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沿著世界的盡頭緩緩地升到人間,陽光斜射在墨綠色的甲板上,讓人倍感愜意。安德森喝著冰鎮過的鯨魚奶,嘴裏嚼著怎麽都嚼不爛的硬麵包,依靠在海神號的船舷邊,望著那些不時從大海裏躍起的飛魚。

    時間過得真的要比想象中的快了太多太多,轉眼之間,安德森已經在這艘神奇的大船上待了整整七個年頭。那個剛上船時渾身髒兮兮並且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已不複存在——如今的他一頭栗色短發,一張總是壞壞的笑臉,身體也變得有了點男子漢的輪廓,整個人迸發出宛若朝陽一般閃耀的氣息。

    “起錨,揚帆,左轉舵十五度,海神號準備起航!”

    獨眼的哈裏作在高高的船長椅裏,大聲的向他的水手們發號施令。這個五十多歲,身材健碩,右眼戴著眼罩的男人正是腳下這條充滿著傳奇色彩的戰船的船長。他用僅存的一隻眼睛巡視著船上每個人工作情況,遇到看不順眼的家夥,立馬髒話連篇,像個被拋棄的怨婦恨不得用口水把別人淹死。

    海神號上一共有六十七名水手,而這些人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獨眼哈裏的忠實崇拜者。他們崇拜他的勇敢,他的奸詐,他的殘忍……作為一名貨真價實的海盜,擁有了如此眾多的良好品質,簡直就可以被當作神一般的存在。

    “他奶奶的,你們這些狗雜碎都是和尿長大的啊?叫你們拉根繩子比娘們生崽子還慢!”三名提錨的水手委屈地忍受著哈裏的口水,他也不想想,那麽重的鐵錨,換成是其他船上的水手,起碼也得有十來個才提到得上來。

    哈裏看著自己腳下那些認真工作的水手,得意的將五指在坐椅的扶手上敲來敲去。他是船長,換句話來說,他就是這裏所有船員的主人,他的命令簡直比國王頒布的法令更有用。隻不過,有一點哈裏始終覺得無法接受,那就是——腳下這艘墨綠色的海盜船不屬於他。

    兩百多年以前,當時的凡特斯大陸正處於恐怖的南北戰爭時期。北方普羅埃帝國的“人王”尤比涅做出了一個讓當時所有都無法想象的決定——他為了讓自己的軍隊能夠順利橫渡大陸中的內海,竟然與海賊王國的維京人定下了契約。兩國約定,維京人利用他們豐富的航海知識幫助北方的普洛埃軍隊渡過內海,而尤比涅則賦予他們一百年海上搶劫的合法化。這樣的條件無疑令每一個維京人都為之眼紅,於是他們那被利益熏昏的頭領練想也沒想就簽下了這份看上去異常誘人的協定。

    但是將整整一個帝國的軍隊送過廣闊無比的內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即使有了維京人的領航,但是南方的軍隊也絕不會無動於衷地等著他們過去。

    那時的普洛埃有位被世人稱為“造物者”的帝國科學家,卡卡利歐。這個渾身都是疑團的男人利用古代工匠失落的秘術,結合一些被後人認定根本不應該在當世存在的技術造就了一批特殊的船隻。相傳這樣的戰船統統都是有生命的活物,它們需要進食,可以生長,甚至還有了某些擁有思考問題的能力。然而,就是因為它們的過於出色以及太多連它們的創造者卡卡利歐都無法參透的秘密,所以戰爭剛一結束,這批詭異而強大的戰船就被秘密地銷毀了。

    每樣東西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說,在它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前想要徹底地銷毀她那是相當困難的。“海神號”便是個很好的例子,雖然現在的它很孤獨,但它的的確確是整片大海上唯一一艘能夠體會到“孤獨”含義的海盜船。

    海浪一撥接著一撥敲打著船體,深藍色的海水自船首被切割成兩部分,一點一點的向後蕩漾開。微風吹起年輕人額前是發絲,安德森用手指輕輕地扣了扣“海神號”的桅杆,嬉笑著問道:“嗨,老家夥,昨晚睡的好嗎?”接著,意料之中的,甲板上一陣天昏地暗的搖晃,幾乎所有人都被震得七上八下,那場麵十分之詭異。

    “你這個小畜生!你想把我們的屁股都摔開花嗎?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老哈裏罵罵咧咧地按著他的三角帽從地上站起來,憤怒地衝安德森大吼。

    “你叫它老家夥了?”夏拉神向往常一樣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安德森的身後。

    夏拉和安德森差不多的年紀,具體多大,估計這條船上沒幾個人知道。她依舊穿著那套萬年不換的黑衣黑褲,不過這也恰恰體現了夏拉作為一名出色海盜的風範。

    “它最恨你說它老,你幹嗎總是不長記性。”夏拉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微笑。

    她此時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親近甜美,但那僅僅局限於某個人而已。因為對於其他人來說夏拉這個名字可是最恐怖的代名詞,如果她哪天莫名其妙地衝你會心一笑,那你隻有祈禱自己死的不要太難堪。

    夏拉望著安德森,但安德森卻在發呆,於是夏拉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問道:“喂,想什麽呢?“

    “啊,什麽?哦……我在迴憶我們倆第一次踏上‘波賽冬’時的樣子。”安德森口中所說的波賽冬指的就是腳下的“海神號”,隻不過兩個人覺得給一個有思想的家夥取名叫什麽什麽號的實在是有點太沒人情味了,所以便顧名思義把海洋之神的真正名字加到了它的頭上。

    “哦,是嗎?”夏拉歎了口氣,表情恢複到以往一貫的冷漠,“那些破事我早就不記得了。”

    夏拉嘴上是這麽說的沒錯,但安德森從她的語氣中聽得出,那些所謂的破事可沒那麽容易讓人忘記。他望想遠方的浮雲……

    九年前的那天,也是像今天一樣晴朗,天空幹淨得如同一張巨大無比的藍色絲綢。年僅九歲的安德森擔驚受怕地蜷縮在“海神號”的角落裏,身體被一條又粗又重的棕繩綁得結結實實。他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再次看到那些手上拿著還在滴血的彎刀的海盜。

    船上還有不少和處境相同的人,他們原本都是被一夥人販子從各地捕獲的流浪者,那些人準備把他們裝上船運往各地當奴隸賣掉,然後大賺一比。可誰想中途卻遭遇了海盜,人販子晦氣,海盜們更覺著晦氣,要錢的沒錢,不要人卻弄來一大批。海盜們的頭子發了火,人販子們當然第一批挨刀子。

    安德森把身體盡可能的一縮再縮,希望可以借此躲過海盜們手上那明晃晃的大刀,因為他還不想死,而且他也答應過其他人,自己決不能這麽輕易的死掉。他轉轉腦袋,看見旁邊正有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雖然她同樣被繩索綁的跟粽子一樣,但她的表情卻是如此冷漠,不知是完全不明白出了什麽事還是根本就不在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那個時候的哈裏船長,左眼還沒瞎,也沒如今這般蒼老,但性格卻是從娘胎裏出來後就沒改過的惡劣。今天搶了條人販子的窮船,原本覺得很晦氣,不過天氣晴朗同樣人的心情也就會跟著變好,於是他決定和船上的奴隸們集體玩個小遊戲,一個所有海盜都喜歡的小遊戲——跳條板。

    哈裏把所有奴隸都集中到一起,興高采烈地給了他們兩個小小的選擇:把你幹掉,然後丟到海裏喂鯊魚,或者像他一樣成為這條船上的一份子,從此做一名在大海中流浪並搶劫的海盜。

    在死亡的強大恐懼麵前,所有奴隸幾乎連想都沒想就在新裏選定了後者,雖然海盜在大陸人眼中是個十分可恥的勾當,但又有什麽比活著更加重要呢?為了名譽而犧牲自己的性命?得了吧,他們不是榮譽至上的騎士,他們隻是一批連身體都快失去的奴隸罷了。

    “好的,現在我命令你們這群賤種統統站到跳板上去。接下來我們將玩一個小小的很有意思的遊戲!”說到這裏,其他的海盜也跟著興奮起來,他們揮舞著大刀,脅迫被捆住手腳的奴隸走到那一條條從船側延伸出去不足一尺長的木板上。

    “隻有成功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我們的新成員哦!”正好他們缺少兩名像樣的水手,手持黃金軍刀的哈裏高喊一聲,“遊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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