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警局十分簡陋,四麵光禿禿的水泥牆,房間裏擺著一張寬木桌和幾把椅子。


    大概是為了省錢,屋裏沒有安裝燈泡,隻在走廊有一盞燈。


    窗戶是打開的,幾位警察同誌也沒有避著她,忙著清點著通緝人的名單,想要找到那名兇手是不是在上麵。


    “鄭隊,找到了,這人姓牛,具體名字是什麽未知,在五年前就殺過人,一直逃竄至今。”


    小警員舉著通緝的資料,鄭英瑋仔細查看後,又遞到何瑞雪麵前,“你看看,是今天想殺你的那個人嗎?”


    他們雖然把屍體帶迴來,但人的動態和靜態是不同的。


    何瑞雪原本想說兇手全程蒙麵,自己沒有看到他的臉。


    但想了想,還是看向資料。


    上麵的畫像比較簡陋,並不寫實,但把他的特征勾畫得很清楚。


    隻是畫上的人沒有留著大胡子,從眉眼上來看,的確是很像。


    尤其是那雙陰鷙的眼睛,給她造成的印象特別深。


    “八成的可能是他,先前被他殺的人是誰,也跟何工有關?”


    對方搖頭,“並不是,問題就出在這裏,正常來說殺人都要有動機,可他和死者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或許是有什麽隱秘的聯係,我們沒調查出來。”


    鄭英瑋把資料收迴來,號令警員們開始調查這位牛某的家庭關係以及平時的動向。


    一個人活在世上要吃要喝,總不能一直躲在地底下,但凡有人見過他,再往下查就不難了。


    這時候,相關的家屬也通知到位。


    趙梅丫第一個趕過來,何春生跟在後麵,差點沒跟上她。


    “冬寶啊,你沒受傷吧,媽都嚇死了。”


    她快速而細致地檢查何瑞雪的全身,發現沒有受傷之後整個人才不那麽緊繃。


    對著鄭英瑋說,“你是這裏管事的吧,我們家可是八輩兒貧農,絕對不能做壞事的,你快把冬寶放了!”


    “媽,我沒被抓,他們找我過來就是輔助調查。”


    何春生見到她胸口大片的血色,神情複雜,“冬寶,你真把他殺了?”


    “嗯,當時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壓根來不及想太多。”


    趙梅丫打著何春生的肩膀,“你還有沒有心啊,你妹妹遇到這麽大的事,你倒好,關心起壞人來了!


    就是我不在場,不然我給他幾隻胳膊和腿都給剁了,當初我們村都是打過鬼子的,殺個把人而已,怕什麽?”


    老太太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話很是兇殘。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聽說兇手人高馬大,將近兩百斤呢,冬寶是怎麽打過他的?”


    “當然是老天保佑,不舍得讓她死唄,再說,冬寶就是有能耐,比你強多了。”


    再能耐也不能違背常理吧。


    不過這話何春生不敢說出口,隻在心裏嘀咕。


    江衍序的殯儀館離得比較遠,是王桃枝跑去通知的。


    他花了最短的時間趕來,似乎意識到什麽,盯著何瑞雪腰間裂開的龜甲,神情凝重了一瞬,關切地看了她一眼。


    何瑞雪向他遞了個安撫的眼神,兩人的交流非常短暫,但都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


    “媽,能讓我跟瑞雪單獨說幾句話?”


    趙梅丫不甘不願,“有什麽話是要背著人說的?”幾個警員也露出好奇的目光。


    江衍序故意把臉憋紅,“就是一些關心她的私密話,我有點不好意思公開說。”


    “行了,你們到一邊去,警察同誌,我跟你們說,冬寶可是個好孩子,連隻雞都不敢殺,今天肯定是被逼到絕路了,她平時……”


    在她開始喋喋不休輸入閨女有多善良無害時,江衍序拉著她到旁邊的小樹林裏,目光如墨汁般深邃,“在來的路上,我算到你的氣運有異,應當是它出手了?”


    “所以這一切並不是巧合?”


    難怪,埋了超過三天的屍體,怎麽偏偏兇手在大白天趕迴現場,又偏偏被抄小路的她撞見,而在逃跑時,原先比較平坦的路上突然多出一截樹根……


    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所謂的世界意識作祟,想要借著兇手來除掉她嗎?


    那人窮兇極惡,武力值比她強的多,殺人對他來說早就習以為常,這麽多因素疊加起來。


    若不是江衍序送她的龜甲護身符,她這會兒估計都能吃席了。


    這樣想著,她卻是笑了起來,“不錯,看來它急了。”


    原先敵我雙方懸殊,不知名的存在或許都不屑於朝她下手,僅僅一次給出警告,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


    當它著急,開始全力打壓自己時,不正是說明她的舉動不是無效的,能給它造成不小的威脅嗎?


    廢掉男主這一步棋走得是對的,雖然對它來說或許隻是剪除了一小縷頭發,讓其覺得厭煩才想對自己下手。


    但恰巧說明她的方向是對的。


    江衍序見到她高興的神色,露出一絲疑惑,聽到她的解釋後,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態。


    之前何瑞雪要對天運之人動手,他是知情的,但不能參與太深,否則遇到的危險比何瑞雪今日要大得多。


    事情走到這個階段,兩人都沒有往後退的路,江衍序捏住她的手指,說,“霍廷勳已經被它放棄了,接下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防備它再次朝你出手。”


    何瑞雪點頭,兩人走出來。


    此時何工,也就是何博濤跟他的家屬已經趕到,其中一個年輕男人正抱著放在院裏的女屍哭得泣不成聲。


    何博濤五十歲上下,常年在外麵繪測,鑽山跨湖,風裏來雨裏去,皮膚比一般人要粗糙許多。


    雙手是紫黑色,宛若樹根上蜿蜒的鱗甲。


    看上去倒不像是工程師,而是長久紮根於土地的七十多歲的老農。


    再聯想到他這些年做出的貢獻,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


    見到兒媳婦的遭遇,他不由得抹了把眼淚,“鄭同誌,兇手我們一家都不認識,他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殺了小願不可?”


    “何工,這也是我們覺得可疑的地方,你放心,我們會努力調查,還您兒媳婦一個公道。”


    “再有公道,她也看不見了,才二十多歲,年紀輕輕的,平常從來沒有得罪過人,怎麽會遇到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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