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位於朱雀街最東,衛國公婁戰早年戰功赫赫,迎娶長公主綏陽,以夫禮迎娶,廢駙馬府,公主府,綏陽以長媳的名義嫁入衛國公府,成為府中主母。

    花廳之中,如今正上演著一出哭哭啼啼的戲碼,長公主綏陽正看著麵前不住哭泣的婦人,眼眶紅紅,鼻頭酸酸,恨不能代替她受苦似的。

    “公主,您說這事兒怪我嗎?二老爺非要從外頭納妾,我不是不許,隻是外頭的女人如何就幹淨了,我也不過就是說了這麽一句,二老爺就與我為難,還當著眾人給我沒臉,您說我這日子可怎麽過呀。”

    衛國公府二夫人餘氏哭的花枝亂顫,表情相當的誇張,哭的像是死去活來的樣子,可偏偏告起狀來毫不嘴軟,話說的順溜極了。

    綏陽公主今年三十五歲,但保養十分的好,生的更是貌美傾城,風韻比年輕時不減反增,一身的富貴雍容,眼角連絲毫的皺紋都看不見,而此時她正一臉同情的神情看著在她麵前哭訴的二夫人餘氏。

    “我自從嫁給二老爺,哪一天,哪一日不是勤勤懇懇的替他操持家務,可是他倒好,左一個妾,右一個妾的納進門,為了讓二老爺高興,我連自己的陪房都給他了,我可曾說一句話嗎,可是饒是我做的這樣好,可二老爺依舊心不滿足,暗地裏在外麵和一個女子有了首尾,如今更是要將她納入府裏,公主哇,您也是女人,國公爺在外麵那樣厲害,尚且沒有隨便納妾迴來,您是公主,但也是我的嫂子,您能懂我的難嗎?”

    聽了二夫人餘氏的話,公主的臉上現出了猶疑,見餘氏越哭越厲害,不禁出聲安慰道:

    “呃,弟妹快別哭了,哭多了傷身子。”轉頭對身旁的嬤嬤說道:“嬤嬤快去給二夫人遞條帕子,替我安慰兩句。”

    那嬤嬤受命去了之後,二夫人接過帕子輕輕的掖了掖眼角,綏陽見她緩過神來,這才對她問道:“那弟妹想要我做什麽呢?”

    二夫人餘氏麵上一喜,知道隻要公主問出這話來,那麽她所求的事就是能成了,當即彎起了嘴角,不客氣的說道:

    “我,我就是想求公主給我個恩典,讓二老爺別納那個妾進門,他若要新妾,迴頭我再從我身邊選個人給他便是了,還請嫂子定要幫我這迴。”

    “……”

    婁慶雲哼著小調進了院門,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與二嬸娘餘氏打了個照麵,婁慶雲是世子,所以餘氏趕忙上前對他行禮,招唿道:

    “世子迴來了。”

    婁慶雲點頭,瞧餘氏麵露喜色,心中便有了數,給她迴了個麵子上的禮,然後便與她擦身而過,往內院走去。

    綏陽公主聽到說兒子迴來了,親自迎出了門,婁慶雲給她請過安之後,綏陽便開開心心的勾著兒子的胳膊往裏走去,婁慶雲指了指餘氏離開的方向,問道:

    “母親,先前我瞧見二嬸娘從這兒出去,她又怎麽了?”

    綏陽公主一共生了四個孩子,隻有婁慶雲這麽一個長子,其餘三個全都是女兒,對這個長子她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愛護,聽他問話,哪裏有不說的道理,當即把餘氏前來說的那番話,盡數告知了婁慶雲,婁慶雲又是一聲歎息,對母親說道:

    “母親,這事兒您怎麽能這麽辦呢?如今二嬸娘得了您的口令,就能光明正大的去壓二叔了,您這是把二叔置於何地呀?”

    綏陽公主見兒子生氣,趕忙補救,說道:“哎呀,你是沒看到你二嬸娘哭的有多難過,她說的也對啊,你二叔左一個妾,右一個妾,就連你二嬸娘的陪房都給了他,他猶不滿足,如今還要納一個來曆不明的外來女子,這叫你二嬸娘如何忍得?”

    綏陽公主越說越覺得兒子臉色不好看,再接再厲的說道:

    “你二嬸娘說了,這迴不讓你二叔納妾,迴頭她再從身邊挑個身家幹淨的給你二叔,這不就成了嗎?”

    這不就……成了嗎?

    婁慶雲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這個永遠天真的母親說話了,人人都說他的母親是綏陽長公主,唯一一個嫡親的弟弟還做了皇帝,她這地位如何尊崇,身份如何高貴,可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他這個母親,說好聽點叫天真無邪,說難聽點,那就是缺心眼兒啊。

    爛好人一個,偏偏自己還沒有任何自覺,總是給人當劍使了不說,還時常以為自己做了好事。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因為長公主綏陽並不是在宮裏長大的,而是隨著她的外祖在江南鄉下長到了七八歲才被接進宮裏,封的長公主。而她迴了宮以後,她母妃自覺愧對她,因此又舍不得管教,這才養成了她如今這油鹽不知的性子。性子溫和的幾乎沒脾氣,誰在她麵前哭一哭,她都能心軟,甚至不惜傾囊相助,也不管她這麽幫人家對還是不對,當然了,也許她根本就分不清什麽是對。

    “娘,您怎麽能這樣呢。那二叔想納的女人,和二嬸母給他的女人能一樣嗎?您,您今後能不能別插手叔子房裏的事兒了

    ?”

    “我……”

    綏陽公主瞧著兒子又生氣了,關鍵是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了,鼻頭一酸,委屈的低下了頭,片刻的功夫,眼裏就盛滿了淚珠子,盡管有了些年紀,但這樣泫然欲泣的模樣,依舊讓她看起來很美。

    眼看又要決堤,婁慶雲擺擺手,說道:“得得,您千萬別哭,就當兒子說錯了,我今後不說了總成了吧。”他也不想一迴來就把母親惹哭了,當即認錯。

    綏陽公主看著兒子,也知道兒子難得迴來,哭哭啼啼的不好,就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然後讓人給兒子上茶。

    婁慶雲低頭瞧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隻擦著豔紅色豆蔻指甲的手給他遞來了一杯茶,婁慶雲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去,手指上戴著一隻翠綠色的鑲金戒指,手腕上帶著一對鎏金吉祥紋的鐲子,穿著一身富貴遍地織金的殷紅褙子,身段妖嬈,臉還不錯,就是妝濃,白臉紅唇黑眼睛,怎麽看怎麽恐怖,而最恐怖的是,這個女人正殷勤的貼向他,聲音也是十分空靈,故作溫柔的語調,隻一句就讓他頭皮發麻。

    “世子請喝茶。”

    婁慶雲硬著頭皮接下了她那杯茶,朝母親看了看,問道:“這誰啊?”

    綏陽公主趕忙迴道:“哦,這是你二伯母送給你的妾侍啊,身家清白,模樣生的也好,可會伺候人了,你要是喜歡,今兒就把她帶去你院裏吧。”

    “……”

    婁慶雲放下茶杯,幾乎有種想奪門而出的衝動,可偏偏那女子看不懂臉色,還一個勁的要把自己的胸脯往他手臂上蹭,一把推開她,婁慶雲再也忍不了,唿出一口氣,對母親說道:

    “她這麽會伺候人,母親你留下就是。我衙門裏還有事,就先迴去了。”

    綏陽公主一聽兒子剛迴來就要走,連忙追上去,委屈的說道:“慶雲,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剛迴來就要走呀!是不是不喜歡她,沒事兒,你不喜歡,咱就不要她,我屋裏還有其他漂亮的,都讓你選,好不好?”

    婁慶雲的內心生出一種十分無力的感覺來,就在此時,衛國公婁戰從外頭走入:“這又怎麽了?”

    婁戰四十來歲,兩鬢雖已有了華發,不過,畢竟是行伍出身,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看著十分精神,婁慶雲的眉眼倒是更偏長公主一些,與剛毅的婁戰不甚相似。

    綏陽公主看見夫君進來,就迎了上去,還沒說話,眼淚就掉了下來:“爺您迴來了,慶雲才剛迴

    來,就要走,您幫我留留他,這都多久沒迴來了,哪能一迴來就走呀!”

    婁戰低頭看著她哭泣的樣子,美則美矣,卻怎麽都叫人心喜不起來,歎了口氣,看了看婁慶雲,說道:

    “你母親成日念叨著你,衙門裏的事先放放,今兒晚上就住府裏了。”說完這個,又轉過頭去安慰綏陽公主,說道:“夫人操持了一天家務,也累了,瞧你這臉上的妝都花了,快去梳洗梳洗,一會兒就不漂亮了。”

    綏陽公主破涕為笑,在丈夫懷裏倒是扭捏了一把,卻還是乖乖的隨嬤嬤去了內間,婁慶雲瞧著這對膩歪的父母,一身的雞皮疙瘩。

    見妻子入了內,婁戰才轉過頭來看著婁慶雲,語重心長的說道:

    “別總對你娘兇,她就這性子,改也改不了了。”

    婁慶雲歎了口氣,不想和護妻狂魔討論這個問題,婁戰卻似乎並不想放棄這個教育兒子的機會,繼續說道:

    “你娘說的也不錯,你這房裏也該添人了,你爹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在戰場上廝殺,沒那條件娶妻,可你如今有條件卻不利用,就算不娶妻,你納個妾玩玩也成啊,房裏總熱鬧點不是?你要是隨了你娘的意,她就不會成天盯著其他事兒了,對不對?你要早點給她生個孫子出來,她就更加沒法兒做其他事兒了,對不對?”

    婁慶雲冷冷瞥著自己老爹,說道:

    “要是娶的像我娘這樣的,時刻都得哄著寵著,我寧願打一輩子光棍兒!”

    這雖然是氣話,但婁慶雲心裏多少也有那麽點這麽想的意思,他真的很難想象,娶一個像她娘這樣的女人在房裏,那日子過的得有多無趣。

    聽兒子這麽說話,婁戰就不樂意了,壓低了聲音,蹙眉教訓道:

    “怎麽說話呢?你娘這樣的怎麽了?溫柔解意,傾國傾城,我三十歲才娶的她,那時候她才十五六的年紀,人比花嬌……我不寵她還能寵誰去?你別給我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光說不練假把式,有能耐你娶個厲害的迴來呀!”

    婁慶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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