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戰以寧奇認輸而告終,玉虛鬥劍過半,道門以三勝領先於儒門的兩勝。接下來的第六戰是儒門先行選擇出戰人選,道門可以後發製人。


    龍老人看了眼寧奇,臉上不見喜怒,雖然龍老人是長生境,但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儒門領袖,從地位上來說,隱士和大祭酒沒有高下之別,更何況隱士和大祭酒之間多有齟齬,隱隱不和,龍老人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開口多說什麽。


    龍老人收迴視線,沉聲道:“儒門出戰人選,上官莞。”


    上官莞隨之出陣。


    雖然上官莞數次敗在李玄都的手中,但李玄都畢竟不好以常理論之,換成旁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卻是不能說上官莞太過不濟。更何況李玄都天然克製上官莞,就算李玄都的境界低於上官莞,上官莞也不見得能勝過上官莞。


    此時上官莞出戰,道門當然不能讓李玄都出手,因為儒門擺明了是用天人造化境高手來對付道門的在長生境上的優勢,擺明了是要以數量取勝。在這種情況下,躋身天人造化境時日尚短的上官莞便可以看作是下等馬,用李玄都來對付上官莞,是上等馬對換下等馬,穩賠不賺。


    李道虛對此早有預料,正要開口,龍老人忽然說道:“老夫有句話要說在前頭。”


    李道虛望向龍老人,“倒要請教。”


    龍老人緩緩說道:“玉虛鬥劍,憑借外物也是自己的本事,贏了輸了,都心服口服,可不能把外物來迴借著使用,就好比老李先生的仙劍,還有小李先生身上的仙衣,若是先借給旁人用,再拿迴來自己用,未免太不成體統。”


    龍老人此言一出,李玄都不由心中暗道這老家夥果然是老奸巨猾,這是在說寧憶的雙刀了。道門占據外物之力勉強贏下了第五戰,龍老人馬上就要堵上這個漏洞。換而言之,龍老人的意思是,人隻能出場一次,相應的寶物也隻能登場一次。


    李玄都心裏明白,李道虛同樣心裏明白,眼中立刻掠過一絲精光,沉默少頃後說道:“這是自然。”


    龍老人點了點頭,“老夫沒有其他問題了,請老李先生宣布道門的出戰人選吧。”


    李道虛道:“道門出戰人選,秦素。”


    龍老人的眼神中掠過一抹驚訝。


    方才李道虛招過秦素麵授機宜,他看在眼裏,已經有了幾分疑慮,所以他故意派遣出造化境中最弱的上官莞,有試探的意思,當他發現李道虛沒有任何遲疑猶豫的時候,立覺不妙,於是又提前開口堵死了寧憶再把雙刀交還給秦素這條路,可沒想到李道虛還是答應下來,而且仍舊是派出了秦素。


    龍老人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到底漏算了哪一點,難道秦素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中連續跨越兩個境界?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可這個可能實在不大,尤其是已經有一個李玄都的前提下。


    其實不僅是龍老人想不通,李道虛的這個決定也是大出秦清和李玄都的意料之外,秦清雖然沒有直接開口質疑,但卻望向了秦素。隻見秦素臉上平靜,沒有半點驚訝和額不知所措,顯然是早就知情。


    見秦素是如此反應,秦清倒是放下心來,都說知女莫若父,對於自家女兒,秦清還是了解的,不是那種行險之人,她既然答應下來,定是有一定的把握,而不是上去貿然行險。


    李玄都同樣沒有開口質疑,雖然他與師父在許多方麵都算不上道同可謀,但他了解師父,不會意氣用事,是個顧全大局之人,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胡亂安排,一定是有他的考量,也有一定有的把握。而且他熟悉秦素,也了解上官莞,就算秦素不敵上官莞,自保還是不難。當初在大報恩寺中,秦素隻是初入天人境,都能在上官莞手下周旋拖延良久,一直等到他趕來,如今秦素更進一步,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局麵。


    秦素不緊不慢地走到上官莞的對麵,行了一禮,慢吞吞地說道:“上官姐姐,多時不見,近來可好。”


    “拜妹妹情郎所賜,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上官莞冷冷道,“上次你我在大報恩寺中有過交手,因為清平先生的緣故,未能分出勝負,今日繼續那未竟一戰,真正決出個高下來。”


    龍老人望著秦素,想要開口提醒上官莞不要大意,又遲遲無法開口。正所謂觀棋不語,前麵五戰都沒人開口,他來打破這個先例,實在是不大妥當。畢竟都是有頭有臉之人,不能像江湖無賴一般隨意行事,而且儒門最重規矩禮數,一個“禮”字當頭,在暗地裏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可在這種光明正大的場合,當真是麵子上不能落半點灰。


    便在這時,宋政開口道:“莞兒,莫要大意,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宋政與地師平輩論交,也算是上官莞的長輩,上官莞聞聽此言,臉色一肅,輕聲應下。


    既然宋政開口了,李玄都也不客氣,立時說道:“素素,小心飛劍。”


    當初李玄都在樓蘭城中遇到上官莞,上官莞便曾駕禦飛劍對付李玄都。


    秦素輕輕點頭。


    既然被李玄都點破,上官莞也不再藏著掖著,素手一翻,掌中已經多了一方精致劍匣,說道:“久聞秦大小姐的刀法得了‘天刀’的真傳,為何不見兵刃?可是借給了別人?”


    秦素淡淡道:“上官姐姐不必操心。”


    上官莞輕哼一聲,手指一抹,將匣蓋推開,裏麵整齊排列著十三把形狀、顏色、長短各異的玲瓏飛劍,正好對應“太陰十三劍”之數。


    這是地師所賜,每一柄飛劍都是寶物,這一套飛劍可以算是半仙物,乃是地師年輕時所用,由清微宗的兩位“道”字輩鑄劍師聯手鑄成,在地師修為大成之後,就棄之不用,待到上官莞找師父哭訴自己被李玄都欺負,地師便將這套飛劍送給了徒弟,以作防身之用。


    上官莞屈指一彈,“‘風雷雲氣生’。”


    一柄小劍從劍匣中躍起,朝著秦素激射而出。


    就在上官莞推開劍匣的時候,秦素已經抬起手來,卻見她左右雙手的食中二指上各戴了一枚指環,第一枚指環上雕刻了一朵蓮花,第二枚指環雕刻了一朵菊花,第三枚指環雕刻了一朵梅花,第四枚指環雕刻了一朵牡丹,分別象征著忘情宗的一位長老,不過這四位長老已經被秦清下令處決,而她們的珍藏則被秦清送給了秦素,後來秦素又增減一番,這四枚指環中盡是對敵之物。


    隻見秦素屈指一彈,從蓮花指環中飛出一道符籙,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龜甲狀的玄色光幕,擋在秦素的身前,這是一道“玄武符”,放在白蓮坊中價值三千太平錢,一般江湖中人買來,至多是用來保命,像秦素用得這麽隨意,卻是稍有罕見了。


    上官莞的這一劍落在符籙形成的光幕之上,仿佛陷入泥濘之中,動彈不得。


    上官莞臉色不聽,再度彈指,又有兩柄飛劍躍起,激射而出,分別對應“幽微宿命生”和“九陰玄冥蕩”。


    秦素又從菊花指環中彈出一道符籙,這道符籙卻是李道虛親手所繪,名字也簡單,就是“星轉鬥移”,有移形換位之能,不過秦素卻是不用來挪移自身,而是以符籙挪移“九陰玄冥蕩”一劍,使其與“幽微宿命生”一劍相撞。


    緊接著秦素又從梅花指環中彈出一道“太陰匿形符”,乃是出自大天師張靜修之手,顏飛卿所贈,身形隨之消失不見。


    符籙威力如何,與畫符之人本身的境界修為有著莫大幹係,張靜修親手所繪之符,豈是等閑,便是上官莞也沒能察覺到秦素所在。


    上官莞眉頭微皺,催動“陰陽兩極生”一劍護住自身,心中暗道:“你符籙再多,終有窮盡之時,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贏我。”


    上官莞剛剛生出這個念頭,就感覺自己的飛劍竟是有了脫離掌控的趨勢。


    上官莞渾身一震,立時想到了自己恩師的絕技“逍遙六虛劫”,她在這門手段之下幾次吃虧,幸而師父傳授了克製之法,此時立刻運起克製之法,原本震顫不休的飛劍立刻停止震動,重新迴到她的掌握之中。同時秦素也現出身形,素手一揚,飛出一張白色大網。


    “八部神通。”上官莞冷笑一聲,再度彈出一劍,將這張大網從中斬斷。


    不過秦素以“太平青領經”化用萬法,各種絕學信手年來,緊接著又是十餘顆“鳳眼子”激射而至。


    太平宗善用外物對敵,又精通先天八卦術算,故而衍生有八部神通,對應八卦,分別是:乾天、坤地、震雷、巽風、坎水、離火、艮山、兌澤,此時所用的鳳眼子則是離火部神通,以火藥煉製而成,再輔以太平宗的專門火氣心法催動,威力極大,若是修煉至極致,號稱焚山煮海。


    “鳳眼子”炸裂開來,火勢迅速蔓延,化作一片火海。


    秦素深知自己正麵硬拚絕對不是上官莞的對手,“逍遙六虛劫”的作用也是相當有限,幹脆棄“百花繡拳”、“天問九式”等功法不用,隻用各種外物和奇門手段。


    在“鳳眼子”之後,秦素又射出十餘道“鎖神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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