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廉肅出了事,廉家上下一片愁雲慘霧,就連伺候著的下人知道主子們的心情不佳,一個個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平日裏說話都得壓低了聲音,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的,好歹沒出了什麽岔子,否則若是惹得主子們怪罪,這些奴才們哪有不怕的道理?


    將府中人的模樣看在眼裏,齊蓁心頭抑鬱,況且不止這些奴才,就連廉伯元跟廉仲琪兩個孩子整日裏都拉長個臉,好像有心事一般,他們兩個隻是孩子,若是整日裏這麽憋屈著,身子熬壞了該如何是好?剛好正月十五那晚上城裏頭有燈會,齊蓁便衝著廉伯元開口道:“去年城裏頭的燈會就沒見著,今年怎麽著也得出去看看。”


    聽到這話,廉仲琪小臉兒上露出一絲猶豫,這孩子原本被齊蓁養的白白胖胖,但最近幾個月卻消瘦不少,臉頰上的肉全都沒了,清瘦的很,也顯出來幾分廉君的模樣,廉伯元伸手摸了摸廉仲琪毛茸茸的腦袋,輕輕開口:“一年就這麽一迴,仲琪就陪大哥出去一趟吧。”


    廉伯元入京已經大了,自然不會像小孩子那麽想要出門亂逛,但要是他不這麽開口,仲琪心中愧疚肯定不會出府,這都憋了幾個月了,讓他出去鬆泛鬆泛也是好的,齊蓁跟廉伯元想的一樣,三人商量了一會兒,就披上大氅就出了門,她也沒帶著丫鬟,反正都在京城裏頭,還有廉家兩個小的,自然不會鬧出什麽事兒來。


    屋外飄著零星的雪花,腳下一層薄薄的積雪,齊蓁今日出來穿著羊皮製成的小靴,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街上行人手裏頭都拿著各色的花燈,兔兒猴兒狗兒應有盡有,不過蓮花形狀的花燈做的最是精致,稍微貴重些的就是用琉璃做成的,少說也得幾百兩銀子,玉顏坊這鋪子每日雖說也能賺不少銀子,但想要小小一盞花燈如此昂貴,齊蓁不由一陣肉疼,走到京裏頭最出名的燈鋪外,這家的小廝在店門口擺了攤子,齊蓁原本既中意蓮形花燈,此刻瞧著了一個精致漂亮的,剛想上去問問價錢,就聽到旁邊一個少年道:


    “這盞花燈給我包起來。”少年的聲音又叫又脆恍若黃鶯出穀般,正常男兒哪裏能發出這種聲音?齊蓁餘光往少年身上掃了一眼,發現他脖頸處並無喉結的痕跡,渾身皮肉細膩白皙,跟水做出來似的,這幅模樣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個姑娘假扮的,不過今日是元宵節,這樣女扮男裝的姑娘京城裏不知有多少,自然見怪不怪了。


    廉仲琪扯了扯齊蓁的袖口,看女人麵色淡淡,試探著問:“娘不是也想要那盞花燈嗎?要是咱們再問問店家?”


    “隻是一盞花燈而已,不買也無妨。”


    齊蓁沒想到廉仲琪竟然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塗了桃花口脂的小嘴兒露出一絲笑意,雖不明顯,卻在這嚴冬酷寒中仿佛春日般暖融,讓周圍的男人們看著不由有些呆愣住了,一個個眼珠子仿佛長在女人身上,仔細盯著那巴掌大的小臉兒,再看到開口的女子已經梳著婦人發髻,心裏頭遺憾肯定是免不了的。


    女扮男裝的姑娘看著周圍的百姓一直瞧著身旁的少婦,撇了撇嘴,心裏頭明顯有些不痛快,這婦人即使皮肉生的嫩又如何?五官隻是秀麗又非絕色,本以為天下美人都雲集在京城中,哪裏想到天子腳下的百姓依舊跟鄉巴佬似的,沒見過世麵,一個個盯著這個早就嫁了人的婦人跟丟了魂兒似的。


    “公子?”一旁扮作書童打扮的丫鬟看著自家小姐臉色不好,嚇得渾身都哆嗦了,隻覺得一陣涼意從後背緩緩升起,讓她不由心驚膽戰。


    “叫什麽叫?”這女子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丫鬟,隻覺得奴才就是奴才,根本上不得台麵,出來就是給她丟人現眼的,伸手狠狠擰了一下丫鬟手臂內側的軟肉,那小丫頭疼的眼眶發紅,偏偏又不敢叫出來,隻能老老實實地低著頭,任由主子泄憤。


    幽幽往旁邊瞟了一眼,齊蓁挨得近,自然能看出來那姑娘到底在做什麽,她微微皺了皺眉,也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畢竟丫鬟是人家府上的,她現在多管閑事,等到迴去之後,小丫頭肯定免不了被責打一頓,齊蓁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自然不會做出這等沒頭沒腦的混事。


    “走!走!走!快點去橋上。”


    “聽說好多人把花燈往河裏頭放,波光瀲灩的,可好看了。”


    “可不是?聽說去年還有一位有錢的主兒,將幾百兩銀子的花燈放進水中,眼睛都不眨一下。”


    齊蓁聽著周圍人的話,心裏頭一動,看了看廉伯元,輕笑著道:“咱們也去橋上看看。”


    廉仲琪早就蠢蠢欲動了,要不是廉伯元一直死死拉著他的手,這孩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跑的沒影,過了幾年仲琪滿了十二,也不算小孩子了,但齊蓁心裏頭就是放不下,隻覺得這娃兒還是當年五歲的模樣,軟軟乎乎的什麽事都不懂,隻會拉著她的手撒嬌。


    三人順著巷子往河岸的方向走,路上百姓多得很,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極了,好在廉伯元個子高,雖然仍有些清瘦,但跟廉仲琪站在一塊,也能為齊蓁稍微擋一擋周圍的路人,省的娘被人給衝撞了。


    看著眼前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齊蓁心裏頭暖融融的,指尖輕輕將落在臉頰上的碎發攬在耳後,紅潤小嘴兒緊緊抿著,夜裏燈火通明,將白皙柔膩的皮膚照的更加剔透,齊蓁模樣本就生得好,即便今日披著一件湖青色的大氅,顏色素淨,依舊遮不住勾人的小臉兒,讓人看了還想看。


    臨江邊有一座酒樓,雖然隻有三層高,但因為修建的位置極好,白日裏可以看到江心浮舟的景兒,元宵節也可惜賞花燈,不少達官顯貴都會待在酒樓的三層,不過樓裏的雅間兒光是有錢可進不去,饒是你家財萬貫,隻要不是官身,酒樓的老板隻能將人安置在大堂中,好在京裏頭的富人一個個都是有眼力價兒的,知道這些雅間兒裏呆著的人物都是他們惹不起的,自然老老實實地坐在廳中,時不時透過窗子往外瞧一眼。


    三樓中最好的雅間兒今日坐了兩個男子,一個生的肩寬腿長,穿著一身黑袍,臉上帶著銀色麵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隻露出口鼻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顎,男人往那一坐就帶著一股煞氣,讓人看著都覺心驚膽戰,再想想能入到雅間兒的身份,哪裏還能升起招惹的心思?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則不同,生了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不笑時都帶著幾分風流,一笑就如冰雪消融般,這幅容貌實在難得。


    突然,帶著麵具的男人站起身,一步邁到窗前,鷹眸直直往下看,一眼就瞧到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女子,他眼睛眯了眯,心口裏突然升起滔天怒火,也顧不上別的,直接將酒杯放迴桌上,留下一句:“我去去就來。”隨後便腳步不停的奔下樓去,好像身後又猛獸追趕般,俊美風流的男人一陣詫異,沒有跟上去,隻是站在窗邊盯著,往下一掃,並未發現有何異常,也不知道楚昭這麽心急到底所為何事。


    南門橋這處擠得人多得很,即使有廉伯元廉仲琪兩兄弟護著,齊蓁也來來迴迴的被人撞了好幾下,手肘那處根本沒肉全是骨頭,撞在她後背上,齊蓁本就生的柔嫩,平日裏稍微用勁兒掐一下都會留下印子,現在被這麽狠狠撞著,後背肯定又青又紫的。


    她疼的直皺眉,偏偏身後的人擠著他們往前走,齊蓁也沒有法子,隻得走上了橋上的石階兒。不過正如之前那人所說,南門橋的上風景的確好,河水猶如暗色的織錦,上頭灑落細碎的晶石,忽明忽暗的燈火被河麵上的微風吹拂,如同群星閃爍般,美不勝收,讓齊蓁一時之間也不由有些看愣了,兩手撐在橋上的欄杆上,癡癡的看著河麵。


    隻可惜景色雖美,但橋上的人卻越來越多,人一多味道就難聞了些,一股一股的酸味兒往鼻子裏湧,好在現在是正月並非炎炎夏日,否則齊蓁說不準都被這些人身上的汗味兒給熏暈了。


    “娘,咱們下去吧……”


    廉伯元生怕齊蓁跟廉仲琪兩個出事,伸出手臂護著兩人,但他隻有一個,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眼見著廉仲琪馬上要被一個人給撞到了,廉伯元心頭一緊,死死抓住兄弟的腕子,猛地用力,這才將廉仲琪給拉起來,要是在橋麵上摔著了,恐怕幾根肋骨都得被行人踩斷,廉伯元哪裏舍得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受這份苦?


    見廉仲琪沒事,齊蓁心裏頭也鬆了一口氣,看著這密密麻麻滿是行人的南門橋,她心裏頭不免有些後悔,想要下橋,那處卻堵住了,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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