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兩鬢雪白的老人離開老汗的金帳,孤身一人行走在諸王居住的區域。雖然他沒有攜帶一個隨從,但是行走之間不怒自威,讓許多守衛士兵側目。


    老人就這麽旁若無人地走到乃刺汗的行宮前,守在行宮前的士兵紛紛跪下行禮。然後很快就有一位行宮管事出現在門前,親自引著老人走進行宮。不等進入正殿,如同巨熊的乃刺汗已經主動迎了出來,先是發出一陣豪爽且中氣十足的小聲,然後張開雙手:“真是稀客,沒想到副大都尉會親自駕臨行宮。”


    在怯薛軍中共有十一位實權將領,分別是一位大都尉和十位都尉。而十位都尉之間的排名又有不同,哈勒楞把守王庭四門,排在最後一位,而策妄阿拉布卻高居第五位。至於這位老人,名叫策淩,位居十位都尉第一位,僅次於大都尉,故而又有副大都尉之稱。而且此人既不支持明理汗,也不支持藥木忽汗,所以諸王對他都是拉攏態度,十分尊敬。


    當策淩來到正殿時,那些青壯將領已經消失不見,乃刺汗請策淩入座之後,卻是沒有托大坐於主座,而是坐在策淩對麵的位置上。


    賓主落座之後,乃刺汗仍是是平日裏的憨厚模樣,搓了搓兩隻大手:“副大都尉,既然是你親自駕臨,那麽想來是秉承了老汗的旨意。”


    策淩不苟言笑,臉上表情肅穆,讓人看不出什麽,他隻是點了點頭:“我的確是受老汗的派遣前來。”


    乃刺汗臉上露出幾分鄭重之色,知道老汗已經有將近兩個月不曾露麵,派人出來還是首次,由不得他不重視。


    乃刺汗稍稍斟酌言辭,問道:“老汗可是有什麽吩咐?”


    策淩板著臉默然說道:“老汗已經知道了中原使者的事情,打算召見這位中原使者,不過不是現在,如果在老汗召見之前,這位中原使者變成了屍體,那麽就將屍體送迴遼東。”


    乃刺汗並不吃驚,老汗才是王庭的主人,這並非一句空話,在王庭之中,老汗如神明一般無所不知,也不是一句空話。


    乃刺汗疑惑道:“老汗知道了中原使者的事情,那麽也就知道了藥木忽汗和明理汗的反應,不知老汗對於這兩位王是什麽態度?”


    策淩說道:“老汗沒有表態,便是默許了兩位王的所作所為。”


    乃刺汗輕輕撚動手指:“這個中原使者,城府深沉,來曆不明,又有極高的武力,不像一位使者,副大都尉,你長年護衛老汗,能不能看在我們一起殺敵的情分上,給我透露一點其他底細?”


    策淩說道:“聽說中原使者為了求見乃刺汗,送上了兩千兩黃金。”


    乃刺汗大笑道:“在副大都尉迴家,這些金子會先一步抵達副大都尉的家中。”


    策淩點了點頭,說道:“除了老汗之外,小閼氏也知道了此事,小閼氏要保下這位中原使者,如果明理汗在短時間內不能殺掉那名中原使者,小閼氏的人就會趕到。”


    乃刺汗陷入沉思之中。


    ……


    李玄都對待對手的重視程度可以大致分為三層,第一層,徒手對敵,這樣的對手根本不是李玄都的對手;第二層,能讓他拔出腰間懸掛的“大宗師”,這樣的對手能給李玄都造成一些麻煩,但也就止步於此;第三層,能讓李玄都動用“人間世”,算是強敵勁敵,能與李玄都放手一戰。


    李玄都沒有急於拔刀,而是對策妄阿拉布說道:“取出你的兵刃。”


    策妄阿拉布雙拳一對:“雙手就是最好的兵器。”


    說話時,策妄阿拉布不再刻意壓製自己的一身氣機,絲絲縷縷的氣機不斷外瀉,使得一身那顏長袍鼓掌如球,兩隻袖管更是獵獵作響,仿佛被大風劇烈吹拂。


    下一刻,策妄阿拉布已經近至李玄都的身前,一拳撲麵而至。


    然後一道刀光橫在李玄都和策妄阿拉布的拳頭之間。


    因為出刀太快的緣故,這道刀光仿佛是一條雪白的細線。


    策妄阿拉布被刀光所阻,也不著急,隻是憑借一雙堪比金剛的拳頭不斷出拳。


    與此同時,在距離此地大約數百丈距離的一處城頭上,立著一個須發霜白的魁梧老者,狼腰猿臂,,不做任何兇煞姿態,卻自有一股久經沙場的駭人氣勢。


    這名老者不曾穿著那顏長袍,而是穿了一副漆黑鐵甲。卻赤著雙臂。手中提著半人之高的大弓,此弓初看仿佛是牛角製成,但細看之下,就會現其實並非牛角,而是某種不知名的異獸骨骼,隱隱之間還有血腥之氣滲出。至於那弓弦也是配套,應是由同種異獸的筋絡製成,依稀可見其中還有絲絲縷縷的血色。


    老者一動不動,仿佛崇山峻嶽曆經千年滄桑而不動分毫,可他的一身氣機卻是絲毫不遜於正在與李玄都激戰的策妄阿拉布。


    再觀老者全身上下,卻是半根箭矢都無。


    有弓無箭,以自身氣機為箭,借由寶物大弓射出,更甚於出刀出劍,追風趕月,穿破鐵甲大盾隻是等閑,就是武夫體魄和各種方士術法也可破去。


    如果說禦劍術等手段是中原獨有的手段,那麽這門弓術就是草原金帳的獨門絕學。


    明理汗之所以敢親自來見李玄都,除了策妄阿拉布之外,還有這位老者保駕護航,老人藏於背後,居高臨下,若是李玄都敢有異動,箭矢立時就會激射而至。


    老者輕輕吸了一口氣,架起大弓,緩緩拉開弓弦,一股猶若實質的血氣在他拉動弓弦的兩指之間凝聚,與此同時,老人的周身氣血也開始瘋狂湧動,隱隱傳出如江河奔流的聲音,而老人的麵容又蒼老幾分,顯然此法雖然威力奇大,但並非長久之道,極為傷身,更是損耗血氣,乃是武人的大忌。


    隻是金帳以武立國,身為那顏千戶,並未養尊處優之輩,時常要親自領軍出戰,所以那顏諸王無一不是修為高強之人,也少有惜命怯戰之人,就連月離別這種孤弱女子都能不畏艱險遠赴遼東,可見金帳權貴要遠勝於中原的各路權貴,卻是與中原江湖的各大豪強有許多相似之處。


    就在老人開弓引箭的時候,策妄阿拉布已經落入下風之中,雙拳血流不止,被李玄都一刀生生劈飛出去。


    李玄都如影隨形,又是一刀直指策妄阿拉布的項上人頭。


    一聲轟鳴,立於遠處城頭之上的老者終於鬆開了指間攻陷,純粹以氣機構成的箭矢幾乎是瞬息而至。在其路徑之上,留下了一連串久久不曾散去的長長尾痕。


    即使是李玄都,麵對恐怖如斯的一箭,也不敢太過大意,隻能棄了策妄阿拉布,運轉氣機,以手中的“大宗師”將這一箭略微挑偏方向,使其擦著自己的咽喉射了過去。不過這一箭的巨大衝擊力還是在李玄都的咽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血痕,李玄都手中的“大宗師”亦是顫鳴不止。也就是李玄都境界修為精深,體魄更是堅韌無比,否則都要握不住手中的“大宗師”。


    李玄都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頗為驚訝。


    不過策妄阿拉布更是震驚,在他看來,這個中原使者簡直是怪物一般,他與那名老者同為明理汗的左膀右臂,不是第一次並肩而戰,也曾誅殺過許多不服從明理汗的高手,可是今天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遇到。尤其是當他看到李玄都咽喉位置的那道血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時,更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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