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他才拖著落寞的身體迴到了自己的宅子裏。


    管家見他迴來,自然高興萬分,小廝們也興奮地忙碌起來。月家這一處的偏院裏所有的下人,都是懂醫術的人,雖然個個頭上都頂著月家的姓,實際上卻是和月家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嚴格來說,他們都是神醫穀最低等的下人,生來就是為穀主大人服務的。


    一生之中,他們效忠的也隻有認定的穀主大人。


    月滿樓恰恰就是神醫穀的穀主,因此無論是月管家還是家中的小廝,對月滿樓完全有絕對的忠心。


    月管家見他風塵僕僕,滿臉疲憊,立刻吩咐小廝給他準備了熱水梳洗。


    月滿樓躺在浴桶中泡兒一會兒,頓時疲憊湧上心頭,整個人開始昏昏欲睡起來。後來還是小廝進來提醒了他,他才從浴桶中出來,換了衣褲。


    不過當他真的躺到了床上想痛快睡一覺的時候,不知為什麽,隻要他一閉上眼睛,蕭堇顏的一笑一顰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耳邊也同時充斥著蕭堇顏和楚宣燁「打情罵俏」的聲音。


    月滿樓努力想平靜身心,讓自己進入夢鄉,試了幾次後,他反而越發變得精神起來了。


    最後,他實在睡不著,幹脆又穿了衣服,到了琴房前想彈奏幾曲,發泄一下心中的不快。


    可是隨即,他又想到,蕭宅和這邊隻有一牆之隔。以蕭堇顏對音律的精通,肯定會聽出他心裏的難過、悲傷。


    不,他不想蕭堇顏為此難過,愛一個人,不是為了得到她,而隻是要看到她幸福就好。


    今日蕭堇顏對待楚宣燁的態度,無一不是說明,她是真的喜歡楚宣燁。


    人,果然錯過了一次機會,步步都會跟著錯。


    月滿樓並不擔心楚宣燁會對蕭堇顏不好,楚宣燁那傢夥雖然幾乎「一無是處」,但實際上,那傢夥在感情上絕對純白的一個人。榮王府出來的男人,向來重情!


    琴彈不成,月滿樓隻好吩咐小廝給他送來了酒和小菜。


    酒是好東西,隻要喝醉了,什麽都可以忘記了。


    「管家,你還是進去勸勸公子吧,小的已經送了兩壺酒進去了。」小廝看到管家過來,立刻像逮住了救星一般。


    「算了,讓他喝吧。」月管家嘆口氣。


    世上最難醫治的就是情傷,哪怕他們是從神醫穀出來的也無濟於事。月滿樓的個性一向冷情,誰會想到他遇上蕭堇顏以後,會一頭紮進去呢?京城裏那麽多癡迷於主子的姑娘,可惜主子隻認定了蕭堇顏一個人。偏偏蕭堇顏喜歡的人卻不是主子,她好像隻把主子當作了好友看待。


    月老的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勸不得,說不得,月管家隻能順著月滿樓的心意去做了。


    小廝年輕卻不解,他眼巴巴看著屋子裏一個人寂寞喝著酒的月滿樓,心裏對蕭堇顏暗自埋怨不已。


    主子這麽好的人,蕭堇顏不選,居然選擇了楚宣燁那個大魔頭大紈絝,什麽眼光?害得他家主子一個人隻能借酒澆愁。


    「管家,林姑娘遞了帖子。」一個小廝匆匆過來稟報。


    拿著酒壺的小廝聽了眼睛一亮,就說嘛,他家主子是最好的,哼,蕭堇顏不喜歡主子,京城裏有的是好姑娘喜歡主子。


    由於林芳菲時常到這邊來,月家下人對林芳菲也是十分熟悉的,月家上上下下的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林芳菲對月滿樓的那點兒心思。


    月家,也就月滿樓對林芳菲無動於衷了。


    管家負責家中的一切事務,月滿樓和林芳菲之間的相處之道,他一清二楚。如果放在平時,月管家絕對不會擅自做主,讓林芳菲進去給月滿樓添堵。


    今天卻不一樣,月管家很清楚,月滿樓風塵僕僕不分晝夜趕路,終於從神醫穀趕迴了京城。主子一定是滿懷歡喜去見蕭堇顏,事實卻給了主子一個沉重的打擊。


    月管家甚至能想像出楚宣燁在月滿樓麵前得瑟的模樣。


    算了,多一個人開解一下主子也好,就算月滿樓不喜歡林芳菲,林芳菲來了,以主子的性子,也會溫和地招待她,隻要有人陪著主子說話,也能分散一下他的精力。


    想到這兒,月管家擅自做主,也不進去向月滿樓詢問一聲,直接吩咐小廝,「去,將林姑娘領進花廳去。」


    「是,管家。」小廝一聽,頓時興奮起來。


    哼,就說嘛,沒有蕭堇顏,他家的主子行情還是很好的嘛。


    林芳菲穿著嫩黃色的襖子,披著大紅色的披風站在門口等候著。


    臨近年關,天氣並不怎麽好,天陰沉沉的,有下雨下雪的跡象。說來有些討厭,地上的積雪才剛剛融化了,陰暗處還有些雪沒有化了。


    風吹在身上有些冷,為了過來見月滿樓,她是特意少穿了一些。不過林芳菲一點兒也不介意天氣的冷,女為悅己者容,為了月滿樓,就算是讓她穿得再少一些,她也願意。


    「小姐,帖子已經遞進去了,人怎麽還沒有出來?」她身邊的小丫頭有些不耐煩地催問。


    「急什麽?公子剛剛迴京,說不準在忙積壓下的事情了。」林芳菲輕聲嗬斥,眼睛卻半點兒也沒有離開大門的方向。


    主僕兩個正說著,就看到守門的小廝跑了出來。「我家公子在花廳,小人領林小姐過去。」


    林芳菲聽了,臉上頓時湧起了紅暈。「多謝,勞煩帶路。」


    對於月家這邊的小廝,林芳菲知道他們都是神醫穀的人,因此她對待這些小廝向來十分客氣。


    也正是因為她沒有架子,小廝們對她也算是比較喜歡。


    「林小姐客氣了,小人不敢,請。」小廝歡喜地領著她往院子走去。


    林芳菲腳步輕快,她恨不得三步換做一步走,希望能早點兒看到月滿樓。


    好在小廝的腳步快,他們很快就來到了花廳。「我家公子從蕭宅迴來後,就一個人在花廳中喝酒,林小姐,你進去勸勸我家公子吧。」


    小廝將人領到門口,並沒有往裏走。


    守門的小廝正苦著臉往裏張望,他看到林芳菲過來,立刻過去給林芳菲請了安,「林小姐,你一定要好好勸勸我家公子呀。」


    林芳菲還沒有從領路的小廝話中迴過神,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屋子的門。


    月滿樓從蕭宅出來就開始喝酒?為什麽喝酒?難道月滿樓真的喜歡蕭堇顏,他是看到蕭堇顏和楚宣燁在一起而難過嗎?


    這個打擊有些大,林芳菲忽然不想進花廳去了。她生怕自己會因此受到什麽打擊!


    「林小姐,請。」一旁的小廝卻催著她進花廳去,並且還性急地自顧自敲開門,「公子,林小姐上門來拜訪。」


    月滿樓兩壺酒下肚,因為心裏有事,正有些微醉。其實平時他的酒量還不錯,兩壺酒對他來說,並不會有任何醉意。但今天不同,首先,他喝得是市麵上最烈的酒,是楚宣燁酒廠出來的接近現代高度數的白酒,其次,他沒有任何防範意識,第三,他喝得特別急,身體還疲憊,多方麵的原因,造成了他醉意襲來。


    為什麽錯過了,就永遠要失去?不是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對蕭堇顏的個性太明白了,動情了就是動情,沒有永遠不會再有。


    蕭堇顏是真的將他當做要好的朋友。嗬嗬,朋友?知己?


    是呀,這不是他一開始他追求的目的的嗎?


    他不是輸給楚宣燁,而是輸給了他自己,輸給了蕭堇顏。是他最開初接近蕭堇顏的時候,目的不對!想到這兒,月滿樓又狠狠地喝下一大口的烈酒。


    酒壺裏的酒很快就見底,他用力搖了搖,發現酒壺裏真的沒酒,立刻嚷了一聲,「酒,送酒來。」


    小廝看著手裏的酒都快哭了,他為難地看了一下酒壺,又看了一眼林芳菲,最後嘆口氣,還是將酒壺送了進去。


    月滿樓得了酒,繼續往杯子裏倒。


    「公子,你醉了。」小廝忍不住提醒他。


    月滿樓冷漠地看了小廝一眼。


    小廝嚇得立刻不敢再多言了。


    林芳菲站在門口看得心疼,她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月公子,酒大傷身,你喝醉了。」


    月滿樓聽到有女子的聲音,然後掙紮著抬起頭一看,原來是林芳菲,他的臉色變了一下。


    他是微醉,並不是真的醉了,人他還是分得很清楚,「林小姐過來有事?」


    林芳菲聞言,淚水差點兒落下來。


    難道她非得有事才能過來找他嗎?


    她對著小廝擺擺手,小廝瞄了月滿樓一眼,鬆了一口氣悄悄地退下了。


    月滿樓並沒有將林芳菲當作一迴事,他繼續喝著自己手裏的酒,想著自己的心思。


    林芳菲覺得有些尷尬,但她不會和一個喝醉的男人計較,她主動坐到了月滿樓的對麵。「月公子,少喝一些。」


    她仗著和月滿樓比較熟,伸手就想搶走月滿樓手裏的酒壺。


    月滿樓一雙好看的眼睛,此刻有些發紅,他的眼神再無半點兒平時的溫和,而是充滿了陰冷,他也不說話,就那麽死死地盯著林芳菲看。


    林芳菲一驚,這樣的月滿樓她從來沒有見過。在她的心目中,月滿樓就是溫柔體貼的代名詞。


    「酒喝大了,會傷身。」她不安地勸說。


    月滿樓手裏的酒壺本來就已經被他喝幹了,他本不是縱情失控的人,林芳菲坐在了他的對麵,既然酒壺裏沒有酒了,他幹脆重重地放下酒壺,帶著醉意盯著林芳菲看。


    林芳菲被他盯得發怵,緊張地不住絞著手裏的帕子。


    「有事?」良久,月滿樓終於收迴了具有壓迫性的目光。


    林芳菲見他願意開口,而且口氣十分和平時一樣冷靜,緊張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你離開京城一個月,我很擔心。聽說你迴來,就特意過來看看了。」


    「看?有什麽好看?」月滿樓十分不給麵子,說話的語氣有些沖。


    這樣的他,又是林芳菲沒有見過的。難道是因為蕭堇顏,才讓月滿樓受到了太大的打擊嗎?


    林芳菲暗自發呆,心裏微微將蕭堇顏埋怨上了。


    「人既然看到了,請迴吧。」月滿樓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廝站在門外聽了,暗自搖頭,唉,主子果然對林小姐無意,如果換做蕭堇顏過來,想必主子一定十分高興。


    「月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這一個多月來,因為擔心你,幾乎是夜不成寐,人也消瘦了很多。你怎麽能這樣對待小姐呢?」林芳菲身邊的丫頭見她難過,立刻站出來為主子抱打不平。


    「我求著她夜不成寐嗎?求著她消瘦嗎?」月滿樓一邊打著酒嗝一邊不客氣地迴擊。


    「月公子?」林芳菲激動地站起來,吃驚地看著月滿樓。意外,又是一個意外,難道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月滿樓才會像換了一個人嗎?


    「林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以後還是別過來了,省得讓人落了口舌。」月滿樓將冷酷進行到底了。


    「男女授受不親?」被打擊多了,林芳菲身體在不停顫抖,她淒涼地看著月滿樓,「我陪在你的身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說到落人口舌,好像也不多這麽一次。」


    話幾乎挑明了說,她愣愣地盯著月滿樓,想看看月滿樓的反應。


    月滿樓臉色更難看了,「陪伴?我從沒有答應讓你陪伴於我左右。我們,最多算是比較熟悉罷了。」


    「月公子,你這樣會壞了小姐的名聲。」丫頭氣得直跳腳。


    「你願意站在我的身邊,名聲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何幹?」月滿樓淡淡地迴答,「我並不記得對你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如此直白的言辭,讓林芳菲徹底愣住了。


    她愣愣地迴想起來,然後眼睛忽然睜圓了。是呀,仔細一想,這些年來,月滿樓好像對她真的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他對所有人的態度都一樣,一直都是溫和地笑著,語氣也是溫和的。


    她以為月滿樓對她是特別的,可這會兒認真迴想才發覺,原來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因為不喜歡,所以才不在乎誰站在你的身邊,是嗎?」林芳菲的淚水如斷掉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往下落,滴在地上卻連半點兒的痕跡都找不到。


    「你算是半個朋友。」月滿樓淡淡地解釋。


    「隻有半個?」林芳菲不死心地追問。


    「隻有半個。」月滿樓的語氣十分堅定。


    「原來隻能當半個朋友。也對,名列天下三公子的月滿樓,又是神醫穀神醫的月滿樓,豈是我這樣的小女子能比得上?」林芳菲自嘲地說。「月滿樓,我很好奇,你大可繼續不在意不在乎地將我當作半個朋友,為什麽現在又要拒絕呢?」


    「因為我心有所屬。」月滿樓毫不猶豫地迴答,「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你又何必?蕭堇顏已經和楚宣燁定親了,就算你在意她,為她潔身自好又有何用?難道你以為這樣做,她就能迴心轉意迴過頭來找你嗎?」激動之餘,林芳菲不管不顧將平時不敢說的話,直接全都吼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心痛得何種程度,她一直認為她比莫無雙幸運。因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宣燁放蕩不羈,性格陰晴不定,雖然先帝給楚宣燁和莫無雙指定了親事,但實際上,楚宣燁對莫無雙向來很冷淡,也十分無情。


    月滿樓和她這一對是不同的,這些年來,月滿樓的身邊隻有她一個女人,而且月滿樓性格溫和,是全京城女人夢中情郎。嗬嗬,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月滿樓之所以對她很溫和,是因為他不在意身邊的人是誰。


    或許,他隻是覺得她林芳菲在音律上稍微有些天賦,因此才會特別一些吧?


    自以為是?這麽多年的感情居然不如後來不到兩年的人。


    蕭堇顏身上真的有毒嗎?迷惑了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


    「以你的聰明不會看不出,楚宣祁對蕭堇顏也是不同的。」林芳菲一邊哭一邊說。


    「楚宣祁不愛蕭堇顏,他是敬重蕭堇顏罷了。」月滿樓的語氣還是很淡。


    「原來你都知道。我早該夢醒不是?你喜歡音律,如果沒有過人才氣的女人,你又如何看得上眼。你的性情看似溫和,卻最是冷漠。你為了蕭堇顏去做最俗氣的商人,我就該明白,你終究待蕭堇顏是不同的,我真傻!」林芳菲最後哭得聲嘶力竭。


    「她的確和任何人不同。」月滿樓贊同。「我累了,失陪。」


    說完,月滿樓站起身,直接出了花廳。


    男人無情起來,真的很可怕。林芳菲哭得天昏地暗,為什麽,為什麽?


    「小姐。」她哭,丫頭也跟著哭。「我們迴府去,他不珍惜小姐,終有一天他會後悔。」


    終有一天後悔有什麽用,林芳菲心裏想,她要的是月滿樓現在迴心轉意。


    月家小廝站在門外聽她們哭,不住嘆氣。唉,男女之間情情愛愛果然十分傷人。月老還真會折磨人,瞧瞧這一個個的,喜歡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歡。自己喜歡的,偏偏人家又不喜歡,這叫什麽事呀?


    林芳菲隻是哭了一小會兒,就出了月家。


    月滿樓已經迴房去了,沒有主人在,她就算哭死,又能如何呢?


    林芳菲的眼睛都哭腫了,她怕迴去後,家中的人看出不妥來,迴去的路途中,她幹脆吩咐丫頭下車給她買迴一個帷帽迴來。


    丫頭很快進了成衣鋪買迴了帷帽。


    「迴府後不許多嘴。」林芳菲嚴肅地叮囑丫頭。


    「小姐,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丫頭為她抱打不平。


    「你不懂。」林芳菲傻傻地看著窗外,眼圈變得更紅了。


    小丫頭怕惹了她更加難過,連忙岔開話題。「小姐,試試這個帷帽。」


    說完,她拿起帷帽遞給林芳菲。


    林芳菲興趣不大,「放著吧。」


    人動也未動,小丫頭見狀,偷偷嘆口氣,準備將自己的荷包收好了。


    「咦,誰放了紙張進來?」忽然,丫頭驚叫起來。


    林芳菲被嚇了一跳,轉頭果然看到了一張紙條。


    「小姐?」丫頭先看了紙條上的內容,頓時麵如土色,她驚恐地看著林芳菲。


    林芳菲搶過紙條一看,人立刻跟著傻眼了,紙條上居然用蠅頭小字寫著,「聯手除去蕭堇顏可否?」


    沒有落款,也沒有時間。


    「剛剛你出去遇上了何人?」林芳菲一把拉住丫頭喝問。


    「沒有遇上任何人,奴婢買了帽子就迴來了。」丫頭更加慌張。


    「你想想可有不對勁的地方?」林芳菲很快冷靜下來,她厲聲追問。


    剛剛馬車就停在成衣鋪不遠處,丫頭下去不過片刻的時間就迴來,這丫頭是打小就跟著她的,對她絕對算得上忠心,紙條到底是誰放入的呢?


    「小姐,怎麽辦?」小丫頭嚇得渾身發抖。


    「記住了,你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這件事你給我爛在肚子裏。」林芳菲嚴厲地叮囑她。


    六神無主的小丫頭立刻不住點著頭。


    主僕兩個慌裏慌張迴到了府中,好在林芳菲準備充分,居然沒有人發現她身上的不妥來。


    蕭堇顏也沒有閑著,快要過年了,府裏的事務特別多。楚宣燁是個寵媳婦的人,他說到做到,凡是蕭堇顏經受的生意,他從不阻攔,甚至還會陪著蕭堇顏到處去查帳,整理。


    一年到頭,下人也是要放假的。


    由於蕭堇顏太小心的緣故,作坊裏下人都是買的死契,不少下人就住在蕭宅的偏院中。而莊子那邊就稍微複雜一些,除去死契以外,還有附近村子的村民。


    大家辛苦一年,對獎金和年貨自然十分期待。蕭堇顏帶著王平、王奇峰和各作坊的管事坐下來核對帳本,將獎金和福利都折算清楚了。沒有現代化的設備,哪怕王奇峰等人再能幹,用的再是現代的表格統計方法,蕭堇顏還是耗了兩天的時間在盤帳上麵。


    「累的話,就歇兩天。」楚宣燁見她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立刻心疼不已。他現在恨不得將蕭堇顏當菩薩供著,哪裏捨得讓蕭堇顏吃半點兒苦頭。


    不過,楚宣燁也知道,他和蕭堇顏還沒有成親,有些事情,他是不能沾手的。


    因為要避嫌,他不能讓蕭堇顏誤認為他不喜蕭堇顏做生意。愛一個人,患得患失完全是通病。


    「莊子裏那邊已經盤點好了。今年沒有經驗,等明年的時候,提前盤點就不會這麽麻煩了。」蕭堇顏笑著迴答,「夜店那邊,過年的時候要不要停業呢?」


    「不停。」楚宣燁笑眯眯地迴答,「三十、初一、初二三天,她們所賺的銀子,給她們八成就是。」


    這個辦法不錯,蕭堇顏眼睛一亮。古代人沒有多少娛樂項目,夜店在京城中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繼續營業的話,生意肯定不會差。


    就算是將利錢給姑娘小倌們八成,他們還是有得賺。因為客人點歌、果盤、堅果、點心和酒類、茶水之類的,就能賺翻了。


    姑娘們和小倌應該也沒有怨言,畢竟,他們賺到的也很多。雙贏的事情,算是皆大歡喜的結果。


    「不放心的話,明日一起過去看看。」楚宣燁笑眯眯地又拋下一句。


    「一起過去?」蕭堇顏驚喜地問。她和楚宣燁定親了,即使她不介意別人怎麽看,也得為榮王府的名聲著想。所以自從換上女裝以後,她就從沒有去過夜店。


    沒想到楚宣燁居然會主動提起讓她到夜店去。


    「會不會給你帶去麻煩?」蕭堇顏謹慎地問。


    「你隻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誰要是敢多嘴多舌,爺拔了他的舌頭。」楚宣燁笑眯眯迴答,那麽血腥的事情,被他一說,就像吃飯聊天那麽簡單。


    「那我換上男裝過去。」蕭堇顏遲疑一下迴答。夜店中的姑娘、小倌,她在她們身上花費過許多精力,相處過程中,她和大夥兒的關係也很不錯。


    這麽久不見,說實話,她還真有些想念她們了。


    既然楚宣燁不在乎,給她支持,她也不是古人,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她。


    「好。」楚宣燁看她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情意。


    過年盤帳是大事情,夜店現在基本上是金庫,說它日進鬥金都不為過。京城裏不知道多少對此眼紅了,可惜誰也不敢對夜店打主意。


    夜店的三個主人,月滿樓、楚宣燁,包括現在的蕭堇顏,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


    相府對蕭堇顏虧欠太多,而蕭堇顏又不願意認相府。她越是這樣,相府的幾個主子越是想將最好的東西擺在蕭堇顏麵前。


    蕭堇顏不接受相府送過來的東西,於是莫無塵和莫無心兄弟兩個,幹脆給蕭堇顏營造了許多額外的福利。甚至,連相爺為了這個女兒,都以權謀私了。


    首當其衝的就是,夜店兒營業額高,繳納的稅收卻很少。其次,夜店兒周圍的巡邏士兵逐漸增多,附帶著這一片的治安都好了起來。


    就這樣,莫無心還是覺得為蕭堇顏做得太少,他也不管楚宣燁和蕭堇顏會不會給他臉色看,凡是莫清歌過來,他肯定是作為長輩護送,然後,空餘的時間,也會找各種理由賴在蕭宅這邊。


    蕭堇顏不願意認莫家,卻不好真的趕走莫無心。沒辦法,畢竟莫無心的頭上還頂著她蕭堇顏的救命恩人大帽子了。


    「堇顏,南街那邊魚龍混雜,二哥陪著你一起過去哈。」莫無心完全不顧楚宣燁難看的臉色,直接擠在了楚宣燁和蕭堇顏的中間,厚著臉皮討好蕭堇顏。


    盤帳是大事情,作為夜店兒的主人,月滿樓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他依舊穿著白色的長袍,淡笑著看著莫無心討好蕭堇顏,心情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兒影響。


    楚宣燁獨占欲向來很強,莫無心的不識趣,對於他來說,就是不識抬舉。


    蕭堇顏都不願意認下莫家,他更不會給莫無心這個小舅子半點兒顏麵了。「臉皮厚得堪比城牆。」


    說完,一腿對著莫無心的小腿掃了過去。


    莫無心早就對他有所防備,一個彈跳,跳到了邊上,楚宣燁的腿落空了。


    他得意地衝著楚宣燁一笑。


    楚宣燁迴他一個冷笑,莫無心臉色頓時變成了豬肝色,身影飛快地移動,想繼續霸占蕭堇顏身邊的位置。


    可惜,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楚宣燁。楚宣燁剛剛並不是真的想要踹莫無心,他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將蕭堇顏搶到手。


    「不要臉。」莫無心看到他抱著蕭堇顏的胳膊不放,心裏又是嫉妒又是生氣。


    「我抱著自己的媳婦,怎麽不要臉呢?倒是你,對別人的媳婦虎視眈眈,才是真的不要臉了。」一句話不但罵了莫無心,還將一旁無辜的月滿樓也給罵了。


    月滿樓好脾氣,他好似沒有聽出楚宣燁話中所指,微笑著對蕭堇顏說,「等會兒給你看看我譜寫的新曲。」


    蕭堇顏微笑著點點頭。


    楚宣燁衝著月滿樓翻了一個白眼,哼,公狐狸,別以為他不知道月滿樓那點兒小心思。想挖他的牆角,下輩子吧。


    「堇顏,我們上車。」他笑眯眯地拉著蕭堇顏往車邊走。


    哼,等上了車,他就和堇顏過甜蜜的兩人世界。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沒有來得及上車,莫無心就第一個爬上了車。


    月滿樓衝著蕭堇顏微微一笑,頭一低,居然也上了車。


    蕭堇顏並不在意馬車上坐的是誰,她笑了笑,也上了車。


    楚宣燁沒有辦法,隻好吩咐王瑤紫蘇幾個,「你們到後麵的車上去。」然後動作麻利爬上了車。


    楚宣燁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因此馬車做的十分寬敞。


    他可能是照顧蕭堇顏的體質,馬車裏放了珍貴的白虎皮和一床小褥子,小褥子裏還有湯婆子。


    「蓋好。」楚宣燁主動將褥子蓋在蕭堇顏的腿上,伸手胳膊將她拉著靠自己近一些坐。


    「不冷。」蕭堇顏笑著解釋,她的身體經過月滿樓和丁卯地調理,已經好多了,並不像原來一樣畏寒。


    馬車裏寬敞歸寬敞,坐了三個大男人,加上蕭堇顏,卻稍微顯得擁擠了一些。


    「曲譜在這兒。」月滿樓微笑從袖籠中取出幾張紙遞給了蕭堇顏。


    蕭堇顏接過紙張,她的注意力立刻被曲譜給吸引住了,嘴裏輕輕地哼唱起來。


    婉轉悠揚而又帶著一絲傷感的曲調在馬車內流動,馬車裏幾個人都不說話,認真聽著她在哼唱。


    「你填詞可好?」月滿樓看著她說。


    「又不是不會,又何必非要拉著堇顏填詞。爺和堇顏感情好著了,填不出那份酸倒牙的詞句。」蕭堇顏還沒有說話,楚宣燁就直接幫蕭堇顏拒絕了。


    愛音樂的人有共同的話題,蕭堇顏其實很喜歡月滿樓填寫的詞句。她本想答應為這兩首曲子填詞,被楚宣燁這麽一提醒,她倒是真不好接手了。


    「月大哥先試試,如果不合適的話,我再試試。」蕭堇顏微笑著說。


    「也好。」月滿樓也不強求。


    幾個人坐在馬車內吵吵鬧鬧,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很快,馬車就停在了夜店的門前。


    夜店在南街,也算是奇葩的存在。別的青樓的姑娘,白天要休息,所以花樓都是關閉的。


    可夜店,即使是白天,也是人滿為患。


    蕭堇顏他們的到來,讓在夜店消費的客人吃了一驚。隨著蕭堇顏身世的揭秘,京城裏已經很少有人不知道蕭堇顏的大名了。


    誰都沒有想到,蕭堇顏居然會再穿著男裝出現在夜店中。


    「主子,好久沒有見到你,玉骨好想你呀。」站在舞台中間正在唱歌的玉骨看到蕭堇顏,頓時激動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正在表演,她肯定會衝下舞台。


    蕭堇顏衝著她揮揮手。


    玉骨更加興奮了,夜店其他當值的姑娘們也都興奮地過來打了招唿,蕭堇顏一一都迴禮了。


    「看什麽看?再看,本公子挖了你們的眼睛。」一旁的莫無心想護著小雞的老母雞一樣,凡是那個男人多看蕭堇顏一眼,他必定狠狠地瞪別人。


    楚宣燁的手段比莫無心高,他隻要對著別人輕輕一笑,偷看的人立刻就扭頭坐直,再也不敢看這邊一眼了。


    「好了,各位大爺,你們自便。」花娘子熱情地招唿眾人。


    「我們到後麵去坐。」楚宣燁拉著蕭堇顏的手說。


    蕭堇顏微笑著點點頭,她過來就是為了盤帳,順便看看熟人。


    人既然見到了,剩下的隻能是盤帳了。


    白天到夜店來的人,大多數都是為了聽歌喝酒,是真正的那種喝酒享受。


    京城裏南來北往的商客很多,蕭堇顏赫然發現,夜店裏還有不少外域的人,其中,居然還有歐洲血統的男子。


    金髮,白皮膚,鷹鉤鼻子,和現代的歐洲人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忽然,蕭堇顏的腳步頓了頓。


    「嗯?」楚宣燁立刻察覺到不對勁——隔著衣服,他都感覺到蕭堇顏的後背是僵硬的,那是一種自我防禦的狀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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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暖,雲家新一代的天才。


    卻在一場意外之中,被堂妹算計,被二房追殺,手筋被挑斷,自此成為一個廢材!


    隻是,當琴音乍起,殺伐四方,這是怎麽迴事?


    天朝最大的傭兵組織竟然也成為了她手下任意驅使的僕人時,又是怎麽迴事?


    豐姿奇秀,神韻獨超的絕色男子出現在她身後時,眾人大為驚喜,這下,總算是有人能收拾這個小魔女了。


    孰料,雲暖巧笑倩兮,「美男,長地不錯呀,來,劫個色!」


    眾人個個顫慄不止,那位,可絕對是不能惹的大人物呀。


    美男勾唇,「能被暖暖看上,是本尊的福氣。」


    眾人吐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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