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四人呈合圍之勢,但四人自持身份,並未一起出手,而是雲承宗飄然落在李元嬰的麵前。


    太玄榜不是衡量戰力強弱的唯一標準,雲承宗並非全無勝算,他畢竟是積年天人境界,精通秘術無數,又是有備而來,李元嬰想要輕易勝過他,無疑是件極難的事情。如兩人對弈,棋力雄厚未必就能必勝,若是劍走偏鋒且出出其不意,手筋稍弱之人也可以弱勝強。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分出勝負是一迴事,分出生死則是另外一迴事。


    李元嬰手中“應帝王”隨之指向雲承宗。


    天空中驟然有無數劍氣憑空生出,密密麻麻。


    李元嬰自知絕無幸理,竟是放棄了自己最為拿手的快劍,也不用消耗氣機極大的“無相劍”,而是以劍氣應敵。


    誰人不曾少年?當年他行走江湖時,揮劍潑灑劍雨如潑墨,一步一劍一殺人,也算得恣意風流。隻是人到中年,蠅營狗苟,已經再無當初的那份心境。


    李元嬰自嘲笑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劍氣蜂擁而落,糾結匯聚一線如柱,仿若一道接天連地的龍卷倒垂而下。


    早在李元嬰舉起手中“應帝王”的時候,雲承宗就已經取出自己的兵刃,並非補天宗之人慣用的長刀,而是一根竹杖,


    這根竹杖不是凡物,而是一件寶物,在大荒北宮的萬淼洞天中有一片竹林,乃是當年初代聖君親手所植,至今已有千餘年,奪天地之靈秀,靈氣盎然,雲承宗手中的竹杖便是取自竹林中的青竹,又經過各種煉製加持,有諸般玄妙作用。


    雲承宗舉起竹杖,運轉氣機,無數青光綻放,一座竹林虛影憑空出現,支撐起一方蒼翠小世界。


    幾乎就在竹林立起的同時,天上劍影所匯聚的倒掛龍卷已經灌頂落下,氣勢恢宏,兩者相互抵消,最終一起煙消雲散。


    李元嬰一揮手中長劍,劍氣匯聚,連點成線,然後這一線劍氣急速延伸。與此同時,又有許多劍氣憑空生出,如果說一線劍氣是柳枝,那麽這些後來生出的劍氣便是柳葉,兩者聚集在一起,悉數湧向雲承宗。


    雲承宗大袖一揮,袖口驟然變大無數倍,仿佛要容納整個天地。


    然後就見眾多劍氣進入大袖之後,便如同泥牛入海,無影無蹤,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此乃當初老天師張靜修曾經用過的道門神通“乾坤袖”。


    大袖卷乾坤,以衣袖自成一方小千世界,與“陰陽仙衣”的“袖裏乾坤”有異曲同工之妙。


    雲承宗輕輕抖了抖衣袖,散去其中的劍氣。


    李元嬰向前踏出一步,一劍帶出一道滾如長龍的劍氣,直劈雲承宗麵門。


    雲承宗不閃不避,以手中竹杖迎上。


    兩者相擊,“應帝王”劍身上滾如龍的劍氣驟然消散。


    李元嬰微微皺眉,右手緊緊握住“應帝王”,左手以指為劍點向雲承宗的心口。


    雲承宗身形飄然而退。


    與此同時,一朵朵完全由氣機所化的情花綻放開來。


    這並非補天宗的絕學,而是忘情宗的手段。


    情花又名曼陀羅,可以讓人渾身無力,產生幻覺,甚至是麻痹昏迷。


    李元嬰臉色微變,隻見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被一朵綻放開來情花所籠罩,整條手臂隨之出現麻痹感覺。


    李元嬰運轉氣機震碎這朵情花,驅散手臂中的毒素,輕聲道:“長見識了,不知雲前輩還有什麽手段?我希望是補天宗的絕學。”


    雲承宗以手中竹杖代刀,擺出“天問九式”的起手式。


    下一刻,兩人同時前奔,身形迅速接近,李元嬰一劍刺出,被雲承宗閃身躲開,然後他手中竹杖順勢一掃,直接將李元嬰整個人擊飛出去。


    李元嬰轟然撞在青鸞衛都督府大堂的外牆上,而這麵牆壁竟是出人意料的毫發無損,李元嬰身形與地麵平行,橫著“站”在牆壁上,雙膝一屈,在牆麵上不輕不重地一踩,使得整座大堂微微搖晃,然後整個人反彈而迴。


    雲承宗再次迎上,兩道身影在中途相遇,雲承宗手中竹杖刺在李元嬰心口上,而李元嬰則以長劍點在他的眉心正中。


    李元嬰身形猛地一個搖晃,胸口綻放血花。


    雲承宗麵上湧起一股血紅,眉心一點朱紅格外刺眼。


    兩人同時向後退去,站穩身形,然後再次不約而同地前掠。


    兩人各用本宗絕學,鬥在一起。“北鬥三十六劍訣”衍化天象,氣象森嚴,博大浩瀚。而“天問九式”卻是問天,自有一股人間不屈之意,以示人定勝天,十分應景。


    李元嬰年輕氣盛,又占了兵器的優勢,占據上風,而雲承宗卻是老而彌堅,經驗豐富,應對得當,不留破綻,始終不露敗相。


    如此相鬥數十招,李元嬰忽地手中長劍一蕩,稍微逼退雲承宗,左手五指連彈,十數道劍氣激射向雲承宗的胸口。


    雖然雲承宗以乾坤袖勉強收攏了這十道劍氣,但沒有上次那般輕描淡寫,整隻大袖鼓蕩不休,甚至是伴隨著輕微的布帛撕裂之聲,出現許多細微口子。以至於雲承宗不得不向後飄退,同時連連抖動袖口,卸去這十數道劍氣的霸道分量,其中劈啪之聲不絕於耳,激蕩不休。


    雲承宗抖落完袍袖之後,低頭望去,衣袖已經有所殘缺,甚至還有絲絲縷縷的殘餘劍氣盤踞其中,如同一條條陰冷毒蛇,伺機而動。


    雲承宗甩去袖上的殘餘劍氣,道:“好霸道的劍氣。”


    李元嬰在連番出劍卻無功而返之後,不再留手,直接欺身而進,手中“應帝王”掠出一線之快,浩浩蕩蕩劍氣和各路劍招悉數匯聚在這一線之內,仿佛生死一線。


    麵對李元嬰這一番快攻,雲承宗頓時險象環生,臉色驟變,喝道:“此時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這無疑是雲承宗示弱了,不過也在情理之中,自己這邊人數優勢,何苦與李元嬰生死相搏?


    其實不等雲承宗開口,旁觀的秦不一已經出手,沒有絲毫聲息地來到李元嬰身後,一拳打出。


    江湖上從來都是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秦不一被叫作“表裏不一”,可見此老從來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作風,而且補天宗本就是刺客出身。


    李元嬰畢竟以快劍聞名江湖,速度之快,遠勝常人,於毫厘之間,橫跨一步,堪堪躲過了這一拳,然後直接就是反手一劍。


    兩人一觸即分,拉開數丈距離。


    李元嬰動作絲毫不停,手中“應帝王”畫出一弧,一條手臂粗細的劍氣憑空而起,如虹如龍,隨著李元嬰手中“應帝王”所指,劍氣疾射而出。


    秦不一不驚不懼,以雙拳從正麵硬撼,直接將這條劍氣長龍打散,炸裂成無數遊散劍氣。也就在這時,李元嬰身形飄然而動,借著劍氣的掩護瞬間來到秦不一麵前,劍尖直指秦不一的咽喉。


    兩者交錯而過,李元嬰在秦不一的咽喉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秦不一右手縮迴,以食指中指兩指搭在劍身上,大拇指從下抵住,試圖奪過“應帝王”,卻不料李元嬰在刹那間鬆開劍柄,左手按在劍首上猛然向前一推,就要將“應帝王”刺入秦不一體內。


    秦不一索性不再管“應帝王”,順勢側身,躲開這一劍的同時,身形前衝,欲要撞入李元嬰的懷中,將李元嬰的胸膛生生撞爛。


    李元嬰任由“應帝王”落地,雙手畫圓,以雲手“接住”秦不一的一撞,然後將他推迴原地。


    這一番攻守互換不過是眨眼功夫,李元嬰沒有急著禦迴“應帝王”,身形前掠,對著秦不一就是當麵一掌,掌中藏有劍氣,虛實不定,正是清微宗的“萬華神劍掌”。


    秦不一不閃不避,以掌對掌,隻覺得掌心一痛,氣機頓時潰敗,不得不後撤卸力,雙腳在堅固的青石板地麵上犁出兩道深刻溝壑。


    不過李元嬰也不好受,被秦不一的浩大掌力震傷,向後飄退。


    秦不一止住退勢,接著身形激射而出,橫臂一掃。


    李元嬰以雙手擋下這一掃,身形側飛出去,秦不一趁勢追擊,又是一腳踏向李元嬰的頭顱。


    李元嬰左掌向下一拍,借力起身,身形側翻躲過秦不一的一掌,再次向後退出數丈。


    秦不一得勢不饒人,身形如同離弦之箭飛出,五指成勾,朝著李元嬰當頭抓下。


    若是抓實,說不得要留下五個透明窟窿。


    便在此時,李元嬰伸手做了一個拉扯的動作,在刹那間禦迴“應帝王”,直刺秦不一的後心,這與當初李玄都以“百步飛劍”對付青鶴居士如出一轍。


    秦不一大驚之下,不得不轉身應對背後長劍。


    就在此時,雲承宗瞅準時機手持竹杖殺到,李元嬰縱然有天大的本事,畢竟不是李道虛或者李玄都,也不是張海石,大半心神放在秦不一的身上,不防之下,被雲承宗以竹杖重重刺在後心之上,頓時氣血翻滾,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秦不二又趁此時機揮動長鞭,卷住李元嬰的左腳,猛地一扯,使得李元嬰站立不穩,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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