林家養女的身份出嫁，是晚輩的榮幸。”
聞言，林將軍才沒有躲過這一拜，生生受了，林將軍甚至都沒有問過魏姎叫什麽，是什麽人，多餘的話一字不提。
不知為何，魏姎看著林將軍孤零零一個人，略有些落寞，林將軍著人抬了十來個箱子過來。
“這些我一個糟老頭子留著也沒什麽用，你既然是林家姑娘，就是你的嫁妝了。”
“義父，小七不敢承受。”魏姎連連推辭。
林將軍打開了箱子，裏麵都是一些琴棋書畫，珠釵飾占了大部分，“這些就是給林家姑娘留著做嫁妝的，你收下吧，你和林家有緣，這東西便給你。”
後來魏姎才知道，林夫人曾誕下過一個女兒，養到了五歲，因為身子骨太弱，藥石無醫早折了，這嫁妝應該是林夫人留下的，魏姎受之有愧。
“丫頭，不必放在心上，留在庫房也是放著，不如留給你，你義母在天之靈要是知道這些不必放在庫房落灰，可以光明正大的從林家抬出去，一定很高興。”
魏姎鼻尖紅，也不推辭，“多謝義父。”
林家的院子早早就收拾好了，布置整潔幹淨利落，一看就是精心準備的。
次日一早，魏姎去給已逝的淩老夫人上香，恭敬的拜了拜，虔誠的插上三炷香。
不一會宮裏來人了，梨賢妃召見魏姎。
魏姎簡單的整理衣裳，帶著碧紅碧青一塊進宮，在北縉第一次以自己的容貌示人。
在廊下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梨賢妃才派人請魏姎進去，魏姎進殿，眉梢注意到了主座上的女子，梨賢妃！
“臣女給賢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魏姎行禮，好一會梨賢妃才開口，“你就是林七姑娘，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魏姎抬頭，目光淡然，不卑不亢，半蹲著身子禮儀涵養極好，讓人挑不出錯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魏姎是百年世家養出來的姑娘呢。
梨賢妃眼中劃過驚豔神色，竟這般貌美，緊接著臉色一沉，“你和二殿下究竟是怎麽認識的，務必要從實說來，不許有半個字的隱瞞！”
魏姎腿一軟跪在地上，“迴娘娘話，臣女並不認識二殿下。”
“不認識？”梨賢妃挑眉，隨即冷笑，“林姑娘，你可知道說謊話的後果是什麽？”
“娘娘，臣女真的不認識二殿下。”魏姎挺直了胸膛，並沒有被梨賢妃的氣勢壓倒，她知道梨賢妃不喜歡自己，今兒讓她進宮，也是存了心思讓她知難而退，不要糾纏蕭湛。
實在不明白，生母做到這個份上，究竟是為什麽，蘇家的心思昭然若揭，恆王一旦得勢，肯定不會饒了蕭湛，恆王和蕭湛水火不相容，梨賢妃不幫著蕭湛就罷了，怎麽還一個勁阻撓呢。
也難怪了，蕭湛從迴北縉以後，就沒給過梨賢妃好臉色瞧，心冷了，難焐熱。
在宮裏呆了快一年，魏姎對梨賢妃也算了解，長相不差，出生名門，就是腦子有些拎不清，不是個聰明人，對自己的一雙兒女實在不敢恭維，若不是蕭湛這次迴北縉。
端敏長公主的下場好不了哪去，非死即傷，活不了幾年。
“還不快說實話！”梨賢妃猛的一拍桌子，冷著臉，“別以為皇上賜婚了，你就是二皇子妃了，路還長著呢！”
瞧瞧，腦子糊塗，竟然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魏姎無奈，麵上卻不顯半分。
“娘娘開恩，臣女真的不認識二殿下。”
“來人！”梨賢妃拔高了聲音，正要喚人，端敏長公主提著糕點趕來，梨賢妃微愣，“你怎麽來了？”
“聽說母妃召見了林姑娘，兒臣好奇未來二皇嫂長得什麽模樣，過來瞧瞧。”
端敏長公主彎腰蹲下身，背對著梨賢妃，衝著魏姎眨眨眼，被魏姎的容貌驚著了。
“你就是林姑娘？”
“迴長公主，正是臣女。”
端敏長公主扶著魏姎站起身，“林姑娘地上涼，你快起來，我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呢，二皇兄真有福氣。”
“端敏！”梨賢妃略有不悅，“還沒成親呢，你注意些，不要壞了林姑娘的聲譽。”
“父皇都已經下旨了，而且母後也知道林姑娘進宮了，母後讓林姑娘中午去鳳棲宮用午膳，是兒臣迫不及待想看看，按奈不住就來了。”端敏長公主佯裝不知道梨賢妃的情緒，親密的拉著魏姎，“不知道為什麽，見著林姑娘，兒臣心裏十分歡喜，就好像很久之前就認識一樣，兒臣很喜歡林姑娘。”
“多謝長公主謬讚。”
梨賢妃當著女兒的麵也不好對魏姎脾氣，狠狠的剜了眼魏姎，又問，“端敏之前有沒有見過林姑娘？”
“這是兒臣第一次見，林姑娘來過宮裏嗎？”
魏姎搖頭，“並未，這是臣女第一次進宮，臣女身子弱，一直在府上養病不出，直到近兩年身子骨才好些了。”
“難怪如此了，林將軍藏的可真夠深的，還是二皇兄有福氣。”
端敏長公主一直不肯離開，手拉著魏姎問長問短，梨賢妃沒機會和魏姎說話，眼看著快午時了，端敏長公主將人帶走了。
……
梨賢妃打開了食盒，裏麵裝著一盤菊花茶，祛火氣的，無奈搖頭歎氣，“端敏已經很久都沒來看過本宮了，偏不巧今兒來了，看來還是防備本宮呢。”
“娘娘不必往心裏去，長公主是您一手帶大的，林姑娘又是欽定的二皇子妃，長公主肯定是不想讓娘娘為難，從中調和呢。”
梨賢妃搖搖頭，心裏不是滋味，“本宮和兩個孩子終究是離了心了，再難挽救，哎。”
……
端敏長公主上下打量魏姎，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擔憂的問，“小七，你沒事吧？”
“長公主不必擔心，無礙。”
“我母妃……”
“長公主用不著自責，梨賢妃的心思我都明白，放心吧，我不會計較的，站在梨賢妃的立場，不能忤逆不孝，夾在中間為難。”
端敏長公主苦笑，“小七，你不用替母妃說好話，母妃一直糊塗下去，我也不知道二皇兄心裏最後一點底線什麽時候崩了，蘇家，我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才幾日不見，怎麽這般憂思重重，好不容易見麵，咱們說些開心的。”
端敏長公主咧嘴笑，“是啊，我實在舍不得你，二皇兄是真有福氣娶你進門。”
兩個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到了鳳棲宮，端敏長公主鬆了手，恢複了姿態，邁入了大殿，嬌俏的嗓音悅耳動聽，“母後，林姑娘來了。”
來的不巧，劉貴妃竟也在場，端敏長公主眼皮跳了跳，劉貴妃笑，抬頭看向了款款進門的魏姎，嘖嘖道，“好一個標致美人兒，跟朵花兒似的，也難怪二殿下這麽著急要把人娶進門。”
劉貴妃來看魏姎，就是想看看蕭湛會不會耍什麽花招，一見著魏姎，反而鬆了口氣，又是一個被美色迷惑的。
表麵上再正經，終究難過美人關。
“臣女拜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魏姎一一行禮。
阮皇後衝著魏姎招招手，魏姎款款邁著步子上前，垂著頭，到了三尺遠才停下。
“果然生的極好看，跟個玉雪團子似的，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第一次見麵，這一柄玉如意就賜給你了。”
阮皇後將一柄玉如意放在了魏姎手中，連連誇讚，劉貴妃忽然問，“林將軍忽然多了一個養女，這事兒咱們一點也不知情，還長得這般貌美如花，林姑娘在京都城呆了多久了？”
這問題阮皇後也想知道。
“迴貴妃娘娘話，臣女在林家養了幾年病，這兩年身子骨略強了些，義父為人低調，不喜張揚，臣女也不曾踏出府門半步……”
這麽解釋也挑不出刺來，誰不知道林將軍為人低調，幾乎很少來朝堂，已經漸漸隱退了，要不是這次賜婚，根本沒人注意到林家，更沒想到林家還有這麽一位漂亮姑娘。
唯一的解釋就是蕭湛看中了人家姑娘的容貌。
“端敏，林姑娘可是賢妃的親兒媳，不知道第一迴見麵給了什麽見麵禮，也讓本宮開開眼，若是記得不錯，皇後娘娘賞賜的這一柄玉如意，應該是當年皇後娘娘的嫁妝吧？”
劉貴妃上上下下的打量魏姎，也沒見她手裏拿著什麽，依照梨賢妃的脾氣，沒有為難魏姎就不錯了，是絕對不會給魏姎什麽好處的。
魏姎垂著頭，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阮皇後斜了眼劉貴妃，“還沒成婚呢，日後再給也不遲。”
劉貴妃譏諷似的笑了笑，“臣妾可聽說了梨賢妃當初想選蘇家姑娘進門呢，隻可惜被二殿下拒絕了，想來，還是林姑娘有本事，蘇家姑娘出生名聲，才貌雙全，樣樣沒得挑，可惜在林姑娘這裏，終究是遜人一等，依林姑娘的樣貌，怕是在整個京都城也找不出一個媲美的。”
魏姎惋惜，真是替梨賢妃不值，人家拿她當出氣筒，壓根沒拿蘇家當迴事，偏上趕子往上送。
真是不值！
阮皇後對魏姎評價不錯，知書達理，落落大方，進退有度，也沒多難為，很快就讓魏姎迴去了。
婚事很快提上日程，定在了來年六月，滿打滿算也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與此同時，阮皇後替端敏長公主挑了一門婚事，是阮家嫡長孫阮知衍，阮知衍的身份算京都城一眾貴族公子中算是拔尖了，家世樣貌，樣樣出挑，將來還是阮家的繼承人。
婚事一定，眾人驚歎，暗道端敏長公主竟有這份好福氣，嫁給了阮皇後的侄兒。
“皇後當真是豁的出去，竟將阮知衍都給了端敏，端敏又頂個什麽勁，白白浪費了。”
劉貴妃搖搖頭，實在猜不透皇後是怎麽想的，信陽公主撇撇嘴，當初她也看上了阮知衍，隻不過礙於阮皇後的份上，信陽公主沒敢提，隻好退而求其次將目光放在了定國侯世子身上。
原以為可以壓端敏長公主一次，到頭來還是被人家騎在了脖子上，心裏憋屈的厲害。
“母妃，母後為何待端敏這麽好，端敏根本就配不上阮知衍，身子早就壞了，被人嫌棄了好幾次，阮家怎麽是賤骨頭，竟要了端敏做媳婦，阮家那麽多嫡子，竟挑中了阮知衍……”
劉貴妃沉默，忽然想起了蘇老夫人之前說過的話，瞥了眼焦躁不安的信陽公主，又咽了迴去。
“皇後一向愛惜名聲，上次端敏用心尖血救了皇後，說不定就是做給天下人瞧的。”
“這麽說來，這丫頭的命還真好！”
轉眼，小皇子半歲了，已經學會了坐，爬，翻身，阮皇後的身子休養的也差不多了，從梨賢妃處接了六宮之權，翻看了幾頁賬冊，阮皇後冷冷一笑。
“看著兩個孩子的份上，本宮不予計較了，跟個糊塗人理不清賬，對了，最近蘇家怎麽樣？”
“蘇家和恆王那邊依舊來往密切，蘇老夫人時不時會進宮探望賢妃。”
阮皇後挑眉，“賢妃見了？”
梅姑姑點點頭，阮皇後啪的一聲將賬本合上，“這麽說來，老二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賢妃靠不住，早早另謀生路。”
“奴婢瞧著二殿下可比恆王強多了，娘娘對長公主這麽好，二殿下心如明鏡呢，感激娘娘還來不及呢。”
阮皇後抱著小皇子，眸光軟，長長的歎息，“若是皇上再撐個幾年，等皇兒再長大一些，本宮又何必費心思留著他。”
就怕到時北縉帝撒手人寰，小皇子還小，不足以擔任大事，白白被恆王撿了便宜，與其讓劉貴妃踩在她頭上，阮皇後寧可提拔蕭湛。
當然了，這隻是萬不得已時的法子。
六月將至
魏姎穿著一襲紅嫁衣，坐在鏡子前，由全福夫人幫著梳頭打理，鏡中美人極美。
“我還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新娘子呢。”
魏姎斂眉笑。
碧紅倏然進門，臉色慘白，魏姎眼皮跳了跳，“怎麽了？”
“姑娘，皇上病危，宮門已經被封鎖了，殿下說今日不成婚了。”
全福夫人愣住了，這叫什麽事兒啊，一樁好好的喜事就這麽耽擱了，安慰了魏姎幾句。
魏姎一點也不在乎，褪下紅裙，起身出門，遠遠的就看見了蕭湛，一襲紅衣妖嬈，陽光下少年模樣俊俏，極好看。
“你怎麽來了？”
“不放心你，便過來看看，有沒有嚇著？”蕭湛神色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普通的事。
“我膽子哪有這麽小。”
半夜三更，傳來了咚咚咚九聲鍾鼓響，震耳欲聾，幾乎快要將耳膜震破了。
魏姎坐直了身子，徒然清醒了，“皇上歿了。”
見天色還沒亮，魏姎忙放出小精靈打探宮裏的消息。
……
宮裏哭聲一片，阮皇後抱著小皇子坐在鳳椅上，輕輕的拍打小皇子的後背，小皇子還不知道外麵生了什麽，在阮皇後懷裏睡的香甜。
梅姑姑聽著外麵的動靜，手心裏哆嗦的厲害，“娘娘……”
“恆王呢？”
“恆王妃早產了，誕下一名男嬰，還在府上處理事兒。”
阮皇後挑眉，忽然笑了笑，眼中看不見半點悲傷，“這孩子出世的不是時候，皇上剛走，恆王府就誕下新子，恆王注定沒那個命。”
“娘娘，可要早點做決定，阮大人還在外麵等著呢，文武百官也在等娘娘一個信兒。”
讓阮皇後擔憂的事終究還是生了，她費盡心思誕下了皇子，隻要再熬幾年，阮皇後一定親手將小皇子扶上皇位，棋差一招，文武百官不會允許不滿一歲的孩童坐上那個位置。
“讓父親和大哥過來一趟。”
“是！”
片刻後，阮老爺子和阮大人進殿，衝著阮皇後行禮，阮皇後擺擺手，“父親和大哥不必多禮，起來吧。”
“不知娘娘可有什麽打算？”阮老爺子問。
北縉帝走的太急了，毫無預兆，病情一直隱瞞著，誰也不知情，連遺詔都沒留下，留下一大推爛攤子就這麽走了，若不盡快穩定，極容易出事。
“父親可有什麽打算？”阮皇後將小皇子交給了梅姑姑，坐直了身子，無論是誰坐上那個位置，她都是皇太後，但不甘心就這麽把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讓。
阮老爺子眼皮跳了跳，“恆王不可靠……二殿下，微臣實在摸不透二殿下的心思，小皇子未滿歲，百官未必能信服。”
這事兒有些棘手，阮家何嚐不想讓小皇子上位呢。
“自古以來沒有滿歲登基為帝也不是沒有先例，設幾個心腹輔佐皇兒，待時機成熟，皇兒便可親政，否則無論是誰坐上那個位置，皇兒和阮家都得不了好。”
其他的皇子不足以成大事，還有的已經冊封為王，在封地上沒迴來，就算趕迴來也遲了。
京都城能競爭的就隻有三人，恆王，蕭湛，以及小皇子。
阮老爺子一驚，“娘娘的意思是讓小皇子登基為帝？”
阮皇後毫不猶豫的點頭，“皇兒是嫡子，先帝最疼愛的孩子，誰不知道先帝對皇兒寄予厚望，本宮是一國之母，既先帝無遺詔，本宮讓皇兒登基為帝有何不可？”
都這個時候了，阮皇後也不拐彎抹角了，看向了阮大人，“大哥以為如何？”
“微臣聽娘娘囑咐，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攔住恆王，不許恆王入宮，盡快壓住劉貴妃。”
許久，阮老爺子點點頭，“也隻有如此了。”
“來人！”阮皇後揚聲，很快進來一批侍衛，“去把劉貴妃請來一趟。”
“是！”
半個時辰後，侍衛空手而歸，也不知哪個門走漏了消息，恆王竟然出現在向雲宮，且身邊帶著大量的侍衛，外人根本入不得向雲宮。
阮皇後一點也不意外，要是能這麽輕而易舉的拿住劉貴妃才奇怪，劉貴妃畢竟在後宮叱吒十多年，這點手段還是有的。
“去議政殿！”
議政殿早早就擺了靈堂，金絲楠木雕刻著五爪飛龍的棺木顯眼的停在了中央位置。
偏殿
阮皇後坐在了座，看著一群哭哭啼啼的妃嬪，眉頭緊皺，卻也不好斥責，一襲素衣，鬢間帶著白花銀釵，卻不失威嚴。
“貴妃呢？”阮皇後當眾問，“都這個時候了，怎麽不見貴妃前來？”
話音剛落，劉貴妃邁著步子進門，褪去了豔麗的衣裳，整個人很素淨，眼眶紅腫，悲痛至極的模樣。
阮皇後不冷不熱的瞥了眼劉貴妃，“貴妃怎麽才來？”
“臣妾……臣妾受不住打擊，一路上耽擱了，還請皇後娘娘莫要怪罪。”
劉貴妃象征性的給阮皇後屈膝行了個禮，很快就站起身，目光緊緊的盯著阮皇後，不偏不倚，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不躲不閃，彼此鋒芒銳利，誰也不讓著誰。
恆王就跟在劉貴妃身後，披麻戴孝，腰間係著一根白布，神色悲傷，阮皇後卻瞧不出半點傷心，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本宮記著恆王在宮外，怎麽忽然進宮了？”
“這麽大的事，兒臣怎麽能不進宮瞧瞧，母後，切莫悲傷過度，母後還要照顧皇弟，一定要保重身子才是。”恆王不緊不慢的開口，神色中沒有一點尊敬。
這時門外進來一名大臣，“皇後娘娘，皇上可有遺詔？”
阮皇後搖搖頭，“皇上走的突然，並未留下遺詔，本宮也從未聽說過皇上留下遺詔或是遺言。”
為了防止劉貴妃從中作梗，阮皇後直接將路堵死了，不給劉貴妃一點機會，劉貴妃臉色微變。
“既無遺詔，國不可一日無主，動搖民心，諸位大臣可有商議，讓誰來做新帝？”
劉貴妃勝券在握，別看小皇子占了嫡子，可恆王終究也是長子，立嫡立長都是古人雲，恆王已經成年，小皇子還是繈褓中的孩子，什麽都不懂，高低立顯了。
皇位之戰，一觸即，眾人屏住唿吸，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了其中一位。
更不知道將來是誰能坐上那個位置。
一旦站隊錯了，輕者人頭落地，重則株連九族。
哪還敢掉以輕心。
“先帝最看重的是嫡子，這一點諸位大臣心中有數，細數前朝，也不是沒有幼子登基為帝，設攝政王輔佐的，皇嫡子自然當仁不讓！”
阮皇後擲地有聲，鳳眸一眯，氣勢威嚴不容小覷。
劉貴妃勾唇笑了，“處理國事不可兒戲
，小皇子身份尊貴不假，可終究年紀太小了
，將來長成什麽樣子誰也不能保證，曆朝曆代也並非嫡子不可，恆王乃是先死長子，文武雙全，早已能幫著先帝處理政事，皇後娘娘，論資曆，自然是恆王才能勝任。”
一個不足一歲的孩子也來爭奪皇位，簡直可笑！
阮皇後斜了眼劉貴妃，“貴妃，本宮才是一國之母，你失禮了！”
“娘娘勿怪，臣妾也是擔心北縉不能安穩，人心惶惶，若是不及早將這件事定下來
，臣妾隻擔心會讓出現什麽意外。”
劉貴妃不以為然，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劉貴妃也不指望能和阮皇後和平共處了
。
如今爭的是家族百年之後的榮耀。
硝煙四起，出現了兩個分極，一個以阮家為立嫡，一個以劉家為立長，相互爭奪，誰也不讓著誰。
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爭執不休，個個梗著脖子，拚了命地幫自家爭取。
從清晨到天黑也沒僵持出一個結果來。
宮裏燈火通明，劍拔弩張，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還能和平共處。
......
蘇家
“宮裏有消息了嗎？”蘇老太爺坐了整整一日，伸長了脖子，問了無數遍。
小廝搖頭。
“哎！”蘇老太爺歎氣，手心裏全是汗。
“一定是恆王，恆王年長，又有那麽多大臣擁護，絕對錯不了。”
蘇老夫人雙手合十不停的念叨著，就差沒跪下來磕頭了。
蘇老太爺眼皮跳了跳，“這事兒不好說
，阮家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我隻擔心會有一批人遭殃，皇上走的太著急了，若是留下什麽，也不至於局勢這般緊張。”
“就算是恆王登基為帝，皇後也是皇太後，又何必如此執著。”
蘇老夫人很不解，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爭這個，若是沒有誕下嫡子，阮家的日子不會差。
蘇老爺子已經聽不進去了，連晚飯都沒吃，結果一日不下來，懸著的心就放不下。
“砰！”
一聲巨響，蘇老太爺眼皮猛然跳了跳，斥聲問，“怎麽迴事？”
片刻後，蘇老太爺猛然睜大眼，看著蕭湛慢悠悠的朝著這邊走來，一襲黑衣，身後跟著足足數百人。
“你......”
蕭湛腰間還有一把軟劍，輕輕的邁著步子，走的急慢，嘴角挑起了淡淡笑意。
“蘇大人，好久不見。”
蘇老太爺坐在椅子上，背脊都濕透了，眼皮跳了一天了，這會見了蕭湛，反而不跳了。
“你怎麽來了，蘇家不歡迎你！”
蘇老夫人不客氣的攆人，破口大罵，“
孽障，還不快走！”
蘇老太爺看了眼蘇老夫人，心緊提著，蕭湛敢在這個時候來，絕對來著不善！
蕭湛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進了內廳，蘇老夫人扯著嗓子叫喊，幾個護院趕來，還沒拔刀，頃刻之間便慘死在劍下，鮮血四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腥味，令人作嘔。
蘇老夫人看傻眼了，“你！”
蕭湛沒理會蘇老夫人，彎腰坐在了椅子上，撇了眼蘇老爺子，“我想知道蘇大人為何支持恆王也不願支持自個外孫？”
這個問題困擾他多年，始終沒有一個結果。
蘇老爺子緊繃著臉，“你做不成皇帝，這輩子都不可能。”
蕭湛也不惱，一隻手撐著下巴，眉眼中的狠戾毫不遮掩，蘇老爺子咽了咽嗓子。
“趁著京都城亂著，你還是盡快離開吧，走的越遠越好，一輩子都不要再迴來了。”
蕭湛嗤笑。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做皇帝，你壓根就不是先帝的兒子！”
蘇老夫人終於吼出來了，蕭湛微愣。
蘇老爺子閉眼。
“真的二皇子早就死了，你不過是個替代品，你的母親是顧太妃，你是個孽障，是個恥辱！”
顧太妃是入宮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被寵幸，皇帝就死了，北縉帝即位後偶然間遇見過顧太妃，驚為天人，使了下作法子寵了顧太妃，顧太妃懷了孩子，不巧梨賢妃也懷了孩子。
北縉帝著實迷戀顧太妃，礙於祖製又不能正大光明的寵幸，隻好將愧歉都補償給蕭湛了。
於是偷龍轉鳳將兩個孩子互換，哪知顧太妃瘋瘋癲癲抱著真二皇子跳河自盡了。
蕭湛頂著二皇子的身份活著，再後來也不知怎麽，北縉帝聽聞顧太妃私底下和侍衛有染，漸漸對蕭湛疏遠，甚至瞧著就煩。
顧太妃身邊貼身侍女和蘇老夫人身邊的侍女是親姐妹，自然瞞不住蘇老夫人，可事情又不能捅破，蘇家還不能對蕭湛下手，隻能生生膈應。
最後給蕭湛按了一個不詳的名聲，逼著梨賢妃和蕭湛疏遠，也是為了讓梨賢妃不被北縉帝厭惡。
蕭湛小小年紀被送去做質子，蘇家才喘口氣，日日盼著蕭湛再也迴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