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食者反倒成為了別人捕食的獵物,在大海中有著這樣普遍的規律。

    但是海盜眼中絕對強大的海怪,深淵領主赫拉琉斯,竟然在一群相比之下小得連蛆蟲都不如的海狼麵前變得弱不禁風,任誰也不會想到。任憑它如何扭打那龐大的身軀控製,任憑它怎樣控製風暴卷起巨浪,也無法嚇退那些藍色的惡魔。那天晚上,那群長著鋒利獠牙的小怪物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就令赫拉琉斯永遠地從大海裏消失。

    一迴想起當時被黑血浸染的海水還有鋪天蓋地的腥臭,安德森直到現在還會忍不住肚子抽筋。相較而言,夏拉在這方麵的適應能力就要強得多得多了,她習慣地坐在台階上,邊吃著作為午餐的鹹魚幹,邊細心地擦拭自己隨身攜帶的刀具。

    在距離凡特斯大陸最北端特雷米亞省大約二十天航程的海上,有一座人們對之知之甚少的島嶼——烏龜島。就像名字所傳達的意思一樣,這座麵積隻有不足一千三百頃的無人小島,像隻縮著四肢的綠色烏龜,趴在湛藍的大海中央。如果是不經意從它身旁駛過,大概永遠也不會猜到,其實,這是一座隻屬於海盜們的老巢和天堂。

    烏龜島是四周是長滿了溫帶植被的懸崖絕壁,這些迷惑了每一次前來圍剿海盜的帝國海軍外表是小島最好的偽裝。在孤島絕壁西麵的隱蔽處,有一方巨大而幽深的裂口,當所駕駛的航船穿過這條漆黑陰冷的通道之後,才會發現,原來裏麵別有洞天。

    這是一座起源於古代海底火山活動的島嶼,正因如此它才形成了兩個同心圓式的特殊結構,得天獨厚的構造使得裏麵和外麵有著兩個完全不相稱的環境。

    小島內部到隨都是結滿果實的植物,周圍海域還能捕獲道數量可觀的魚類,最重要的是,這裏的地下蘊藏著豐富的淡水資源。因此,這座隱蔽得不能再隱蔽的烏龜島就此成為了海盜們囤積補給以及放縱玩樂的絕佳之地。

    因為前往尋找“魔樹方舟”的北航之旅有著未知的危險和長度,,所以老哈裏跟克勞維奇商量路過烏龜島的時候暫作休整,順便補充一下將來所必需的食物以及淡水。

    當“海神號”緩緩駛進絕壁中的裂口時,“地獄閻羅”就停靠在小島北麵兩海裏的近海上——它實在是太大了,根本沒法通過那條比它狹小得多的暗道。於是克勞維奇命人放下許多小型船隻,跟在“海神號”後麵負責運送貨物。

    這是安德森第七次踏進烏龜島。與前六次不同,當他再次看到那些停泊在島內多得有如螻蟻般的海盜船以及岸上橫七豎八隨意搭建的海盜式建築時,不再感到任何興奮和驚喜,相反的有點厭倦和疲勞。他打了個噴嚏,轉身迴到船艙。

    對於長年過著海上漂泊生活的海盜們來說,當雙腳傳來踏上泥土時那種真切的感覺,簡直要比分到十個金幣更加令人心情暢快。他們泊好船,發了瘋似的奔向一家家破敗不堪的酒吧。這一刻,除了瘋狂地享受新鮮的食物和美酒,他們別無所求。

    日落之後,黑夜跟著來臨。烏龜島內燈火通明,一片淫靡腐爛的氣息。這是向往絕對自由的人的生活方式,海盜們厭惡約束厭惡管製,覺得自己應該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往日裏用性命和汗水換取的就是這種盡情的放縱。儼然,烏龜島上的日子成了海盜一生的追求。

    夏拉推開一間酒吧的大門,恰巧迎麵撞過來一個喝得跟爛泥似的醉鬼,夏拉厭惡的後退了一小步,跟著起腳把他給踹了出去。那個可憐的喝醉者今晚隻有露宿街頭的命了。

    夏拉剛坐上吧台,立刻有一名穿著暴露的肥胸大媽貼了過來,看都沒看清地問:“親愛的,你要來點什麽?”

    “先給我一杯清水,外加一份雞肉。”夏拉說道,“都要最新鮮的。”

    肥胸大媽聽出夏拉女子的聲音,這才將注意力從跟她調情的客人那裏轉了迴來:“喲,居然是個假小子?這年頭可沒幾個女人能做的了這行當啊。“她友好的對夏拉笑了笑,說:“放心吧,姐姐保準把最好的東西賣給你。”

    喝著清涼的淡水,嘴裏嚼著鮮嫩多汁的雞肉,夏拉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說老實話,這樣自由散漫的生活也沒什麽不好。

    酒吧裏充斥著朗姆酒和低劣煙草的難聞氣味,但每個人似乎卻都很享受這兒的一切。被掠來的宮廷樂師成了演奏鄉下歌曲的賣藝者;被搶來的貴族婦女則變作了陪同海盜一起醉酒調情出賣皮肉的娼婦;甚至沒有被人用錢贖迴的孩子也擔當起端酒送菜的服務生角色。當然,這些在海盜的世界裏也算是謀生手段的一種,沒有人可憐,同樣沒有人會鄙夷。

    海盜們在這裏喝酒聊天,向別人吹噓自己曾經幾度從帝國海軍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的“英勇事跡”。賭博行為雖然在海盜章程中被命令禁止,但這些刀尖子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總能找到更刺激的新鮮玩法。

    夏拉吃完東西,又另外買了一些熟食和一瓶相對精純的朗姆酒。剛準備起身,一名黃頭發的年輕海盜卻站到了她的麵前。

    “漂亮的小姐,賞臉跳個舞吧。”他脫掉頭上的帽子,在空中亂劃了幾圈,然後按在胸口。真搞不清楚,他以為自己是海盜,還是紳士。

    “我不想跳舞。”夏拉冷冷地說。

    “別急著迴答嘛,”年輕人一手搭上夏拉的肩膀,“要不要先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沒興趣。”夏拉一巴掌扇開那人的手。

    年輕的海盜有些微怒,他小聲道:“怎麽說我也曾經是名帝國海軍的副艦長,總比那邊那些髒兮兮毫無教養的貪鬼強得多吧!”他輕蔑地掃視了一眼周圍談笑風生的海盜們,眼裏滿是不屑。

    夏拉聽到帝國海軍這幾個詞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她對著那個還在自以為是的男人笑了笑,問:“你當過兵?”

    “那當然。”渾然不知的年輕人自誇道,“我以前可是個大貴族,要不是那次被現今的船長擊敗,丟了家族的名譽,今晚我還指不定在哪兒逍遙快活呢!”

    “哦?”夏拉擺出一副挺有興趣的樣子。

    “告訴你個秘密。”年輕的海盜貼到夏拉耳旁。半醉的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沒有發現,夏拉和自己一樣是名海盜:“我打算一有機會就逃迴去,告訴軍隊烏龜島的秘密,這樣我就能挽迴家族的名譽了。到時候討你會去作夫人怎麽樣?榮華富貴應有盡有,比這狗屎地方強上十萬倍!”

    夏拉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波瀾,她若無其事地問:“今晚算是個機會嗎?”

    “什麽意思?”

    “這個時候,我想你們的船上也應該和其他的一樣,一個人也沒有吧?”夏拉提示道。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年輕人一拍大腿,叫道。幸好當時酒吧裏本來就嘈雜得很,所以才沒人在意他白癡的行為。“你跟我一起走嗎?”他轉頭詢問夏拉。

    “走吧。”夏拉這時已經提著東西,走出了酒吧的大門。

    兩個人離開酒吧,遠離人群來到了泊船的碼頭。深夜的碼頭靜悄悄的,隻有那些掛在船頭的桅燈還發出著零星的暗光,這裏與剛才的喧囂仿佛是兩個世界,冷清得叫人不安。

    一路上那個年輕人都在研究怎樣吧這裏的經曆報告給原來的上司,才能獲得最豐厚的獎賞,他的手還時不時不自覺地伸向夏拉的腰身,可惜一次都沒成功過。

    夏拉一直沒有出聲,直到走近水邊,她俯身放下手中的東西,扭頭對著年輕的海盜揚起了魅人的嘴角。

    在銀白的月光下,夏拉迷人的微笑是如此攝人心魄,年輕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騰了。他不知道,此刻死神雙手已經伸向了自己的脖子。

    “我……”

    年輕人剛剛開口,便感到下身一陣讓他昏厥的脹痛,他本能地彎腰捂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就那麽一瞬間,夏拉收腳,一個抬膝踢斷了他的鼻梁骨。“啊……”鼻血飛濺。夏拉毫不遲疑,拔出腰間的兩把匕首,右手一刀紮進他的側肋,左手一刀劃破了他的胸膛。這是夏拉的憤怒,除了安德森,她從不對任何人笑。如果哪天你見到了夏拉的微笑,那麽隻能預言你將死得很悲慘。

    從側肋抽出的匕首沒有停歇,而是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銀光——結束了。

    噗……

    滾熱的血液在半空噴出一縷鮮紅色的弧線。年輕的海盜甚至都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鮮血向外源源不斷的噴灑。他跪倒在地,被割斷的喉嚨再難以發出任何聲音,直到視覺消失之前,他依然不解地瞪著眼前的殺人惡魔,似乎在問“為什麽”。

    將匕首收迴腰間,夏拉用靴底踏在他的臉上,然後稍一用力,失去力量的海盜就這樣滾進了大海。

    臉上掛著幾滴殷紅的了神情平靜而冷酷,對著漂浮在水中的屍體:“因為你曾是一條國王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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