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將一隻香囊放在桌子上,上麵繡著一隻鳥兒,針腳有些粗糙,旁邊還繡了個白色小圓球。


    用魏梓珠的話說,這顆圓球就是珍珠,也是她的名字。


    魏姎一眼就認出這香囊是魏梓珠繡的,緊緊的握著香囊,“你是從哪裏找到的,我四姐姐如今在何處?”


    “這隻香囊是在一副畫軸裏找到的,畫軸又是拍賣得來的,一時半會還尋不到消息,不過那位商旅的確是有一位夫人姓魏,我估摸著差不多是你四姐姐,又不敢確定。”蕭湛說。


    魏姎有些激動,“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半個月前,那些畫軸都是從一位商旅那得來的,隻是商旅行蹤不定,還在追查。”


    魏姎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顫抖,“四姐姐肯定還活著。”


    等了好一會魏姎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了,端起一杯酒,“若是湛大哥有我四姐姐的消息,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一杯酒一飲而盡,魏姎小臉被嗆的連連咳嗽,蕭湛的大手很自然的幫魏姎撫背。


    “還有一事……”蕭湛耐著性子,另隻手遞了杯茶水,語氣溫和,“華安已經順利的到了北縉,路上雖有些波折,但都過去了,祁將軍的病情也穩定了。”


    魏姎接過蕭湛手中的茶杯,喝了半口,驚訝的抬頭看向了蕭湛,“那北縉帝會不會對華安不利?”


    “華安是南梁貴妃,出了事,首當其衝倒黴的人是誰?”蕭湛語調一揚,絕色容顏半眯著眸。


    南梁貴妃出事了,北縉給不了交代,北縉也有質子留在南梁呢,就是眼前的這位蕭二皇子。


    魏姎臉色訕訕,“華安不會有事的,蕭二皇子大可放心。”


    蕭湛哼了哼。


    剛升起來的僵持不悅,總是輕而易舉的被蕭湛給破解了,在蕭湛麵前,魏姎一直都是理虧的那一個。


    “這事是你招惹出來的。”


    “是是是。”


    “日後我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得照看著。”


    “是是是。”


    “魏姎?”


    魏姎抬眸,對上了那一雙黑曜的眼眸,漂亮的丹鳳眉微微挑起,薄唇抿起,魏姎看的有些呆了。


    “你可知我在京都城是個什麽名聲?”


    魏姎搖頭。


    “斷袖!”這兩個字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魏姎聽著頭皮發麻,這件事也怪她。


    “瑾王妃有意要把顧家女兒許配給我,你說,我該不該娶她?”


    魏姎很果斷的搖頭,“顧綠芙配不上湛大哥!”


    “可瑾王妃是長輩,我是晚輩,我又該如何呢,幫了你,我險些露出馬腳被瑾王妃懷疑,你說,我該怎麽辦?”


    “可顧綠芙是顧尚書的嫡女,太後也很喜歡她,我……”魏姎蹙眉,怎麽一大堆爛攤子都交給了她,後半句話到了嘴邊,瞥見了某人陰沉的臉色,立即改口,“不成不成,我不能看著顧綠芙禍害了湛大哥。”


    蕭湛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伸手拍了拍魏姎的肩膀,“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還沒等魏姎拒絕,蕭湛越過窗戶離開了,六月推門而入,“小姐,九小姐那邊挑選完了,派人來催您。”


    魏姎擰著眉,心情憂喜參半,反應了好幾秒才迴過神來,起身又迴了鋪子裏,魏姎眼皮猛然跳了跳,桌子上至少有二十來個錦盒,都包好了,魏芊還坐在了椅子上喝茶,臉上帶著笑容。


    “七姐姐,我也給你和大伯母挑選了一支。”


    魏姎搖頭,“不必了,我今兒已經挑選完了,至於母親的那一份,我多謝你了。”


    緊接著魏姎又隨手挑了一支金簪,配上了兩隻珍珠耳墜,一共五十兩銀子,“包起來,一會送給三嬸兒和八妹妹。”


    “是!”


    六月掏出兩子,肉疼的交給了掌櫃的,掌櫃的一愣,還沒開口,魏姎又衝著魏芊說,“九妹妹,咱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該迴去了。”


    腳步剛抬,掌櫃的一臉為難的攔住了魏姎,“這位小姐,這些一共是四千八百二十五兩銀子,抹了零頭,還剩有四千八百兩銀子呢,這些都沒付賬呢。”


    魏姎故作錯愕,“還沒付賬呢,九妹妹,你還沒挑完嗎?”


    “七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魏芊意識到不對,急忙站起身,“這些難道不是你結賬嗎?”


    魏姎哭笑不得,“這些是你買的,我也不缺首飾,再說我身上哪有這麽多銀子?”


    掌櫃的一聽沒銀子,臉色立馬就耷拉了,這一下午忙前忙後的伺候著,賠了多少笑臉,浪費了多少口水,結果人家來了一句沒銀子,可想而知掌櫃的心情有多糟糕。


    “沒銀子?”魏芊眼珠子一轉,看向了六月,“那讓六月迴去取吧,咱們再等一會。”


    “九妹妹,你搞錯了,應該是讓茉莉朝三嬸去取才對。”


    “七姐姐,你想賴賬,你明明答應我了,給我買首飾的。”魏芊臉色直接就變了,才不會讓魏姎就這麽糊弄過去呢。


    “我何時答應給你買首飾了,今兒是你來找我出門,這些首飾可都是你自己挑選的!”魏姎也冷了臉,貪心不足蛇吞象,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傻子呢。


    “你!”魏芊沒想到魏姎轉頭就不認賬了。


    “兩位小姐,這銀子究竟應該誰付?”掌櫃的耐著性子問。


    魏芊想也不想手指著魏姎,“自然是她付賬,七姐姐,大伯母管著中饋,你又是大房唯一養著的小姐,這點銀子對你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我不管,這銀子我是掏不出來!”


    當眾耍起無賴來了,魏姎也不是吃素的,“掌櫃的,東西不是我挑的,我挑的已經結了賬,你我是銀貨兩訖,你若是扣著我不放,咱們不如找個人來評評理。”


    掌櫃的見狀,讓開了去路,“小姐說的是,是小的魯莽了,小姐慢走。”


    “魏姎!”魏芊瞪大眼睛看著魏姎邁著步子要離開,掌櫃的攔住了魏芊,“小姐,這些都是你自己挑選的,若是買不起,又何必當眾折騰我們呢,我們也是小本買賣,經不起折騰。”


    “誰說買不起了?”


    被掌櫃的這麽一刺激,魏芊漲紅了臉,“我都要了,統統都要了,送去南陽侯府賬房支銀子,諾大侯府,總不會賴賬的,呸,狗眼看人低!”


    掌櫃的一聽,也不計較,立即放了魏芊,叫人將這些都送去了南陽侯府。


    “魏姎,你給我站住!”


    魏芊氣不過,直唿姓名,那目光恨不得吃了魏姎,緊咬著牙,“我要告訴祖父,你欺負我!”


    魏姎上了馬車壓根沒理會魏芊這茬,“我也想找祖父評評理。”


    兩個人賭氣似的迴了府,魏芊直奔三房,還沒進門呢,衛氏就出來了,冷著臉色,“你究竟做了什麽,鋪子的人都找上門了。”


    “還不是一些首飾,七姐姐說好了要給銀子的,結果轉頭就不認賬了,害的女兒被人恥笑,母親,您一定要給女兒做主啊。”魏芊越想越生氣,忘不掉掌櫃的輕蔑的眼神。


    “你這毛躁脾氣什麽時候才能改改!”衛氏揉了揉眉頭,狠狠的瞪了一眼魏芊,魏芊撇撇嘴,“是七姐姐欺負人,仗著大伯母管家為所欲為,七姐姐自己買首飾一點也不心疼,給我買就不行,我挑的那些還比不上七姐姐屋子裏的一套呢。”


    衛氏也隻聽了丫鬟說了個大概,還不知道具體,聽魏芊這麽說,也忍不住動怒了。


    “母親,二房之前不也是庶出嗎,如今還有了侯爵之位,隻有咱們三房什麽都沒有,還要處處看人臉色,女兒可是替母親鳴不平啊。”魏芊又繼續說。


    恰好這時,魏老太爺院子裏的小廝請人過去一趟,衛氏二話不說帶著魏芊就趕過去了。


    詠陽郡主坐在右下手,指尖捏著茶蓋,輕輕的刮著茶葉沫,臉色淡然,身後站著魏姎。


    魏老太爺板著臉,偶爾會撇一眼魏姎,眼眸不善,“你是做姐姐的,又何必跟妹妹計較,以往的禮儀都學到哪去了,九丫頭在汾陽沒少吃苦,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丟了魏家的顏麵,這是誰教你的?”


    劈頭蓋臉一頓罵,反正就是不待見魏姎,魏姎低著頭,“祖父,孫女這幾年在京都城的日子也不好過,早知道會被人作踐,還不如去汾陽陪陪祖父。”


    後進門的魏泓眼皮猛然一跳,坐在了椅子上,沒搭話。


    魏老太爺噎了下,沒好氣道,“在魏家誰還能虧待你不成?”


    魏姎抬眸看了一眼魏泓,“我幾個姐姐都沒個好人家,二姐姐慘死,四姐姐下落不明,我也險些被送去當妾,祖父,孫女才十二歲呀。”


    “七丫頭,這都是陶姨娘的主意,原本以為是給個好歸宿,卻不想被你誤會了。”魏泓一轉頭就把責任推給了陶姨娘,魏姎嘴角彎彎,有些不屑。


    “都過去的事情了,又何必再提,七丫頭,你別生氣,都是九丫頭胡鬧,她年紀小,你別跟著計較。”衛氏進門就把落攬在了魏芊身上,衝著魏姎放低了姿態。


    “小七比九丫頭隻大三天呢,三弟妹,兩個人都不是孩子了,這點分寸還是有的!”詠陽郡主不冷不熱的開口,衛氏臉色訕訕,“大嫂說的是,是我不會說話,七丫頭,三嬸代九丫頭向你賠罪了。”


    “賠罪倒不必了,隻是欠了四千八百銀子三嬸替九妹妹給了店家就行了,我是不會和九妹妹計較的。”魏姎說。


    衛氏蹙眉,四千把百兩銀子,怎麽丫鬟沒有提呢。


    “七姐姐,是你讓我隨意挑選的,還說銀子不夠讓丫鬟迴去取,還說我在汾陽吃苦了,這是送給我的禮物,讓我出門也不至於被人笑話,怎麽轉頭就賴賬了呢。”魏芊沒好氣的指著魏姎。


    魏姎氣笑了,“我一個月的月例是二十五兩銀子,是九妹妹拉著我去逛街的,臨出門前九妹妹又特意囑咐我去找母親要銀子,若是花個兩百多兩,我還是拿得出的,這才說若是不夠要丫鬟迴去取,九妹妹自顧自就挑了二十多種,兜裏沒有銀子,大可以不要的,九妹妹卻叫人送迴南陽侯府,三嬸,我還不知究竟錯在了何處?”


    衛氏擰眉,還不知道這一層緣故,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魏芊,這幾日千叮嚀萬囑咐,不許過分了,結果魏芊倒好了,一看見漂亮首飾就邁不動步子了。


    “母親,我迴來也有好些日子了,從未見過一分月錢,日日吃的都是清湯寡素,十天半個月都見不著一次葷腥,連買首飾的錢都沒有,我記著前幾年都是買了以後,走中公賬的。”


    魏芊是個藏不住話的,能憋到現在已經不錯了,裝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是哭訴又是委屈。


    衛氏默默歎氣,沒接話茬。


    “你說什麽?”魏老太爺像是捏住了話柄,看向了魏芊,又看向了詠陽郡主,“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魏家的女兒連一份首飾都買不起了,九丫頭說的可是真的?”


    詠陽郡主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


    衛氏一愣,這麽痛快就承認了?


    “大嫂,您別往心裏去,九丫頭素來就是個沒遮沒攔的……”


    “三弟妹,九丫頭說的都是事實,府上的確是沒有給三房發過月例了,不止是三房,還有二房也沒有。”詠陽郡主渾然不在意,又看向了魏老太爺,“父親,這也怪不得我,中公到現在還虧錢呢,幾年前都是三家每年往裏添銀子,到現在為止,除了大房添銀子維持府內開銷,二房和三房沒繳過一分錢。”


    提起這事,魏泓眼皮猛然一跳,“大嫂,原來還有這事啊,會不會你你弄錯了,二房的事兒我一向沒上心,不過銀錢賬本當初是一塊交給大嫂的。”


    至於後期如何,那就和他沒有關係了。


    “你管家多年,這點事也弄不清楚嗎?”魏老太爺沒好氣道。


    詠陽郡主緩緩站起身,“父親,兒媳有些力不從心,對管家一事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懇請父親將管家之權交給二房或者三房。”


    衛氏喉嚨發緊,這也太容易把管家之權讓出來了吧,下意識的盯著魏泓。


    “大嫂,二房如今連個正兒八經的主母都沒有,總不至於諾大的一個侯府交給一個妾,傳出去會被人恥笑的。”魏泓就是不接茬。


    果不其然,兜兜轉轉很快就到了衛氏這裏。


    “在汾陽就是三弟妹管家,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大房人口簡單,二房亦是,想必三弟妹一定能勝任管家。”詠陽郡主毫不猶豫的推薦了衛氏。


    衛氏有些心動了,她嫁入魏家這麽多年,可從未摸過主宅的管家權利。


    魏芊拽了拽衛氏的衣袖,這麽好的機會還等什麽呢,衛氏卻還有幾分理智,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中公真的沒銀子了?


    “大嫂太抬舉我了,我哪裏明白什麽中公,在汾陽隻有三房一家,可不像如今這麽複雜,不如大嫂再撐一撐,等到二嫂進門,將管家權利交給二嫂。”衛氏道。


    魏老太爺聽著有些煩躁,“去把賬房先生叫過來,今日中公的賬就對個清楚!”


    “父親,這……”魏泓嘴角一僵,這突如其來的局勢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詠陽郡主卻巴不得趕緊把事兒弄清楚呢,於是吩咐卉菊把賬本也拿來,一並查個清楚。


    魏芊努努嘴,“賬本還不是想怎麽抹平都行,我買的那些首飾還比不上七姐姐的一套呢,七姐姐日日山珍海味不斷,屋子裏也供著極好的銀絲炭,不像我那裏,屋子裏連手都伸不開。”


    詠陽郡主倏然眼色發冷,嚇得魏芊躲在了衛氏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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