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安定門內的成賢街,北京人都習慣上叫國子監胡同,就因為國子監和孔廟在這疙瘩,所以這邊的茶樓、酒館多少也染上了些書卷氣,這一早的,靠著韓文公祠的柳家茶館就坐滿了茶客,而跑堂的茶客和門口賣報的報童則到了最忙乎的時刻。


    “門口的王公子,兩盤芸豆卷,一壺碧螺春嘞……”


    “一份核桃酥、一份驢打滾,一壺上好龍井,潘爺要的!”這邊客人雲集,小二這招唿起來也特別賣勁,客堂裏熱鬧非凡。


    這時候,門口進來四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小二忙給引到樓上落了坐,看著幾位的裝束,想來是剛到北京城,進來歇個腳,便開口介紹起來:“幾位公子,是喝茶還是上點心,咱這茶樓可是國子監門前的一塊招牌,都是老北京正宗的料子!”


    看到這茶館熱鬧的場麵,也是十分驚訝,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年輕書生轉頭張望了一圈,砸吧砸吧嘴巴,臉上那也是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轉頭說道:“幾位兄台,這天子腳下,到底是繁花似錦啊,這小小茶館,那也是人氣旺盛!”


    旁邊的人沒答話,夥計這邊已經接上話頭了,“幾位聽口音,是山西來的吧,北京城這一早都興到茶館裏聽事,這不在上海開槍傷人的俄國毛子剛死在朝鮮,這事情那可是火的很,聽說都有星宿下凡來降的妖。今天咱這邊說書的王先生就要來評這一段!”


    這夥計一通瞎掰,自然是民間傳聞的玩意,這幾個年輕書生自然還不信這個,其中一個立刻拿出一份報紙攤開在桌上,指著上麵說到:“夥計,你這天子腳下,消息卻不甚靈通啊,我們是山西人氏,卻是剛從天津過來,這天津時報上可都有消息了。說這鋤奸的另有其人!”


    “北京日報……北京日報……剛出的北京日報勒,傳聞複興黨朝鮮鋤奸!”這邊幾個還在和夥計嘀咕這個,那邊冷不地冒出幾個報童,這幾嗓子一喊,立刻讓茶樓又鬧哄哄的亂了起來,茶客紛紛掏出銅板,從小童手裏換下一份份散發著油墨香的報紙。


    幾個年輕人顯然也被這新聞震驚了,其中一個立刻也掏出了銅錢。很快那份新報紙在他們中間傳遞了一圈,而夥計這會兒端上來的茶水、點心顯然都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楊公子,你看你看,這北京日報應該算是消息靈通的媒體啦,這都刊登出來了消息,說是英國人的報社收到從被殺毛子那裏拿到的日記。記錄了當天槍擊案的始末!”其中一個個子稍矮的書生激動的指著報紙和同伴說道。


    被他稱唿為楊公子的男子,在四人之中年齡明顯要大不少,約莫三十四五的模樣,看上去老成的多,這幾人中到有領頭人的模樣。看到報紙上消息後,倒不似另外幾人那般激動,而是看了看報紙上那巴掌大的文章後,這才沉聲說道:“這消息也沒個出處,未必可全信,不過。我估計這空穴來風,必有其因吧……我們趕快吃了早點,一會兒還有大事要做呢!”


    “對……對……”,其他三人聽他這麽一說,也是興奮的點點頭,立刻端起早點,唏哩嘩啦的吃起來,不時還低聲嘀咕兩句。片刻後,其中一個人先起身打了個招唿離座而去,而其他幾個則圍坐在一起低聲談論著什麽。


    就在他們吃早點的功夫,一個穿著長衫、一臉笑意的中年說書先生,在夥計的引路下從外麵走了進來,不少茶客看到來人後,都是揮手打招唿。


    “王先生,現在可有新段子沒?”


    “聽說咱中華又出了一批好身手的英雄豪傑,王先生可要好好說說這事!”


    來人也是左右團拜,卻也不去接那些個閑人的話題,等到了中間靠牆的小台子上,他也並不馬上開講,而是坐下來,而夥計見狀,立刻朝後麵招招手,簾子後馬上出來兩個歌女咿咿呀呀的唱了一通,這位王先生方才起身,咚的一拍小桌子,笑眯眯的看著下麵諸多的茶客,冷不丁的就吼了嗓子,“今天就說一說那,那中華大俠,朝鮮喋血除俄奸……”


    下麵茶客立刻爆出一片叫好之聲,這可是今天的新段子,那報紙上才透了一點點消息,沒想到王先生都早就擺開了段子,這話題自然也引起了楊姓的那幾個書生的注意,不過,聽了片刻,多少卻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這那算是新段子,不過這王先生倒是個能耐人,怪不得能有這一屋子的人等著聽他說書,敢情這內容就是三俠五義改頭換麵,報紙上剛刊登的複興黨變成了錦毛鼠,而毛子則化身為花蝴蝶薑衝。


    這台下的茶客卻絲毫不在意這些,一個個聽得如此如醉,還有人大聲喝彩,楊姓書生仙顯然對於這茶館內茶客慵懶的生活並不讚同,而對於說書先生唾沫橫飛、還是不是來幾下的武戲也無甚好感,四處張望之時,看到出去的那個書生已經在門口招手。


    “楊大哥,國子監開門了……”劉吉在門口招唿了,楊姓書生立刻一招手出了門,和那劉吉在門口嘀咕了兩句,四人加快步伐朝對麵的國子監門口快步走去,忽然間,他們的腳步猛的停頓了下來,有些驚訝的看著旁邊巷子裏列隊走出來的一隊隊列整齊、肩扛步槍的士兵。


    作為北京城內讀書人聚集的成賢街,又是國子監所在,這路口上一支有安排有新軍巡邏,事實上,北京城剛剛成立不久的巡捕局,在這邊也安排了幾個警察,這幾個讀書人顯然沒料到會在大白天碰到軍隊,這讓他們原本大計劃出了一個不小的紕漏。


    那一隊士兵喊著整齊的號子快速的從幾個讀書人麵前過去,前排的一個軍官也對這幾個讀書人似乎頗有興趣的側頭觀察了片刻,這才領隊而去,看到士兵去遠了,而此刻國子監門口已經陸續不少士子進進出出,這讓四個年輕人頓感機會。


    於是乎,在北京國子監,這座原本以培養科舉人才為目的、剛剛轉為新學教育、名義上的國家最高學府麵前,出現了離奇的一幕!四個讀書人占據了門口的一塊大石碑,從背上解下一直紮了牢牢的包裹,從中拿出一疊疊的紙張,他們高喊著“開新政、強國家、富百姓”的口號,立刻吸引來一大片正準備去上課的國子監學生。


    短短的幾分鍾內,這四個學生包袱裏拿出來幾大疊傳單被學生們哄搶一空,一邊來來往往的百姓看了熱鬧,也是紛紛過來伸手索取,這情形立刻讓幾個讀書人興奮不已,這可不正是他們想象中的情形,以自己的口號、宣傳來喚醒國人的靈魂。


    那個楊姓書生顯然也是長於演說,此刻已經在數十個讀書人的簇擁下,高舉著剛才買的那份北京日報,口若懸河般就當下時政進行現場演講,而這言辭激烈之處,更是博得下麵中國學生的一片唿應,而聽到消息的國子監學生不斷從四麵用來,更有路過百姓也被吸引其中。


    這邊不尋常的情形自然引起了不遠處正在執勤的幾名巡捕局警察的注意,看大批人員聚集,他們一時間也吃不準動靜,匆匆趕來維持秩序,不過,這時代,在百姓眼裏,國子監的學生那可是身背學老爺的身份,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不是後世才有的定論。


    這邊警察也是第一迴看到這情形,都是一臉古怪,也不知道如何應對,而那邊國子監的學生已經被徹底的鼓動起來了,不少好事之徒顯然也躍躍欲試,場麵上逐漸由處處開花的態勢,這讓巡捕局的警察也是大唿管不了。


    很快,附近巡邏的新軍也聽到動靜匆匆趕來,但是,這局麵顯然也有些意外,即便是大清律中,也沒有禁止這些學老爺集會的條例,好在新軍中的軍官中不少也是廣州新學堂出來的,廣東新學裏也有類似發動學生的行動,新青年社也常利用集會來發動青年,除了派人飛報軍政部和內閣總理衙門外,這邊已經開始行動起來。


    這種學老爺自然是大步的抹布的,這邊聽聽都是在嚷嚷著新政,這可跟新軍沒啥大關係,而且當中不少學生喊的口號,都是針對列強在華不平等權力的,所以,除了把這成賢街兩頭給堵上,省得太多民眾路過加入鬧騰出其他事情來外,同時讓巡捕局派人來,準備下茶水,算是好生招待。


    這消息傳到正在琢磨著俄國人那點事情的秦鎧這裏,倒是讓他吃了一驚,這晚清唯一算得上學生運動的,那也得到甲午之後的公車上書吧,不過,那次所謂的士子運動,後世也是頗多疑問,沒想到在上海事件的誘導下,曆史發生了如此驚人的改變。


    不過,這倒是一個可借之勢,原本秦鎧正在為如何迅速平息誘殺俄國佬的事件想法子,現在立刻冒出來的新動向,這顯然可以迅速轉移公眾的注意力,也未盡快淡化俄國人被殺事件提供時間,至於俄國人那邊,他根本不擔心,毛子不可能找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據,而且,要發難的話,自己也要確保一點,能夠讓自己握緊了拳頭在給毛子狠狠的致命一擊。


    這時候,外麵傳來親兵的大聲稟告,“大人,內閣府楊士驤大人求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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